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淩遲般的疼痛
“沐恒,這已經是我寫給你的第三十二封信了,你怎麽還不來看看我……”
“沐恒,我今天好累,如果這個時候你能在我身邊就好了……”
“沐恒,都說今天的我從鬼門關走了一趟,但我一點都不害怕,這是我入獄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沐恒,我就要離開監獄了,無論你是不是還在Y市,出去以後,我都會去找你……如果你看見這些信,希望你能等我出來。我知道你現在也許已經有了新的戀情,我不會去打擾你的,我隻是有些話想親口向你解釋。”
……
他大約隻拆開了六七封,但是每一張信紙上似乎都還有被淚液浸濕過的褶皺痕跡。
放下這些信紙,他起身移至了落地窗前,像從前一樣讓自己陷入沉思。
——
翌日。
江沐恒親自驅車駛往陸家。
手機鈴聲頓然響起,他按下耳機的接聽鍵。
手機內是楊姍清越的聲音,“沐恒,你來了嗎?爹地媽咪希望我們晚上留在家裏吃飯……”
江沐恒淡淡逸出,“已經在路上,很快就到。”
“好。”
江沐恒隨即結束通話,就在這一刻,他突然發現路前方站著一個身材單薄纖弱的年輕女人。
他放慢車速,眸光幽沉地望向前方。
幾乎是第一眼他就已經認出是她,陸雨汐!
陸雨汐一動也不動地站在路中間,由於這裏是通往陸家所在豪宅的唯一一條路,江沐恒的車終究停了下來。
靜靜凝視著車內的他,她的心倏然傳來猶如淩遲一般的疼痛。
他打開車門,走下車。
她仰首望了一眼他毫無表情的俊顏,倏地朝他緩緩邁開了步伐。
他依舊的挺拔俊逸,而她卻因為兩年的牢獄之災而弱不禁風。
他看著她朝他走來,逐漸轉暗的銳眸深沉地睇著她。
終於,她站在了距離他隻有不到一米的距離。
屬於他身上淡淡的古龍香水味與好聞的男性氣息進入她的鼻息,這種氣息還是像從前一樣那麽令人眷戀,那麽極具安全感。
這兩年她曾經無數次地期望她和他再相遇的那天,她甚至無數次在夢境和幻想中以為他們的見麵將會夢幻而浪漫,她也許可以不顧一切地抱著他,跟她訴說她這兩年在獄中的委屈……
是啊,此時此刻站在他的麵前,她多想伸出手用力地抱緊他,過去的兩年她真的過得好難受、好痛苦,她想告訴他她整整等了他七百多個日子,她想問他為什麽都不來看她……
那麽多那麽多在心底早已經準備好要對他說的話,卻在此刻,麵對著近在咫尺的他的時候,她竟連繼續靠近他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他的視線與她相接,很容易便看到了她眼底努力隱藏的哀傷,她正極力壓製著眸底的濕潤。
驀地,她用手稚氣地拭去眼角將欲滑落的淚液,勉強自己破涕為笑,“嗬……好久不見!”
江沐恒並不說話,眸光依舊深沉地注視著她。
她一派輕鬆地聳了聳肩,平靜逸出,“其實我出獄的那天有去‘江氏’打探你的消息,不過聽說你這兩年都在美國,最近才回來。”
他的表情依舊冷峻,薄唇輕淡逸出,“進入正題吧!”
他的聲音不再是她記憶中時而霸道時而溫柔的低啞嗓音,而是那不帶有絲毫感情的冰冷,猶如冬日冰窖一般令人無法靠近。
知道他一向聰明,她輕頷了頷首,努力遏止著喉間的哽澀平靜逸出,“我隻是想要問你,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
“由始至終。”
事到如今,江沐恒已經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我以為你入獄的那一刻就已經想明白。”
陸雨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眸,望著表情平靜無波的他,她這才發現——自己竟是這麽的愚鈍。
“所以,你為了替楊姍報複我,一步一步地設計我?”
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太明顯,她知道也根本沒有必要去問,但是她想要讓他親口告訴她,即使那會令她傷心、崩潰她也要徹底問個清楚。
他回答得輕描淡寫,仿佛在道出一個無關緊要的答案。“是。”
“也就是說……報複才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從我被林經理設計我進酒店的那一夜,直到後來的相戀,訂婚,結婚……全都是你精心策劃的計謀?”
