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於天地立誓
凡羽一時間心緒複雜，但仔細一想，自己毫無實力卻想攀高枝，這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嘛。隨後將心裏可笑念頭壓下，去準備給赤焰恢複身體的草藥。
他每天都要帶著特定的牌子去軍需處提取黑豆和草料並按照自己研究出來的的比例搭配，這也是他之前養馬出色的訣竅。
天氣依然炎熱，他提著籃子從軍需處出來向桂瀾宮趕去，一路上塵土飛揚，奴隸排成一列列的運送著礦石，腳踝上的鐵鏈嘩嘩作響。
突然一陣哭聲傳來，他扭頭望去。
“爺爺，你怎麽啦?”一個枯瘦老漢倒在路邊，身後籮筐裏的礦石散落得滿地都是，旁邊一個女娃娃抓著他的手眼眶通紅，一名虎騎迅速跑了過去看了一眼便指著兩個奴隸道，“你們去把屍體拉走。”
“別動我爺爺，他還活著。”女娃黝黑的臉上沾滿淚水，隨後跪在那騎兵腳下，“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爺爺。”
騎兵有些不耐煩，抽出鞭子“滾開，要不然老子抽你。”
片刻，見女娃不為所動，依舊死死抱著他的大腿，他低聲咒罵一句揚起鞭子毫不留情的抽下。
女娃緊閉雙眸，卻遲遲沒感到疼痛。她睜眼一看，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鞭子。騎兵想要將其抽出可鞭子卻紋絲不動，他心中駭然，眼前的這家夥什麽來頭。要知道宿衛虎騎入伍的最低條件也要有鍛皮初期的武道修為啊，而他雙手之力竟不及對方一隻手，要麽是他天生神力，要麽則是境界遠在他之上。
此人自然是凡羽，他臉緊繃著，怒視著騎兵。此時，奴隸隊伍的尾部衝出來一個赤膊大漢，沒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到了老漢跟前半蹲著等他的遺言。
老漢見他來了，瘦骨嶙峋的手指了指女娃又指了指大漢，張開了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隻能一臉乞求的用渾濁泛黃的眸子看向大漢。
這大漢也看向老漢，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老漢好像心願已了，手也漸漸垂了下去。女娃停止了哭泣，看向漢子，知道以後他就是自己唯一的長輩了。
那虎騎一直和凡羽僵持著，隻覺得羞憤難當，隨後丟下了鞭子抽出了腰間彎刀，“兄弟們，有奴隸想造反！”
很快一個隊正帶著十名虎騎趕到，見狀那漢子跨出兩步，雙手抱起路旁插著旗幟的石墩揮舞起來。
身旁的凡羽見了嚇了一跳，他原以為自己經過那塊石頭的強化，在力量上已經登堂入室，誰知今天才讓他開了眼界，這石墩估摸著怎麽也有數百斤。
那隊正見漢子膂力如此驚人，連忙喊道，“武三江，你想幹什麽！你莫非真想與我等較量一番。”
“我無意與大人為難，隻求大人放過我這小兄弟。”
隊正刀尖指向凡羽，“此人襲擊我等同袍，罪不可恕，你快快退去，否則休怪我虎刀無情。”
“倘若大人今日要將小兄弟拿下，就請先從我的身上跨過去！”說完他邁出一步。
凡羽看了眼武三江，‘這漢子倒
也算義薄雲天。’接著，他直視隊正，從腰間拎出一塊青銅令牌。其背麵雕刻著一尊猙獰虎頭，正麵則有‘太史’二字，那隊正見此令牌驚呼，“銅虎令！”
隨即單膝下跪，行了一記軍禮，其他虎騎也都效仿隊正。
太史慈軍中有著規矩，銅虎令可號令都尉及以下軍士，銀虎令可號令校尉及以下，金虎令則是太史慈特有，可號令全軍將士，見虎令如見長官，蔑視虎令者，斬！
而這枚銅虎令是太史杏兒叫凡羽去軍需處給‘赤焰’帶最好的草料借他的，沒想到今天用來狐假虎威。
凡羽看著眼前低頭的黑壓壓一片麵色如常，“我要走，爾等還要攔我嗎？”
“卑職不敢！”隊正依舊低著頭。
“武大哥，我們走吧。”
武三江把石墩放下，先囑咐了女娃到西區的榕樹下等他，隨後抱起老漢的屍體向亂墳崗走去。
待兩人走遠，先前被奪過鞭子的那名騎兵連忙邁著小碎步走到隊正旁邊，小心翼翼的問道，“隊正大人，咱就眼睜睜的讓他們這樣走啦？”
隊正瞪了他一眼道“要不然怎麽著，誰讓人家手上令牌的官職比老子高呢。”
那騎兵解釋道“那手持令牌的大人咱們動不了，難道咱們還動不了那個武三江？一個奴隸罷了，若是不給他點顏色，兄弟們難以咽下這口氣啊！”
