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精靈巫師
黎歐大陸的精靈分族而居,一部分在內陸,另一部分則在沿海,因此從分布上而言,分為海地精靈族與林地精靈族,彼此的能力也因此有所差別,海地精靈善水,多數為水係魔法師,而林地精靈族地處森林內部,對於木係獨有一份天分。
但兩種精靈部落都存在巫師一脈,是精靈族內部神秘而高貴的一方,地位僅次於族長,卻有種不同於族長的權利,尊崇、信仰、權勢,都被拆分為二,一部分屬於一族之長,另一部分則屬於“能與神明溝通”的巫。
而精靈族對一切自然而成的神秘事情都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熾熱與執念,因而巫師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和族長平起平坐,甚至有些時候超越於族長。
意外的是,縱使如此,巫師一脈依然心甘情願地屈居一人之下,安分守己似的把握住手上的權力名望。
這一日,夜幕低垂,星辰搖搖欲墜,精靈族一片安寧闃寂,茂然森林在颯颯風聲中蕩漾起飄渺的樂謠,好似森林深處生活著一位神秘的歌女,在這一夜施展歌喉,歌聲空靈而低緩,繾綣如絲。
此時長空之中掠過一道飛箭般的身影,宛如離弦之箭,轉瞬又在森林的某一處沉穩降落,掃起一席落葉與草根,那是一隻強健凶悍的翱鷹,瞎了一隻眼,另一隻完好的鷹眼鋒利而沉鬱,有力的鷹爪狠狠抓住地麵,尖銳的甲扣入泥層,柔順的羽毛在昏暗的碎光之下一片水波似的白亮,一片暗沉吊詭的黑。
翱鷹甩了甩頭,將頭上的葉子掃落,收上鯤鵬似的長翅,等候著背上的人下來。
來人似乎有些焦急,不等翱鷹完全穩住便從背上躍下,頭也不回地急步行走。他身著月牙白的長袍,墨黑的長發宛如迸發的湧泉,流暢地落在背上,而他那張看不出真是年紀的臉龐冷峻而略顯焦灼,深邃的眼眸在夜裏昏沉如無盡深淵。
他的手上抓著一株普通的藥草,似乎剛從何處采摘下來的,而他急切地加快腳步往精靈族邊境走去,身後緊追著幾名人高馬大的隨從。
然後在族門前被人攔下,要求登報姓名身份。
他微不可察地蹙眉,強勢地取出足以證明身份的門牌,那個守門的精靈一見臉色微變,轉瞬用敬畏的眼神看著他,道:“原來是毓林大人,在下不知您深夜未歸,有所冒犯,還請見諒。”
毓林不管他的恭維,當即道:“你們誰知道治愈師時緒在哪了?”
守門精靈麵露難色:“這,在下並不清楚,不過倒有一人應該知道,她和時緒是鄰居,正巧今夜也在此。我這就讓她過來。”
毓林頷首,那守門精靈便將玖雅喚了過來。
意外的是時緒今夜並不在,毓林心裏略微有些失望,但這種心緒轉瞬便被他壓下去,淡淡地掃了眼麵前低著頭有些畏縮的女孩,不以為意地轉身走去巫師住處。
因為巫師在精靈族享有一份尊貴,因此也有優待,譬如住處僻靜而華麗,不亞於一族之長的家。
毓林徑直來到一家,輕聲敲了下門,聽到門後一聲嘶啞滄桑的老人聲道:“進來。”而後輕聲打開門,兀自走進去,找到了坐在軟墊上冥想的老女巫。
老女巫已經年逾古稀,蒼顏白發昭示著歲月無情,她拉著皺巴巴的眼皮看了毓林一眼,隨即默不作聲地繼續闔上,口中蒼老的聲音開口道:“有結果了?”
毓林小心翼翼地跪在她麵前,雙手將手裏的草根放在她麵前,牛頭不對馬嘴地說:“據說此草是洗髓的一大成分,後輩有幸得之,特來給您看看,然後讓治愈師鑒定是否真有清血的功能。”
老巫也不說他的離題,而是拉開一邊的眼皮看了眼,然後道:“叫什麽名字,何處得來的?”
毓林道:“此草俗名袪血草,是從一個手下那兒得到的,說是可以達到清除瘀血的地方,對您的修複大有裨益。”
老巫不置一詞,反道:“你跑一趟回來就是給我這個什勞子袪血草?”
毓林低下頭沉默了一刻,看起來像是十分虔誠的恭敬,他道:“我還打聽到,他們費盡心思想要找到這樣東西,已經得知了此物的存在後便派人去尋了。”
老巫驀地睜眼:“你說,你見到那些‘老鼠’了?”
毓林低聲道:“是。”
“嗬,運氣倒是不錯,”老巫冷冷地扯了下皺巴巴的嘴角,眯起魚尾紋密布的眼,看著手上的草根,緩緩道,“十六年了啊……終於要被我逮到了麽……她覺得自己跑的掉,幾次三番改名易姓,便以為我就會尋不到她了。”
毓林聽得心下莫名,他不知老巫在說誰,是他還是她,但他感覺得到,麵前的老人心底壓抑的陰火與忘形。
但毓林隱隱覺得,這可能和十六年前的事情有關係。十六年前,精靈族賜死了一個玷汙了羽族與精靈族的混血者,而後,似乎他的家人從此銷聲匿跡。
他知道自己不敢想這些,隻要聽盡老巫的吩咐便好。
老巫把草根放下,淡淡地問他:“再過不久便是百花節了,你們準備好了沒有,別到時候丟盡我精靈巫師的臉麵。”
毓林低頭平靜地道:“已經著手準備了,將時不會出差錯。”
“這就好。”老巫緩緩道,“毓林,我一向看好你,你是我族三十年來唯一一個男巫,繼承了巫師一脈強盛的天賦,你會走得越來越遠,遠到無人匹敵,到時,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權勢,名利,美人,感情,隨你挑。”
“但現在,你隻要做好你的本分便好,懂嗎?”
毓林俯下身做出虔誠的參拜動作,淡漠的聲音了無波瀾:“是。”
老巫緩出一口氣,道:“好了,起身罷。接下來該做什麽你清楚,不用我說,再來找我的時候,我希望是結果。”
毓林低垂著眼睫:“後輩知道,感謝前輩的教誨。”說罷便轉身離開,輕手輕腳地合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