230 跟我回醫院
陸雨汐並沒有注意到,她身後儀器上的指數在此刻起了微妙的變化。
陸雨汐緩緩地垂下眼簾,哽咽逸出,“伯父,其實我今天來看您,是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您說……”
陸雨汐輕輕地咬住唇瓣,竭力抑製著哭泣聲逸出,“我現在好難受,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您能不能教教我?”
眼淚模糊了陸雨汐的眼眶,她的肩膀因隱忍抽泣而顫抖,她無助地逸出,“伯父,我懷孕了……”
“伯父,我該怎麽辦?我知道我和他如今已經沒有任何關係,這個孩子我不可能去留下,可是……伯父,我做不了這個決定,我下不了狠心……今早我從醫院逃了出來,我很害怕他會一早就去找我,我很怕他說不要這個孩子……我很矛盾,我清楚自己不應該這樣,拿掉這個孩子對於我和他來說都是件好事,但我做不到……剛才我強逼著自己去一家醫院,我以為我閉著眼、什麽都不顧就能夠做到,然而,我還是做不到……我也沒有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我唯一想到的人會是他……昨晚,我夢到他就在我身邊,那個夢好真好真,就像真實發生的一樣,可是,我清楚,那隻是個夢……我真好恨自己為什麽還是這麽沒用,伯父……”
陸雨汐難以忍受地咬住唇瓣,眼淚顆顆地飆離眼眶,重重地敲擊地麵。
陸雨汐依舊沒有注意到江父的手指在這一刻輕微地動了一下。
陸雨汐緩緩抬起淚眸,傷痛地凝望江父沉睡的慈愛麵容,聲音因哭泣而變啞,“伯父,您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江總,是的,江夫人在裏麵!”
門外倏然傳來的一道護士聲令陸雨汐的身子猛地一震,在聽見來人的沉穩腳步聲後,她慌亂無措地拭去眼眶周圍的淚痕,然而,在她尚未完全拭去眼角的淚痕時,病房門已然被人由外開啟。
眸光毫無預警地接觸到那雙幽暗的黑眸,陸雨汐已經沒有了哽咽和抽泣,她平靜地站起身。
“雨汐,你怎麽早早就出院了?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擔心你……”
跟在江沐恒身後的羅伯特第一時間衝進病房,擔憂地扶住陸雨汐。
陸雨汐的眼眸紅腫,眼角還有未幹的淚痕,她知道她這一刻有多麽的狼狽,但她沒有在他麵前顯露出絲毫的悲傷,而是若無其事地逸出,“我不需要住院。”
江沐恒暗沉的黑眸直直地望陸雨汐,清冷逸出,“跟我回醫院!”
陸雨汐無視江沐恒的話,將眸光轉向羅伯特,“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
“是沐恒……”
羅伯特的話未說完,江沐恒便已經出聲打斷,“是要我強硬地逼你回醫院嗎?”
“你想要拿掉我肚子裏的孩子,對嗎?”陸雨汐用淒楚地看向江沐恒,然後冷笑,“你沒有權利要我怎麽做,江沐恒,除了回國,我哪裏都不會去!!”
羅伯特怒瞪向江沐恒,“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著要拿掉雨汐肚子裏的孩子?江沐恒,你是不要雨汐的命了嗎?”
“羅伯特,我們走!”
沒有再看江沐恒一眼,陸雨汐徑直邁開步伐。
江沐恒在陸雨汐邁開步伐的時候狠冷地攫住了陸雨汐纖瘦的手腕,他冷聲道,“沒有我的準許,你哪裏也不許去!”
陸雨汐下意識地用手護住小腹,“我不會讓你拿掉我的孩子的!!”
“你給我放開雨汐,江沐恒……”
羅伯特試圖扳開江沐恒擒住陸雨汐的手,奈何江沐恒攥得很緊,羅伯特的幫忙隻令陸雨汐感覺到更劇烈的疼痛。
就在畫麵處於僵持之中時,倏地,一道略顯沙啞卻雄渾穩重的老者聲音傳來,“沐恒,你給我鬆開,有我在,誰都不準傷害雨汐。”
——
這是來自江沐恒記憶深處的一道聲音……
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在此刻靜止,注意力全都轉向了病床上那位欲支撐著身子坐起來的老人。
“伯……父……”
陸雨汐的眼眸瞪大。
羅伯特已經驚愣得說不出話來。
相較於陸雨汐與羅伯特的震驚,江沐恒的表情卻沒有太過明顯的變化,他的黑眸黝黯,平靜的注視著江父這個他在幼年時曾視為偶像的親人。
反應過來的陸雨汐用力掙開江沐恒的鉗製,她激動地移至江父的身旁,喜悅卻難以置信地逸出,“伯父,你醒了?”
江父雙手支著身子,眸光慈愛,語速並不快,“你……是陸雨汐?”
陸雨汐連忙拿了一顆枕頭墊在江父支起的脊背後,用力點頭,“恩。”
“你是安凝的女兒?”江父深深地望著陸雨汐,好似能在陸雨汐的臉龐上看見他曾經深愛女人的幾處影子。
陸雨汐依舊不敢置信,“是,伯父,您真的醒來了?”
