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知道了

  黑穀的穀頂高且窄，茫茫黑夜裏唯一的銀白月光是照不進來的，因此穀底此時漆黑得恍如萬丈海底深處，唯一的亮色便是湖心散著微弱熒光的蔓蘿華。 蔓蘿華的絲綢狀花瓣似抹上了一層夢幻的粉色熒粉，在漫漫無光的穀底孤芳自賞地閃爍著微弱的光亮，雖然照亮的隻有湖心一小片綠坪，卻讓人歎為觀止。 穀底有一片幽深綠湖，周圍卻是平地，一些地方還會堆積著幾塊或大或小的岩石，因為空氣濕涼，岩石難免滿上了青苔，玖雅和予翊找一塊可以睡覺的地方，作為過夜的暫時“客房”。 玖雅和予翊背對側躺著，肩挨著肩，背倚著背，各自都睜著眼無法入眠，而眼前除了蔓蘿華散發出的微弱光芒，再看不清什麽場景。 對於予翊來說，這注定是他最為難忘的一夜，身側不再是冰涼的被單，而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精靈，觸手可及。 而對於玖雅而言，這是一場沒有始終的夢境，早已定下結局的棋盤忽然被一個人打亂，而他來意如何，意欲如何，她都不知道。也躲不掉。 這一夜，注定同“床”異夢。 蔓蘿已經縮回了蔓蘿華裏，穀底如黑夜，靜謐的夜晚，寂靜得隻有兩人彼此清淺的呼吸。 然而到了半夜，穀頂的洞口外的夜色蒼茫詭黑，穀底幽冷靜寂，粉色熒光詭譎地幽晃著，沉眠的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睜開了眼——玖雅驀然呼吸狠窒，緊咬著下唇蜷縮成團，後腰骨抵著予翊的脊背，他忽然警覺地睜開眼。 予翊聽到身邊人急促隱忍的呼吸聲，疑惑地轉過身去，隻是夜色濃黑，他看不清絲毫，隻能摸索著觸到玖雅纖弱的肩膀，低聲問道：“玖雅，你怎麽了？” 過了良久玖雅才從封緊的牙床裏撕開兩個字：“沒事。”她一時捂著心口一時捂著頭，集中心神企圖壓製住血管裏躁動的液體，可這種突如其來的痛覺大有誓不罷休之勢，玖雅難忍地“唔”了聲。 予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玖雅身上，敏銳地聽出玖雅話語外強製的忍耐，腔調沙啞無力，她的肩膀細微而頻繁地顫動，顯然在強忍著什麽，他莫名覺得心慌意亂，穩下心神時忽然腦海一段回憶稍縱即逝，卻引發了後續一大段記憶。 他身形停滯半晌，恍然明白了什麽，低頭湊近玖雅的耳際說：“你是不是……血脈又躁動了？” 玖雅驀地扭頭看他，猝不及防臉頰擦著他微涼的唇瓣摩挲而過，頃刻激起彼此敏感的觸覺，予翊忽然側了側臉，才止住嘴唇即刻觸上玖雅的唇角的趨勢。 予翊的呼吸微微迷亂。 身上仿佛被千萬碎石碾壓而過，又像被人在每一寸肌膚上紮下密密麻麻的細針，這種痛覺侵蝕著玖雅的大腦，她絲毫不察覺彼此間隱約的曖昧，隻是沙著嗓音說：“你……怎麽知道的？” 予翊微微一頓，半晌才低聲說：“三年前，我就已經知道了。” 誰也不會比他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