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欠我的

  黑樹林其實隻是一片小樹林，白天的時候日光照耀，黑樹林生機盎然，顯出幾分鮮豔的活氣，但當夜色降臨，尤其是現在這種暗無星辰的夜，黑樹林便是真的黑樹林了，漆黑又冷寂，除去夜獵的要來解手，其餘時候多半不大敢來這裏。 所以玖雅遇襲時，沒有別的人看到。 玖雅看著那處黑暗的地方徒步走出一個神情冷漠的少女。少女生得極美，栗色的長直發直達腰際，未經雕飾的臉蛋尖削冰冷，冷淡的眉下一對偏大的眼瞳，瞳色是如墨的漆黑，瓊鼻如玉，鮮豔的朱唇緊抿成一線，下頜抑製地收緊，端著一副冷漠決絕的模樣。 少女穿著一襲銀黑色的夜行服，融入在黑夜裏，讓人分不清究竟哪裏是她的身體，而她的手上還握著一把漆黑的長弓，弓形詭譎奇異，戾氣四溢，似要侵噬對手的骨血。 冰曦麵無表情地直視過去，眉眼冷凝，蘊含著顯而易見的冷漠，似乎不屑於與玖雅長時間對視，她難掩厭惡地撇開了視線，蔥白的指腹緩緩摩挲著平滑的弓身，伸手從腰間的箭袋裏挑出一支箭，搭上弓，對準玖雅，拉弦。 玖雅唇角的弧度依然誠摯溫和，絲毫不受影響。 冰曦的眉眼愈發冰冷，見玖雅仍然麵不改色地看著她，那表情要多真誠有多真誠，森冷地吐出一句：“虛偽。” 冰曦舉著長弓對準玖雅的心口拉起弓弦，微微一偏，箭頭瞄準玖雅的左肩。她沒有先發製人將箭射出去，而是冷道：“玖雅?維諾裏，這是你欠我們的。” 玖雅微微一頓，想要躲避的念頭忽然消散殆盡，把持住的微笑漸漸淡了下去，她蜷起五指，將長弓握得更牢實些。 下一刻，鐵箭離弦飛掠，漆黑的冷箭破空而出，撕裂清冷的空氣，直衝玖雅的左肩逼去。玖雅站直身子，硬生生承受了這一箭。箭勢凶猛，將她逼得後退了兩步，用長弓支撐著才沒跌坐下去。 頃刻間，濃鬱的血腥氣彌漫在空中。玖雅臉色發白，握住深入肩膀的箭矢，卻止不住鮮血洶湧地向外流溢而出，瞬間浸濕了肩部的衣布。 玖雅強撐著幾近虛脫的身體，忽然輕輕地一笑，輕聲道：“這樣，夠了嗎？” 夠了嗎？ 不，不夠。 冰曦撇開頭去，不再看她一眼，她收拾好長弓，轉過身便走，走到差不多六七步時忽然腳步一頓，她沒有轉身，隻是冷漠地說了一句：“你做的事，這一箭也償還不了十分之一。”她冷戾地勾唇，“想用一箭祭奠我弟弟？做夢吧。” 冰曦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樹林裏。 玖雅的身形僵滯了半晌，終於支撐不住地倒在了草地上，氣息奄奄地喘息著，麵色蒼白，手裏緊緊握著那把蒼老的長弓。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其餘夜獵的精靈發覺出不大對勁，忙追到黑樹林的外圍，對著林子急聲呼喚，“玖雅”“玖雅”的話音不斷縈繞在玖雅的耳廓。纖長的耳朵微微顫動，她虛虛地睜開眼，意識回攏，喘口粗氣抓緊長弓從草地上站起身，拍撫去衣上的草芥，這才捂著傷口踉蹌地走出黑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