“你是不知道，這武三江天生膂力驚人，巨力橫生。最為人知的便是那日大帥首次入蒼山，在北大門口遇見武三江扛著一丈高的礦石大為吃驚，問其原因才知道他家裏有十來個孩子，還都是別人托孤給他的。那些孩子無法勞作但又要吃食，所以他便一個人扛十幾人的量。大帥當場便起了招攬之心，若他入軍中直接給個都尉。後來你猜怎麽著？”
“後來咋啦？”
“那武三江竟淡定拒絕道‘義之所致，恕難從命。’，語氣平淡的好似那都尉之職如地上的泥土。而大帥也不生氣，反倒哈哈大笑道，‘此真義士也！’自此軍中便知道了有個叫武三江的奴隸很受大帥青睞。你說咱能動他嗎？”
“哦，還有這等淵源在，幸好隊正理智，否則險些鑄成大錯。”
這隊正聽了點了點頭，直誇軍士懂事，但自己卻在心中嘀咕‘咱動了手也不一定打得過呀。’
武三江和凡羽將老漢埋葬後半蹲在老漢墳前，這個隆起的小土坡前頭有塊木牌，因為隻知老漢姓樊，所以木牌上邊歪歪扭扭的刻著‘樊氏’
二字。
“武大哥，那女娃娃.……”凡羽先打破沉默。
“你不必擔心，我答應了樊老伯就一定會照顧好她，這裏像這樣的孩子我已經收留十幾個了。”
“像今天這樣的情況經常發生嗎？”
武三江沒有回答，反問道：“我從來沒見過你，新來的？還有你那塊虎符？”
“哦，虎符是我家大小姐借我的，我最近被帶來這幫大小姐照顧她的馬。”
“難
怪了，和你們這些大人物家裏的仆從不同，像我們這種人每天活著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周圍隻剩山風的‘嗚嗚’聲。
“若是天下廢除了奴隸製呢？”凡羽猛地抬頭直盯著武三江。
武三江心頭一突，接著大笑起來，“哈哈，小兄弟這是在癡人說夢呢！這神鼎大陸部族無數，大大小小的部落裏都有奴隸存在，你說取消奴隸那便是與全天下為敵！到時候自個兒會連渣滓都不會剩的。”
“不對，我的部族便沒有奴隸。”
“所以你到這兒了”武三江指了指凡羽額頭上的奴印。
凡羽好像被噎住了，滿臉通紅，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我原以為武大哥你乃仁義之輩，能心向天下受苦受累的的蒼生，卻沒想到竟也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你休用激將法激我，非我貪生怕死，我賤命一條死了無傷大雅，若你隻是一時激憤才口出此言，他日事發，倒連累了那十幾個可憐孩子。”
“你在懷疑我今日所語皆為戲言？”凡羽臉頰通紅，一股屈辱湧上心頭，好似被人澆了一盆涼水似的難受，他隻覺得自己的一腔肺腑之言受到了譏諷。
他在見到樊老伯身死時便憤不能平，巨龍族因為先進的社會製度早已廢除了奴隸製，他自出生來便不曾見過這般人間慘狀。即使自己身遭不幸他也並沒有怨天尤人，但當他看見了垂死的蒼山，看見了那數萬死囚頭頂的命運之鎖，看到了眼前爺孫的生離死別，更看到了其他奴隸眼中的麻木，一個狂熱的念頭從腦中再次冒了出來，他要拯救他們！這念頭如同燎原之火一般在心頭燃燒，勢不可擋！
可現在他的滿腔熱血飽受質疑，於是他以手指天三指並立，“我凡羽今日在此立誓！以匡扶蒼生為己任，要這天下再沒有奴隸受剝削！我要這眾生人人皆可卸去命運枷鎖！若違此誓，人神共戮！”
誓言一出，忽然，天空陰沉了下來，雲頂之上隱隱有雷聲，無數股細微氣流從兩人周圍穿過，逐漸卷起了旋風擊打在周遭林木和無數荒墳上。頓時狂風大作，好似有山鬼悲語，又想有人沉聲低吟。
今日誓言以天地萬鬼為證！
武三江眼見此狀一臉駭然隨後又變得分外興奮，“莫非這世間真有天選之人？”
凡羽對蹲坐在地上的武三江伸出了手，“若有朝一日我興兵起事，你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武三江大笑，毫不猶豫的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
“有何不可！”
凡羽用他的熱血和真誠得到了武三江的信任，但他忽略了一些事情，在巨龍族從小長大的他根本不知道天下有多大，他隻知道從自己家晝夜不停的騎馬走到落日荒漠要七天七夜，從荒漠到蒼山也要數日，他更無法想象那廣袤無垠的草原也無法理解這草原的麵積隻有中原大地的一半。他的理想超過了他目光的範圍，更超越了他可以想象的範圍。
天還很遠，路還很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