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困獸猶鬥

  第二日天將破曉，一行人整裝待發，集合海地學院的六名學生和兩名導師一齊徒步到臨海碼頭，坐上偌大的船艇，踏上前往海心密島的旅途。


  此時的天色依舊是灰蒙蒙一片，但黎明已經默不作聲地悄然爬上了天際一端，朝陽從目光極遠之地冉冉升起，紅光暈染了海天一色的平線，漾著波紋白浪飄蕩而來，猶如一行乘舟而至的俠客。


  二十來人齊齊集中在船頭看朝陽，對著大海東邊目不轉睛，眾人被朝霞映得滿臉紅光，不亦樂乎。


  船艇是倚靠水係魔法運轉的魔法船，海麵波蕩的漣漪在船尾有條不紊地蕩漾開，一層一層編織成美妙的五線譜條，海裏深邃不見底，在常人口中危險與美麗並存的大海在此時展現出溫順的一麵，平靜的蔚藍海洋一路護送著一行人在晨間朝露聚集時分抵達了密島沿岸。


  海地學院負責與密島人員交涉的導師名葛菲，是個成年獸族女性，她遊刃有餘地和幾位密島巡邏員侃侃幾句，又繼續和負責飲食住宿的管理人交涉，無需多久便回來帶領一行人來到借宿的旅店，各自安置好房間和早餐。


  旅店的服務人熱情好客，一聽說一行人多是來自黎歐內陸的“鄉巴佬”，便忍不住開始對密島的風雲雨雷大誇其詞，似乎隻要是密島的東西必然是最好最美麗的。


  眾人聽得頗為不以為然，但在早餐過後的遊覽過程中，不得不承認那個嘴碎的服務人的確開口有據，密島的風景著實令人賞心悅目，不虛此行。


  導師跟在隊伍首尾和中間，那個領路的導遊邊領著一行人一路觀賞各個景點，邊口沫橫飛道：“我們密島可以說是沿海地帶遊客最多、風景最好的島嶼，沒有之一的！最初密島作為廣大魔法師和劍術師修行的一大地點，但久而久之便帶動了島嶼的發展，曆經幾十年，早已翻天覆地，建成這一番宏偉的模樣。”


  “來這裏的遊客必去的幾大景點有三，第一個就是這裏——水鏡。”導遊說罷一指身後巨大的瀑布，那“瀑布”初看和普通的瀑布沒甚區別，隻是規模過分宏大，聲響過分悅耳，但眾人再多看幾眼便吃驚地發現原來不是瀑布，最頂頭沒有任何岩石或峭壁，仿佛這水是從天而降，來自天穹落於地海，而那水聲浩大，水流湍急，而寬闊的水麵平穩如鏡，湊近看過去仿佛可以透過如洗的海水映出自己大致的模樣，更別提將天空裝進這不及天寬萬分之一的“水鏡”，一看恍惚再遇一個平行世界。


  不曾見過世麵的聖音司眾人驚呆了眼。


  導遊侃侃而談道：“水鏡的源頭究竟是哪裏，無人可知，目前還沒有人可以一躍而上直抵水鏡源頭探一究竟的，隻是不知羽族人可不可以。”說罷不由露出誌得意滿的表情。


  乘羽一聽，當即道：“好啊，要不我就去看看好了！”說罷在眾目睽睽之下乍然展翅騰飛，宛如鯤鵬的雙翼帶動一道強悍的氣流，將身側距離不遠的幾人掃得微微變色後退，一分神的功夫便隻見乘羽迅雷不及掩耳地衝上了九霄雲外。


  予翊正巧在他身側，猝不及防被扇了一臉海風，微腥的味道驀地灌鼻而入，讓他好不難受地退開，見乘羽一眨眼沒了人影，便哼了聲。


  玖雅圍觀似的說：“乘羽平時都這麽……心思單純？”她琢磨了會，還是艱難地想出一個比較好的措詞。


  “那叫缺根筋。”予翊毫不留情地把昔日舊友往壞裏說，但言語間隻有微弱的調侃味道，“沒事管管閑事瞎操心，看著挺靠譜，其實就是個裝的。”


  玖雅笑了下。


  “你去見了……殷鳩大師了吧。”予翊不再搭理乘羽飛得多高了，麵不改色地對玖雅道，好似平日裏敷衍的腔調，不易察覺間流露出絲縷關切來，“她老人家還好吧。”


  玖雅點頭：“隻是退休了，身體還硬朗，看著日子過的挺好的。”但交流了什麽卻不打算提，一觸及到這些便自動閉了嘴。


  在黑穀過夜那一會，予翊會知道她是血脈躁動當真出乎意料，玖雅想也沒想過這件事會有多一個人查出真相，但血脈躁動的因素有很多，一有混有羽族血脈的混血者會發生血脈躁動，但也有純血統的人會發生此類現象，區別在於有的純血統的人經過一道一道的血脈洗禮蛻變，這種蛻變類似破繭成蝶，但情況就如玖雅那般生不如死的模樣，不理解其中詳情的人會容易混淆。


  玖雅不知道予翊想的是哪一個，如若是後者自然好，她不回親自去提起這些事情。這是她必須封口的秘密。


  不是不信任，隻是不想再讓自己和他人陷入困局罷了。


  經過和殷鳩的交談後，玖雅想了想，反正她遲早有一天不是被精靈族發現獻祭就是哪天無可奈何地痛死，扛得到什麽時候便什麽時候，何必想這麽多。


  她也曾一次次地勸告自己不要受困其中，卻還是一次次地將自己束縛，困獸猶鬥似的對抗注定的血緣。


  如今想來，到底是自己沒看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