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清路
是一隻黑狗,正處於牢房中間,對著衡子軒狂吠。
衡子軒大驚,不知道狗是從哪裏來的,一看牢房之門,關得很緊,應該並非是從牢房外麵進來的。
難道憑空出現了一條黑狗。
黑狗狂吠得越來越厲害,一邊狂吠,一邊往後退著,仿佛從衡子軒身上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忽然,一道影子躥了過來,搶住衡子軒的衣領子,將他給拉到了遠處。
拉他的人正是中年人龍在天。
衡子軒問他,你把我拉到你這兒幹什麽,想讓我陪你睡覺嗎,那可不行。一邊說,一邊使勁掙紮著。
中年人凝目蹙眉,沉聲喝道,別動。
犬吠聲戛然止住了。
衡子軒不動了,順著中年人的目光望了過去。
隻見黑狗已倒地死亡了,七竅流血。
衡子軒連忙問,這是怎麽回事。
中年人說,黑狗清路,陰兵上道。
衡子軒想起了在小雯麵館見到的黑狗,拿它跟眼前這個黑狗一對比,長得是一模一樣,死相也是相同,俱是七竅流血而亡的。
呼隆一聲。
原來衡子軒剛才躺過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大洞。
中年人道,是通往地府的地洞。
衡子軒又想到了小雯麵館裏出現過的大洞,兩洞之口大小差不多。
他問道,會有陰兵上來嗎。
中年人搖搖頭,說不知道。
他們倆拭目以待。
時間過去了很久。
地洞內並無陰兵上來。
倒是牢房裏的門子響了起來。
原來是送飯的來了。
送的是早飯。
外麵天已經大亮了。
送飯的剛進到牢房裏,地麵上的大洞就消失不見了,還是平整的地麵,地麵上鋪著厚厚一層稻草,仿佛地洞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衡子軒疑惑地望著中年人。
中年人隻是看著送飯的人,並不說話。
等送飯的人走了之後,中年人才慢慢地道,這個送飯的人不簡單。
衡子軒不解,問為什麽。
中年人道,在他打開門的一刹那,他的影子突然鑽進了地洞裏,難道你沒有看見。
衡子軒搖搖頭,說我沒看見,真的。
中年人嘲笑道,是你眼光不行。
衡子軒點點頭,並不否認。
中年人坐了下來,開始吃飯。
衡子軒也坐了下來,和他一起吃。
吃了一會兒,中年人突然問道,你的影子呢,怎麽不見了。
衡子軒便將其中緣由說給了中年人。
中年人聽完後,久久不說話。
他們繼續吃著飯。
飯吃完了,他們就喝起了水。
喝著水的時候,中年人說了一句話,這小雯可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衡子軒沒有搭腔,隻是點了點頭。
小雯的確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他想到了小雯的婆婆。
他覺得小雯的婆婆也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肚子飽了之後,衡子軒覺得沒事兒幹,眼睛一直盯著中年人看。
他想看看中年人接下來會幹什麽。
可中年人也在一直瞅著他。
兩人對視著,並不深情但持久,每個人的眼睛裏都流露出了厭惡感。
他們討厭對方。
衡子軒終於忍不住了,問道,你老看我幹什麽。
中年人說,因為你臉上寫著煞筆倆字。
大怒而起,衡子軒為了捍衛尊嚴,豁出去了,一拳朝中年人的嘴巴上砸了過去。
他早就看不慣他這張嘴巴了,是臭的。
中年人沒有躲,仿佛瞎了一樣。
嘭!
出乎意料的順利,他竟然捶到了中年人的嘴巴上。
嘴巴歪了,也流血了,眼淚也掉了下來。
中年人竟然哭了。
他說,其實我是打不過你的。
衡子軒很是訝然,搖了搖頭,並不相信。
他覺得中年人是在裝。
中年人繼續哭道,其實我隻是一個分身,我真的打不過你。
衡子軒興奮了起來。
他決定要好好打給他一頓。
忍耐他已經好久了。
他又舉起了拳頭,往中年人的頭頂上砸了一下子。
頭頂上坍塌下去了一塊。
中年人哭得更厲害了,更響亮了。
他看起來好傷心,好委屈。
他說,我是來送信的。
說罷,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遞給了衡子軒。
衡子軒拆開信封之前,中年人攔住了他。
中年人說,看到我已經把信送到了的份上,能不能饒了我。
衡子軒點了點頭,說我隻是討厭你,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我隻是想打你一頓而已,並不會殺死你,現在我已經打過了你,你離我遠點兒吧,別再惹到我。
中年人遠離了衡子軒,縮到最遠處的牆角下了。
他身體瑟瑟發抖著,好像很害怕什麽。
衡子軒的臉陰了下來,因為他發現信封已經被拆開過了。
他問中年人,你是不是已經看過了信了。
中年人點了點頭,又嚎啕大哭起來,說早知道我還不如不看。
衡子軒將信紙掏出來,抖開了,往上麵一瞧,驚呆住了。
隻見信紙上麵寫著幾個大字:殺死分身。
過了半天,衡子軒才低喃道,真是荒謬。
中年人哭道,你會殺我嗎。
