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彼此坦白
時緒的眉眼清俊而溫潤，破曉的天光微弱地散在他的臉龐，仿佛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光，而他低沉而悅耳的聲音徐徐開啟：
“我沒有跟你說過我的家人吧。”他笑道，“實際上我沒有家人，之前過世的是我的養母，她是個混有人族和精靈族血統的精靈，隻是人族血統龐大而複雜，卻不似羽族那般凶猛，所以她最後過世的原因不是血脈躁動造成的，真的是染病不治而逝，你們都沒看出來，而我始終是知情人。”
玖雅驚愕地看著他。她確實不曾懷疑過時緒的母親是個混血者，她表現得實在太隱蔽了，她更沒想到時緒會敞開心扉跟她說這些過去的事情，一時沉默地傾聽下去。
時緒緩緩道：“我是被她撿來的，不知是哪個精靈把我遺棄了，我的養母說十有八九是因為我體質太弱了，這樣的身子不是早夭就是英年早逝，而精靈從來不缺子嗣，可她沒有婚配過，於是收養了我。我和她在這裏生活了大半輩子，說不愛族是假的，但說為了本族出賣你更不可能，因為我的養母就是混血者。”
“通過我的養母，我結識了一行人，他們大部分是混血者，隻是外族的混血者不比精靈族的混血者慘淡，卻一樣的不受人歡迎，甚至驅逐或流放，他們多半都是如此的命運。我認識他們，逐漸深入了解混血者的種種，了解他們的困難、無助、孤獨、流浪、絕望，然後開始想，要不然，我們組建一個組織吧，一個收容組織，收容那些無助的混血者們，給予他們一片自由的天地。”
他看著玖雅道：“就像你，千千萬萬個混血者都可以來求助，我們也不會強留你們，隨來隨去，這是一個沒有規模，隱蔽卻長久的組織，後來我和那些固定的組員開始構建一處地方收容他們，直到可以和那些種族分庭抗禮。我們給它起了名字，祈靈聯盟。”
玖雅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半晌才找準自己的聲音：“你和……他們建組織？可你不是混血者。”
時緒笑了笑：“對，我不是混血者，所以很容易掩人耳目，不懷疑到我的身上，而他們難免會因為我的血統迥異於他們而有排擠過我，但我是創始人之一，這是板上釘釘的，久了他們就放下了。”
玖雅曾經幻想過世間是否存在一個收容組織，專門收容混血者的，可她十幾年來不曾遇見過，遇到的混血者更是少數，卻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在這裏聽到她理想中的那一處地方。
真是神奇。
時緒道：“除了我，還有人或許是你認識的。”
玖雅怔了怔，想了想問道：“你說的是……蠻音嗎？”
時緒彎著眉眼，疏朗的笑容爬上臉龐，如日春風，清俊的臉龐在此時更迷人幾分，他點頭道：“不錯，就是她。她是創始人之一，其餘的還有兩個，一個叫鏡，一個叫……”
“君垚！”玖雅震驚地脫口而出。
“嗯？你認識他們？”時緒驚訝地挑眉，“看來你們提前見過麵了。”
“是……”玖雅愣愣地回想，似乎第一次見麵時蠻音提起過一個人，那個人似乎就是鏡，這麽說她們必然是有關聯了，而祖母她……
玖雅試探地說：“你們當中是不是還有一個老人家？她叫殷鳩，是我祖母。”
時緒臉上的驚訝更明顯了：“殷鳩大師是你的祖母麽？她是我們最初的啟蒙者，有她的資助我們才能存在下去，據說她的丈夫……”
玖雅沉默了半晌，時緒沒有接下去，事實就在麵前了。
“當真是想不到。”時緒笑了笑，“雖然我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但我想你還有什麽該告訴我的？無論你願不願意，玖雅，你和祈靈聯盟的關係已經扯不清了。”
玖雅笑了笑。是啊，已經扯不清了。
“我的出生你已經知道了。殷鳩是我的祖母，而我擁有八分之一的羽族血統，而雖然僅有八分之一，這份血統依然能我折騰得死去活來。”玖雅無奈地說，“我的祖父死於血脈躁動，他承受不住便過世了，我的父親是被巫師發現了身份當了獻祭品，活活燒死了的。我們為他立了衣冠塚。而我，十三歲那年和冰曦還有予翊，我在海地的時候認識的，我們去原蠻森林野獵，結果正逢第一次血脈躁動，我被予翊發現了。而我沒法穩住自己，錯手傷了他。”
玖雅頓了頓，“在原蠻森林出了些事，我使用了空間魔法把我們送到了一個地方，那裏是一個人的地盤，我們趁亂逃出來，我去做引子引開他，然後我回來之後，已經找不到他了。”
“我很怕。”玖雅低聲說，“我不敢見冰曦，我怕沒法交代，所以……所以……我跑了。”
時緒沉默無言。
玖雅扯了扯唇角，苦笑道：“很愚蠢是嗎，我也覺得這很笨，可我就這麽做了。然後來不及聯係冰曦，母親就說要回來，而我就此和她斷了聯係。我很僥幸，也很愧疚。直到如今……予翊出現了。”
“他就這麽出現在我麵前，把我藏的好好的愧疚自責全部拉出來，我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欠他一個交代，永遠也還不清的。”
時緒道：“你隻是失誤了。”
玖雅搖頭：“不隻是失誤，我還是逃兵，有時候失誤可以諒解，要看你之後怎麽做，而我無疑做了做劣等的那個，我做不到在他麵前談笑風生，每次都會想到我差點殺了他，甚至把他弄丟了，而我沒去找……”
“他一回來，我就想：我一定要用這條命換他的安全，這條命沒了無所謂，隻要他活著就好了，都是我自找的。”
時緒低頭凝視她，低聲道：“玖雅，他喜歡你。”
玖雅低著眼睫，啞聲說：“可我喜歡不起他。”
我沒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