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躲躲藏藏

  傳送帶一閃，瑩白的光輝自傳送陣的陣圖懶洋洋地升騰，將玖雅和孟姻的小腿氤氳在一抹白光之中，眨眼功夫，傳送陣驀然轉動，兩人憑空消失在原地，一切恢複至原來的清淨。


  隨後玖雅便發現自己來到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四周幽深冷清，空間狹窄，像是在一個漆黑盒子裏。


  不知孟姻從哪裏弄來了火把，逼仄的空間驟然燈火通明似的白亮起來，將冰冷的盒子映襯出幾分暖意來。玖雅一愣，這才發現孟姻拿的不是火把，而是使用了火係魔法，想來孟姻是個火係魔法師。


  孟姻道：“請隨我來。”


  說罷她便領先上前走，昏黃的火光將周遭照得通亮，玖雅卻仿佛才發現原來傳送來的地方不是個盒子，而是一條望眼無盡的長廊。


  長廊兩側每隔一段距離就是一道門，房門都是鎖死的，隻餘下一道小窗口得以窺視內裏的內容，玖雅心裏好奇，卻也遵規守矩地沒有動作，但許是孟姻手心竄起的火光過於明亮，竟將每間房裏的種種物件照出一分模糊的規模來，玖雅側頭一看，依稀辨別出是些木製品。


  孟姻應是覺得一路過於漫長，放著自己遲來的主子不理實在不禮貌，於是好生解釋道：“這些都是大師的陳年作品，多半是廢棄了的，成品都是堆放在後麵的房間裏，等會便能看見了。”


  玖雅低低地“嗯”了聲，沉默地一窺房裏的模樣，忽然問道：“祖母她平時就隻是……做雕刻嗎？”她斟酌了一回，還是把蠻音說過的說出了口。


  孟姻似乎友好地笑了笑，不過她麵向前方，在後麵跟著的玖雅看不見，卻能感覺到她一笑而出發出的聲響，心裏的緊張忽然消霽了些許。隻聽孟姻道：“也不是，大師前年才退休，之前一直在給那些學生教授，沒多少空閑花在房子裏，不過退休後便有時間忙這些了，隻是也不是天天在整。”


  玖雅乖乖聽著，也不開口，一條長廊再長也有到盡頭的時候，良久，兩人終於走出來，孟姻打開盡頭的一扇門，逼仄的空間裏豁然開朗，一打明媚的光束從她的眼前落下，撲麵而來的是陽光煦暖的味道，還有木屑輕微的香。


  這是另一片天地，陽光明媚，鳥語花香，花團錦簇，芳香馥鬱，入耳的是清脆的鳥鳴、汩汩的流水聲、蝴蝶翩躚時美妙的聲音、器械運作的聲響，藍天青草，錦花流水，當是一幅世外桃源之境。玖雅一怔，目光直直落在正在修剪著花草的老人身上。


  老人形銷骨立，卻並不似垂暮那般老態龍鍾，乍看清臒的背影仿佛寧折不彎的短竹，花白的發鬢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玖雅一恍神間仿佛穿梭到了幾十年前，老人韶華之年，風姿卓約，一顰一笑自帶韻味。


  有人近鄉情怯，而她當真近人情怯了。


  不敢過去，便僵硬地吊著沒動。


  孟姻覷著玖雅的臉色，無奈地歎了聲，開口道：“大師，人已經來了。”


  殷鳩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手頭的動作繼續，淡淡地“嗯”了聲，喚孟姻下去：“不需準備些什麽，我和她聊聊就好了。”


  玖雅啞口無言地等著孟姻三步一回頭地走了，才艱澀地開口，一開口便將自己壓抑的緊張與局促泄露了：“祖，祖母……”


  殷鳩把剪子放在一邊，轉過身去看著她道：“怎麽了，三年沒回家不認人了麽？過來坐坐，別站著。”


  殷鳩成婚的時候年紀不大，生下子嗣的時候也僅僅二十開頭，無論歲月風霜的吹打也磨滅不去她不算老的事實，加上她的身形嬌小，麵容衰老緩慢，看著倒是有幾分當年猶存的風韻，不似一個有了孫女的老婆婆，玖雅看著便生出幾分酸澀的熟悉，不由紅了眼眶，忙低下頭喝了水掩蓋過去。


  殷鳩仔細端詳玖雅，仿佛想將三年錯過的時光從玖雅的臉上彌補回來，她緩下聲音道：“你怎麽會回到海地了？”


  玖雅老實回答了，或許是經年不見摯親，她的話比平時多了些，也囉嗦了些，殷鳩沒計較，舒緩著眉宇傾聽下來，便道：“我沒去參加璃娜的喪禮，想必她也不在意我這個老婆子會不會回去，我當初讓你別再來信不是想和你們一刀兩斷，而是沒有了璃娜，你和我委實不適合來往了。”


  玖雅低頭應了聲。


  殷鳩看著她，微微歎氣：“我想你是覺得委屈又自責吧？其實大不必如此，我不想回去有我自己的緣由，現在教授也膩味了，想要一個人過過日子，你不必把這些事看得太重了。如若你真的很愧疚，便答應祖母好好過好每一天，開心點就好了。”


  話雖如此，可有哪個子女做得到問心無愧？玖雅聽罷，想起過去的種種，忽然道：“我是不是個累贅？”


  殷鳩一愣：“你怎麽這麽想？”她眉頭一皺，“你碰上什麽事了，想不開？”


  玖雅低低落著眼睫，陰影將她眼眸籠罩，卻是看不清她內裏的模樣了：“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如果不是那樣的身份，會不會就不會有這些事情了……”混血每月必渡的疼痛、親人的離世、血脈躁動時的心神恍惚不受控製，還有像個過街老鼠似的度日，她每日都在想，自己究竟在做什麽？為什麽就不可以像個正常人一般過日子？


  為什麽……要躲躲藏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