衡子軒搖搖頭,說不會。
中年人並沒有露出喜色,遲疑了一會兒,才麵情潸然地說道,可是主人讓你殺死我的,你就必須殺死我,你來殺我吧,我不抵抗。
衡子軒冷笑道,那是你的主人,並不是我的主人,我為什麽要聽他的,我說不殺就不殺,你他媽的好好的活著吧,別輕賤了,行不。
中年人低垂下了頭,眼淚吧嗒吧嗒地砸落在地上,肩膀不住地抽搐著。
衡子軒又站到蠟燭前,盯著蠟燭看起來。
正入神的時候,他覺得腹部一涼。
低頭一看,隻見一把刀子已經紮進自己的肚子裏了。
握著刀子的人正是中年人。
中年人一臉悲憤地說,主人說了,如果你過於善良的話,就讓我捅你一刀。
衡子軒笑了起來,笑得有一種深深的哀傷,他問道,我真的善良嗎。
中年人點了點頭,說你是很善良。
衡子軒倒了下去,這一刀將他紮得身上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軟綿綿的。
中年人把刀子從他身上抽了出來,將帶血的刀子扔在地上,奇怪地說道,你的血好像並不太紅,不像一般人的血,紅得刺目,紅得驚心。
衡子軒用手緊緊地捂住傷口,可血還是從他的指縫中溢流了出來,他苦笑道,我的血看起來是不是有些發綠。
中年人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背過身,抬頭望著牆角上方的蠟燭。
蠟燭上黃豆般的火苗一顫一顫的。
他看了好久,才說,我主人說了,誰能從蠟燭的火苗中看出有東西,是人才,必將會成為大器。
衡子軒有氣無力地道,我都快死了,沒有將來了。
中年人轉過身來問他,你到底從蠟燭的火苗裏發現了什麽。
衡子軒說,好像是一隻狗。
中年人問道,你確定是狗嗎。
衡子軒搖搖頭,說我一點兒也不確定,我隻是那麽一點點覺得像是狗。
中年人問,是不是黑狗。
衡子軒點了點頭,望著一處地方,就是剛才黑狗還在的地方,可現在,死去的黑狗已經不見了,不知何時消失了。
中年人也望著那個地方,仿佛陷入了沉思中。
嘎吱嘎吱。
門子又響了,原來是送飯的人來了。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正中午時刻。
這次的飯是饅頭。
送饅頭的人衡子軒認識。
又是綠衣人。
綠衣人的衣服又變綠了,好像比之前更綠了。
但綠衣人好像不認識衡子軒了,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隻是默默地將饅頭放下,然後就出去了,從頭至尾沒有說過一句話。
綠衣人走後,衡子軒愣了好久,覺得悵然失落。
中年人說,你還沒死啊。
衡子軒點點頭,說我還沒有死呢。
中年人笑了,笑得很開心的樣子,他說你是不是死不了了。
衡子軒也笑了,笑得陽光燦爛。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確是死不了了。
兩個人吃起了饅頭。
衡子軒皺起了眉頭,說這饅頭很苦。
中年人卻說,這饅頭真的很甜。
衡子軒跟中年人換了饅頭吃。
他還是覺得饅頭很苦。
可他還是一連吃了三個饅頭。
因為他的確很餓。
三個饅頭過後,他又喝了一碗水。
水有些發綠,也是綠衣人送來的。
喝起來非常苦,比饅頭還要苦。
但他還是喝下去了,因為他真的很渴。
中年人也喝起了水,他端起的那一碗水,也是有些發綠。
但他卻說,水真的很甜,甜得簡直要命。
過了一會兒,衡子軒能站起來了,掀開衣服,一看肚腹之上的傷口,已經痊愈了,甚至連道疤痕都沒有留下來。
他非常高興。他覺得健康比什麽都重要。
但中年人看起來卻非常痛苦,他捂著肚子,糊塗著一張臉,說自己很疼。
過了一會兒,中年人疼得開始在地上打起了滾,慘嚎不止。
又過了一會兒,他的鼻口中開始冒出血來。
終於,中年人躺在那兒一動不動了。
他死了。
衡子軒的心情非常沉重,幾度欲掉下眼淚來。
他不知道中年人為什麽會死。
他總覺得,中年人不應該死。
他覺得,即便是分身,也該有自由活下去的權利。
隻要是活著,都應該有自由活下去的權利。
除了生老病死,不該有人有理由去剝奪別人活下去的權利,除非那活著的人罪大惡極,不該在這個世界上存活著。
他覺得中年人的分身並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
他是捅了自己一刀子,但自己並沒有死,用不著他來償命。而且罪魁禍首也不是他,而是指使他的主人。
他的主人,真身龍飛天,到底是幾個意思。
死去的中年人,也就是龍飛天的分身,慢慢地起了變化,變成了一根頭發。
衡子軒撿起頭發,將頭發兩端分別纏繞在兩手的手指頭上,想把它給拽斷,可無論他怎樣使勁,都拽不斷這根頭發。
他不服,很惱怒。
他看見這根頭發就覺得厭煩得慌,他鐵了心要消滅掉它。
他就不信自己消滅不了一根頭發。
他朝頭發上噴出了火焰。
火焰持續不斷地燃燒著頭發。
牢房內的溫度迅速升高,蠟燭融化的速度很快,眨眼間化成了一灘晶瑩的蠟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