陸雨汐的嘴唇蒼白如血,她望著自己一直深愛的男人,眼中充滿心碎的淚水。
“你來找我的時候應該已經得到這些問題的答案。”言下之意,他不否認。
“那麽……我們在一起的那三個月,你對我有過那麽一點點的在乎嗎?”陸雨汐抖著唇問他。
在這個時候,她最想要得到的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一秒的遲疑在他一貫幽深的黑眸中稍縱即逝,他幹脆利落地逸出,“沒有。”
“不……我不相信……”她奮力搖首。
“我以為過去兩年的牢獄已足夠讓你接受這個事實,何況,你根本不必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畢竟兩年前即便我沒有真的在意過你,你依然選擇以‘楊姍’的身份安然地留在我身邊。”
她的眼淚終於難以抑製的滑落……
她突然笑了,笑得很諷刺,笑得很淒涼,愣愣地看著他,半晌逸出,“所以你可以肆意捏造出我貪汙公款的事,將我逼向絕路……”
她淒楚的笑意令他的心頭湧起莫名的煩躁,他第一次無法從容地麵對一個人的眼淚,隻想要盡快地遠離她。“我想我已經沒有必要再回答你任何問題……抱歉,我還有事。”
在他轉身準備沒入車廂之際,她的手用力地阻隔在了車門。
他的動作停滯,眸光居高臨下地掃向她。
她突然掄起拳頭狠狠地捶打在他結實壯碩的胸膛上,她像是崩潰一般地用盡全身所有的氣力,“江沐恒……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你怎麽可以這麽壞……你將我騙得團團轉,而我卻還像個像瓜一般在獄中惶恐你還生我的氣……”
他鉗製住她不安分的手,冷冷逸出,“夠了,你有今天的結局是你咎由自取,無關乎任何人!”
她呆呆地停下動作,怔望著這個曾經讓她心心念念了兩年的冷酷男人,心酸地地逸出,“你說我咎由自取?”
他狠狠地甩開她的手,涼薄的唇瓣決絕地逸出,“永遠都別再我麵前以受害人的身份自居,你記住,你的眼淚並不值錢,如果想要博取同情,那倒不如全都留給你坎坷和痛苦的後半生!!”
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說出如此狠絕的話,她的手如死寂一般從空中甩落,她的身子幾乎站不穩。
他進入車廂關上車門。
她模糊的淚眼頃刻間悲涼而無神。
他搖下車窗,徑直發動引擎。
車子飛馳離去的力道令她不穩的身軀踉蹌了一下,她瘦弱的身子險些摔倒。
透過後視鏡看見搖搖欲墜的她,他本能地想要踩下刹車。
然而這一秒,他的腦海中又一遍遍地播放著楊姍滿目瘡痍的脊背,他最終箍緊方向盤,踩在油門讓車子絕塵而去。
她望著漸漸消失的車影,癱軟無力的身軀愈來愈難以支撐,最終,她眼前一黑,毫無生氣地倒在了路中。
……
一輛高級的私家車“吱”地一聲猛然刹車,司機惶恐地望向身後的老板,戰戰兢兢地逸出,“葉總,前麵似乎有個人……”
男人淡淡開口,“下去看看!!”
司機連忙下車。
驀地,司機急急忙忙地稟告車內的主子,“葉總,是個女人暈在了路上……”
翌日。
清晨第一縷陽光令陸雨汐緩緩睜開了沉睡中的眼眸。
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的天花,潔白的牆壁以及淡雅而清爽的布置。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卻感覺頭腦渾渾脹脹。
剛剛走進病房的陳院長見到欲下病床的陸雨汐,連忙放下手中的湯,著急地扶住陸雨汐,“陸小姐,你身體還很虛弱,你不能下床!!”
陸雨汐手足無力地被扶回病床,她滯愣地看著眼前福利院的陳院長,不禁疑惑,“院長,我怎麽會在這裏?”
陳院長替陸雨汐拉好被子,望著陸雨汐蒼白無色的臉龐,陳院長心疼道,“聽說你暈倒在路上是被一位好心的人送進醫院的……因為你手機裏隻有我的手機號碼,所以醫院通知了我。”
“我……暈倒了?”腦海在這一秒回憶起昨日的畫麵,她放在被底下的手無助地捏住了被子。
陳院長輕輕歎了口氣,“唉,你生孩子的時候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身體怎麽能不虛弱?醫生說你缺乏營養,你以後一定好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喏,我特意回福利院替你燉了盅湯,你現在起來喝點吧!”
陳院長起身替陸雨汐倒了碗湯,隨即攙扶陸雨汐起身,“快喝點吧……”
陸雨汐沒有絲毫的胃口,坐起身後她緊張地拉出陳院長,“寶寶呢?”
陳院長撫慰地拍了拍陸雨汐,“孩子沒事的,她在福利院有盧姐他們照顧。”
陸雨汐這才恍似鬆了口氣。
陳院長關心地將湯遞至陸雨汐的唇前,“先喝點湯吧,你身體太虛弱,繼續這樣下去可不好。”
陸雨汐勉強支撐著身軀靠在床頭,泛白的唇瓣無力逸出,“麻煩你了,陳院長,可是我……我喝不下。”
陳院長心疼地擰起眉心,“喝不下也得喝啊,你不照顧好自己以後還怎麽照顧孩子?”
對啊,她不止是隻有她自己,她還有寶寶需要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