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正式參入
所謂“公廨本錢”,唐代官府的商業資本和高利貸資本。從北朝起到隋唐﹐官府常用公款投入商業或貸放市肆取利。唐武德元年設置公廨本錢﹐由各州令史經管﹐人稱捉錢令史。每人以五萬以下本錢交市肆販易﹐每月收取息錢四千文﹐年息約達本金百分之百,名“月料錢“。以後利率有降低趨勢﹐但到會昌元年月息仍定五分﹐合年利百分之六十。《唐會要》卷九一載﹐開元六年秘書少監崔沔說:“收利數多﹐破產者眾……在於平民﹐已為重賦。“
在座的都不是不學無術之輩,聽到丁樘說起這個,自然無不反應過來。“公廨本錢”作為官府發放的高利貸,早就在唐朝之後消失了,更別說大明朝了。
這當時因為這種東西本就是惡政,是俸祿不足發的時候不得不行的政策。貞觀之後,國家財政好轉,這種東西自然就慢慢消失了。
丁樘所說的“公廨本錢”,說到底不就是他們幹的行當麽?隻不過是具體手段和攬財目的不同罷了,說到底就是官府支持甚至參與的高利貸活動。
但是問題是,這個東西在南北朝、隋唐合法,在大明朝可不是啊。大明朝嚴令禁止高利貸,官府自己又怎麽可能帶頭犯禁?何況“公廨本錢”這個東西從出現開始,就飽受批判,本身就難聽。懷寧縣的這些利子錢,自己人之間說尚且要遮遮掩掩,又哪裏容的別人任意置喙?
所以丁樘隻是看似隨口一問,卻引起了眾人的不滿,頗有些人以目斜視丁樘,這讓胡繼先再次提心吊膽。
要知道,在場的這些所謂“耆宿”,包括那位不發一言,時時傾聽的縣尊,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啊,丁樘猶自侃侃而談,還專挑敏感點撩撥,誰知他們會不會瞬間從花貓變成老虎?
丁樘卻渾然不怕,因為他知道,瞿倫的意思就是讓他和這些人對線。否則又怎麽會把這麽一些人拉過來,又默許他們刁難自己?而他讓自己與這些人爭論,用意也自不言而喻,培養矛盾罷了。
既然是個麵試,起碼得有點底氣吧。再怎麽說自家也是豪商,若畏畏縮縮反而讓人看輕。不若如此當麵先挑釁一番,占據主動權。
丁樘這麽莽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認定瞿倫不會放任自己被弄下去。想想也是,若是不打算讓自己加入,又有什麽製造矛盾的必要?無非是希望自己當個工具人嘛。
這些東西都不難想清楚,按說胡繼先也不該如此當局者迷的,但是他作為本土人,又是輕賤慣了的商人,麵對官員總是存著幾份謹慎保守,不如丁樘毫無壓力地分析利害。
丁樘此番擺在台麵上的問話,並沒有人隨意接話,反而是瞿倫顯得饒有興致,道:“哦?這等古話,你且說來聽聽。”
“隋唐承自前五代,彼時地方重而台省輕,往往有財政左右支絀的情況。彼時就是借用此法緩解壓力,甚為有效。想來前賢之法,也頗有可取之處?”
瞿倫卻拈須笑道:“雖說小子通知經史,卻也有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啊。開皇年間,此事便因事末而被抨擊,到了貞觀,則設‘捉錢令史’,本是放錢經商,獲取利潤得到分紅以貼補俸祿。然而本縣已然困頓如是,哪裏來的本錢呢?”
瞿倫這番話若是叫道德君子聽見定要笑掉大牙,瞿倫的第一反應不是批判這種重商輕農的行為,而是考慮手裏沒有本錢做這種事情。更是赤裸裸的在讓在座的支援一些錢財。
丁樘心內輕笑,這位瞿倫果然如同原本自己所想,就是在推自己進局,那還有什麽好說的,表忠心唄,於是丁樘連忙起身躬身叉手道:“好叫父母大人解憂,這等小事算得什麽,左右不過我等往縣衙內庫輸送些醃臢物就是了,全為縣裏桑梓謀福,利錢更有何說?左右不過國朝律法所規定的之數,我等讓利朝廷,隻取一厘的息錢,權當做樣子罷了。”
“哦?當真如此?”瞿倫立馬站起身,笑道:“若真如此,也不能讓大家吃虧。便把這些錢交由貴家經營,這些錢貸算作股份,隻當給縣衙交了分紅。”
丁樘正欲表達謝意,就將此事定下了。但是誰知陳老太爺一頓拐杖站起身咳嗽道:“此事不妥,我等山口鎮人士尚還就近,自然更加便利,哪裏用的旁人破費?遵往例即可。”
果然這個老東西就是不想分利,但是生意嘛,本就是雙方互相打動的過程。丁樘道:“誒,此言差矣,皆一縣之民,焉有孰遠孰近?同舟共濟方是正道,老人家誌歲相匹,不當不懂吧?何況我家經營江下,總能多些利,若是老人家不願,便也參著股,我家一同經營者,隻管要比往常高三成。”
這話一出,老家夥就有些熄火了。明麵上說的是幫忙經營,骨子裏是什麽誰不知道?不過是幫他家找接盤的資金下遊,讓他多賺一些就是了。高利貸這個東西挺吃渠道的,像丁家這樣跨府經營的大豪商,渠道怎麽也比他們這種土老財要多吧。
所以有利可圖,老頭也就沒那麽反對了,他的反對本就是坐地起價罷了。丁家報價,他隻管加價就是,於是道:“錢財多寡無所謂,隻是都為公事,自然是多一些的好,三成,少了些。”
“五成。”
丁樘如此說,老頭一合算,按著往常,在縣裏放貸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超過這個數的。丁家要讓他家多五成收入,隻怕要放血補他了吧。想了想,也就點頭了。
這樣一來,丁家入局的事情也就算是敲定了。那麽更緊要的就是打開天窗說亮堂話了,既然丁家要加入,投名狀不可少吧?作為股東,丁家也有知情權吧?丁家也要開具條件作為保密的擔保吧?
這,才是丁樘在乎的肉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