江父凝睇了陸雨汐半晌,最後緩緩逸出,“你長得好像你母親……”
感動於這一刻看見江父和藹可親的溫和臉龐,陸雨汐哽著聲逸出,“伯父,您能醒來,我真的好開心……”
羅伯特轉過臉看向江沐恒,因震驚而說話顫抖,“沐……沐恒,你爹地他……他醒了。”
江沐恒始終注視著江父,卻沒有說話。
江父慢慢轉首,看向江沐恒,十多年未見,卻絲毫沒有隔斷他們父子間的親情,彼此都能夠在對方的眸底感受到濃濃的思念。
這一刻,陸雨汐看向江沐恒……
她還記得他第一次帶她來見江父,當他靜靜地凝視著江父沉睡的臉龐時,她能夠感受到他內心始終潛藏的那股對父親敬重和道不出的濃濃思念……她知道,一直以來,他都很想他的父親。
“我以為你會睡一輩子。”
看著父親,江沐恒終於淡淡吐出。
江父掙紮著想要坐起身跟江沐恒說話,卻突然發現他的下半身根本沒有絲毫的氣力。
陸雨汐連忙攙扶住江父,“伯父,您還好嗎?”
江父頗為痛苦地皺眉,“我的腿不能動……”
陸雨汐連忙道,“我去替您喚醫生。”
羅伯特見狀,立即道,“還是我去喚醫生吧……”說罷羅伯特立即奔出病房。
……
不到片刻醫生就來了……
為了方便檢查,醫生屏退了所有的人。
此刻,江沐恒獨自站在病房外的走廊前,陸雨汐與羅伯特則守在病房門外。
陸雨汐不時抬眸看向江沐恒,眸光有著疑惑和不解。
羅伯特注意到陸雨汐的舉動,自顧自回答,“是不是覺得沐恒的表現很奇怪,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喜悅?”
陸雨汐沉默著,卻似在等待羅伯特的解釋。
羅伯特繼續道,“我認識沐恒的時候,沐恒雖然還在念大學,但整個‘江氏’就已經是沐恒在扛了……那時候,我知道伯父成為植物人的事實,但我鮮少聽過沐恒提起伯父,直到我跟江晴有交集後,我才從江晴的口中得知,其實,沐恒和江父的關係並不是很好……造成沐恒和伯父關係不好的原因是伯父曾經為了你親母而忽略了自己的家庭,導致沐恒的童年都存在於父母爭執的陰影中,但是,沐恒其實很在乎伯父,因為沐恒小的時候也像其他孩子一樣崇拜著自己的父親,他一直都覺得他的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溫和、最博學多才的人……”
陸雨汐再次抬眸看了一眼那抹傲然挺立的身影,心髒處傳來微微的酸澀。她一直都覺得她的童年充滿著灰暗,卻沒有想過,她以為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他,其實也承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孤寂和失落,他的童年是在父母的爭執中過去,他在十八歲的時候就已經接下“江氏”集團,要知道,那時候的他還在念書,就已經要背負起複興整個家的使命,他的母親一直活在仇恨之中,他甚至連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都沒有,她終於明白他的性格中為什麽會是冷漠居多,因為他早就習慣用冷漠封閉自己。
“江總。”
醫生的聲音打斷了陸雨汐的思緒。
陸雨汐轉過臉,隻見剛從病房裏走出來的醫生朝江沐恒走了過去。
羅伯特亦跟著醫生走向江沐恒,陸雨汐本能地想要挪動步伐,最後卻靜在了原地,沒有過去。
江沐恒轉過身,沉聲問道,“我父親怎麽樣了?”
醫生道,“首先應該恭喜江老先生能夠醒來,雖然植物人醒來的例子國內外屢見不鮮,但總算是一個醫學奇跡……我已經替江老先生做過全身檢查,盡管有很多項體檢都沒有符合健康人的正常指標,不過這些都可以在以後慢慢調理……隻是唯一遺憾的是,江老先生因為常年沉睡,縱使我們很注意不讓江老先生身體的任何一個器官出現萎縮的現象,但江老先生的腿部還是出現了肌肉萎縮現象,這種萎縮想要治愈非常困難,尤其江老先生的年齡已經沒有辦法去做需要體力的物理治療,所以我想江老先生未來恐怕也沒法直立行走……不過,無論如何,江老先生能夠醒來真是件令所有人都欣慰的事。”
羅伯特瞪大眼眸,“這麽說,江伯父以後都要坐輪椅?”
醫生頷首。
江沐恒麵容沉靜,暗黑的眼眸卻透露著他憂思的情緒。
上了年紀的醫生輕拍江沐恒的肩膀,“孩子,不要覺得遺憾,我看過很多成為植物人的病患,最終能夠醒來的幾率不占百分之三……你應該覺得幸運的,至少你等到了你父親醒來。”
江沐恒輕點了下頭,“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