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刻骨銘心

  但麵前的畫麵並不因為冰曦心境的變化而有所停頓，她企圖屏蔽身上所有的感官，卻一直不得其法，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無一不再考驗她的承受能力。 她明知道是怎麽回事——眼前所有的畫麵都是她不曾見過的，沒有半點兒記憶，卻是她在逃家之後、得到舅舅噩耗之後不斷地幻想、不斷地入夢的場景，都是她壓抑在心底不曾言說過的徘徊與痛苦，她不止一次兩次地告訴自己都是幻象，假的，卻總不由自主深陷其中，陷入這泥沼中心掙脫不得。 冰曦捂住臉頰的手微微濕潤，宛如一頭脆弱無依的小獸在絕路中踟躕徘徊，在一片沉默之中發出嗷嗷的哀鳴，卻無人可以給予它一隻有力而可靠的臂膀…… 忽然身體感覺到一陣麻木，似乎身邊的畫麵再度轉換，沒有溫度卻依然熊熊的烈火在她的眼前幻滅，刹那變化成一片陰森灰暗的森林，鴉黑的夜空漂浮著幾抹涼薄的雲，呼嘯的冷風刮動高聳上天的枝椏與黑葉，發出呼呼的泣音，不知哪方遠處傳來的嗷嗷聲，飄渺卻真實，串成一段驚怵瘮人的“鬼哭狼嚎”。 冰曦一時有些忡怔，半晌才認出這是什麽地方。 原蠻森林。 為什麽會是原蠻森林？難不成那幻境還想嚇唬她麽？ 冰曦微微猶疑，卻在看見由遠及近的玖雅和予翊時，太陽穴驀然一跳，電光石火間忽然推翻原先的猜測，重新對自己的境地進入推斷。 耳邊傳來一陣冰層破碎的聲響，冰曦心神一震，來不及細想，眼前黑黝黝的草地忽然裂開一道偌大的裂縫，依冰曦的見識，這儼然是個空間裂縫，卻極為不穩定，無意被帶入裂縫的人仿佛失足墜入一道深淵，冰曦雖然毫無被扭曲欲嘔的感覺，卻也知道這一切不好受。 她的視角隨著眼前的人影而變化，墜入裂縫之後，刹那功夫便落了地，撲通一聲響，她看見予翊和玖雅分落在一處黑暗的地方。 予翊忙站起來，喊了聲：“玖雅？” 眼前的予翊一如三年前的那般模樣，白淨稚嫩，銀白的頭發尚且有些短，意外一落後便歪在了一邊，欲墜不墜，而他身上還穿著三年的外出原蠻森林時的衣服，隻是沾上了草根與泥土，顯得幾分狼狽。 冰曦又看了看躺在草地上不省人事的女孩，她已經記不清三年前的玖雅穿什麽衣服了，卻是從不曾見過她這般脆弱得像個瓷娃娃。 她隱約感知到自己走入的不是幻境。 來不及深入思考這件事，予翊不迭的喊叫驚動了隱藏在某一處的男人，半空忽然亮起一道低柔卻陰冷的聲音，那人道：“……我警告你們，現在，給我滾出去。” 冰曦呼吸微微一窒，這也是她心底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原蠻森林、予翊和玖雅的失蹤，還有先前的舅舅的死、家庭的覆滅……這一切都是她做夢都想知道的真相，幾年來壓抑在心底，無法紓解。 如今—— 她緩緩收緊手指，卻發現血液仿佛在那呼之欲出的答案麵前停止了運輸，手腳冰冷而僵硬，動不得分毫，隻能僵直著冷眼看著麵前發生的一幕，連援手也做不到。 她知道自己落入什麽地方了，不是幻境，是“心意”境——同屬於幻境一派，看見的卻是入境者最想知道卻求而不得的真相，不分美好與殘酷，隻是將發生過曆史重新呈現在麵前罷了。 殊不知這些曆史也是這般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