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少年的變化
下屬!?玖雅驚愕地說不上話來,原蠻森林裏據說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怪物”怎麽會成為羽族大殿下的下屬?她雖對原蠻森林的事情不了解,但這種光怪陸離的傳聞還是聽了不少的,諸如原蠻森林住了個身份不明的大怪物,茹毛飲血,暴戾凶殘,雖然身份不明,但從某方麵來看倒像獸族,這種傳聞早在祖輩的時候便傳開了,而這類怪物怎麽可能甘心做他人的手下?
“確定是他沒錯麽?”玖雅有些疑憂,她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從怪物在天翎腳下俯首稱臣開始便覺得怪異。
“不會錯了。”予翊道。聖山山巔的溫度低,透骨的冷氣從四麵八方刮過來,讓人忍不住打寒噤,柴火不敵寒風,眼看就要燃盡了,予翊便又加了魔法石——在黎歐大陸,魔法石是很貴重的輔助類器物,也就隻有予翊這般財大氣粗的人才敢這麽浪費。
“我們見到的就是天翎手下的人,這點不會錯,但他是不是傳說中的怪物還兩說。我曾聽聞藍家人提起過他,藍猷是藍家主藍雲旗的弟弟,是前家主的私生子,後來填進了族譜,但此人似乎不老不衰,幾十年一個樣子,性格也怪異,因此沒什麽人敢接近他。久而久之,對他的詳情也不了解了,要想知道隻有去問現任藍家主。”
予翊微微一頓:“不過我猜藍雲旗也不知道他的事情,如果清楚便不會讓他介入藍家的漩渦裏。”
把一個未知的隱患放進虎穴,縱使是虎穴也不代表無懈可擊吧。
玖雅皺眉,她可是聽那“怪物”親口承認過的,除非藍猷在和她短兵相接時還有閑情逸致跟她耍,不然這事情委實太過奇怪了點。
按理而言,羽族的未來儲君之一,怎麽會認識遠在原蠻森林的人?如若是在藍猷踏入藍家後方才認識的,但當時他才多大,藍猷這般人物會將一個毛頭小子放在眼裏麽?
予翊見她有些愁眉苦臉,忽然抬手撫了撫她緊蹙的眉頭,語氣愈發軟和:“在想什麽?”
“啊?”玖雅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渾身戰栗,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是後退還是拉下他的手?其實予翊的手指很暖和,約莫是方才捂著魔法石的緣故,五指修長,不像學武之人的骨節粗獷分明,卻一樣有力。
思緒忽悠到了對方的手指上,玖雅驀地驚醒,無地自容似的側過臉去,心想是不是太久沒見他了才會有這麽匪夷所思的想法,一邊將自己和藍猷對抗上的事情平鋪直敘,然後道:“當時我雖心情浮躁,戾氣重,但勉強還有些理智,對付藍猷算是不留餘力了,我不覺得他有什麽可能性可以和我開玩笑,但也不敢肯定他就是。”
予翊對此不置一詞,忽然話鋒一變,問她:“你還沒和我說過,你怎麽從他手上逃脫的?”
怎麽逃脫?玖雅一怔,思緒忽然被一股怪力拉扯到三年之前的那一月黑夜,劍拔弩張時帶起的風聲獵獵,枝椏上漫生的葉簇早風裏群魔亂舞,血腥味蔓延至隱藏在暗處的魔獸的鼻翼,那時候兩個人都難以脫身,正因引來了獸潮,她才難得有機會逃掉。
但那些往事不好在予翊麵前提,能從獸潮裏逃脫焉能不受傷?那回她傷得足夠重,在原蠻森林又是找人又是養傷,兩者兼顧不得,回去依然是傷痕累累的。
母親和祖母都擔心,她將此事搪塞過去,隻說是早原蠻森林遭受獸潮,意外受的傷。沒死已是萬幸。
她終究不敢提予翊和冰曦的事情,那段時間是她最受良心譴責的時光,夜不能寐,三更半夜甚至跑出來抓著僅剩的衣布哭,背著母親到後山埋下衣冠塚,祈求前輩純粹的生靈能將他的靈魂平安。
此時說出口就顯得好可笑了。玖雅不想把這些事情說出來,她做錯的事情後來再怎麽彌補也無用,慶幸藍聽在那時發現了他,而不是被什麽豺狼虎豹叼走。
玖雅對予翊搖頭,隻說是她和藍猷對戰時意外吸引獸潮,而她用空間魔法跑了。
事實上,彼時她已經是強弩之末,一切隻能靠腿。
予翊無言地看著她,銀灰的瞳眸映襯著昏黃與雪白的色彩,仿佛一對收納萬物的明鏡,卻唯獨看不清他自己的模樣。
被他定定地看著,玖雅略微局促,難免心虛地說:“你想知道什麽?”
予翊平靜地說道:“我希望這些事情不要瞞著我,畢竟……”他斟酌少頃,“我想知道你的過去,你做過什麽事情,遇到過什麽,為我做過什麽,為別人做過什麽,有什麽不快樂的難受的委屈的,我都想聽。”
“你可以把我當做一個樹洞,也可以是其他的,我都情願。”予翊道。
玖雅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少年這般祈求——如果這也是祈求的話,無言以對地扯著嘴角笑了聲:“難不成我私底下的事情也要告訴你麽,聽了不尷尬麽?而且我身上還有什麽可講的,多半是些瑣碎小事,你聽了會煩的。”
“不過我有些好奇,”玖雅微微探過頭來,疑惑而新奇地看著他,密長的睫毛暈染星點暖芒,猶如星辰點綴,翡翠綠的瞳眸在夜裏剔透而明亮,將予翊微怔的麵容倒映而現,“你什麽時候會說這些話了?”
予翊反問道:“我怎麽不會說這些話了?”
“不是啊。”玖雅解釋道,“以前我們一起玩兒的時候,你不是挺傲嬌的麽,這些暖話可不會說出來的,回來的時候也是這樣,要麽不說話,隻用眼神讓我猜,要麽說的反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冷心腸呢。也不是損你的意思,我在實話實說。”
“當真麽?”予翊竟然笑了聲,“你倒了解我啊。”
玖雅被他笑得莫名,但予翊笑起來無疑很好看,明淨的瞳眸含在修長圓潤的眼線裏,眼尾勾勒出一抹鳳凰擺尾的美態,高挺的鼻梁將昏黃的光擋在一側,另一邊昏暗而神秘。他似乎十幾日裏成長了許多,遠不似曾經那個不善表達,用冷淡麵對別人隱瞞心思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