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近鄉情怯
“十年來你守在為師的身邊,而如今成年,也是時候回家盡孝道了。”
說話的人,是一老者,道骨仙風,捋著自己發白的胡須,語重心長的教導著自己唯一的也是得意的門徒。
“師傅,你是知的,那家不回也罷,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就讓紫萱服侍在師傅身邊。”
一抹好聽的女聲回應著。
曾幾何時,她也是丞相府的千金嫡女,可卻因母親過世而受到姨娘和弟妹的排擠與毒害,若不是師傅的搭救,怕是早就葬身荒野了。
如今再次提及那個沒有溫度的家。
曼紫萱有的隻是滿心的絕望。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望徒兒莫要在這荒山上浪費了自己的大好光陰才是啊。”
老者的態度很堅決。
這十年來,他傳了品德,傳了功夫,傳了特技。
卻唯獨沒有傳給她這算命的功夫。
算命本是天機,窺探其中,泄露天機,怕是會引來不測。老者不忍自己的徒兒受此連累,便從未傳授。但心係徒兒的老者昨夜還是為曼紫萱卜了一卦。
曼紫萱這一生早些雖然坎坷,但是日後卻必定是人中龍鳳,就算她現在不舍,他也自知這山中不是鳳凰久居之處。
“既然師傅這樣說,那徒兒便歸了,隻待日後略有所成再回來孝順師傅。”
十年來,師傅決定的事情,都是無法改變的。
曼紫萱隨不舍,但也心一橫,拜別了師傅,下了山去。
想當初,自己的七歲生辰,姨娘和弟妹,借著為自己慶生的由頭,在飯菜中下了毒,摸著黑便將自己扔進了亂葬崗,讓自己生死由天。
所幸,她命不該絕。被路過的師傅救了一命。師傅聞她身世可憐,便將她留在身邊,不但視如己出,還傳她絕學。
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十年之期已到,這筆賬,也是時候該算一算了。
趕了半日的路程,終於到了城郊外,一處茶棚得以歇息。
雖然兒時的回憶並不美好,可是再次踏上這片故土,心中還是無限感慨,思緒放空在城外。
倒是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可此時不遠處的另一幕,卻是讓曼紫萱覺得格外的煞風景。
“這是誰家的妞?長得倒是標誌!”幾個地痞正在攔截一個隻身趕路的姑娘,潑皮無賴的得以樣讓素來被師傅教導要行俠仗義的曼紫萱憤恨。
不自覺的緊了緊拳,挪步到更近,倒要看看他們是要作甚!
“還請幾位大爺讓路,蕊蕊趕著回去伺候夫人呢。”
這三五大漢攔在一個嬌柔姑娘的麵前,任誰都覺得膽怯。
本想張嘴求饒,說明原因,討得個出路,卻沒想正是那嬌羞的聲音讓幾個人摩拳擦掌,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
“讓路?可有好處?”為首的地痞奸笑著,把那張叫人作嘔的臉貼近蕊蕊的麵前,手指點著自己的那張臉示意。
明擺著的耍流氓。
曼紫萱又怎麽可以容忍在自己麵前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看這位姑娘的確是著急,不如讓小妹來陪你們怎麽樣?”
曼紫萱本就有傾城的容貌,而隱世十年,氣質脫俗,更是猶如仙女般,讓人不禁覺得此女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地痞見到如此絕色佳人,又怎麽會再管那蕊蕊。
甩了甩手,兩眼放光,摸著自己下巴上的胡茬,上下打量著曼紫萱的身段。
那扭捏得自然是過癮,可這奔放的也未嚐不好啊?
“這位小妹倒是識趣。”
地痞像是撿到了個寶貝一樣,說話都不似之前那般粗魯,心中得意,身後的兄弟們也跟著起哄。
而曼紫萱臉上的笑意仍舊是絲毫未變,手指挽著發絲故作嫵媚道:“您口中的這位指的是我,還是我身邊的姐姐?”
對付這種潑皮,到不至於動武,師傅所傳之術甚多,如今雕蟲小技,便可以收拾他們一番。
曼紫萱指著身邊的空氣,無辜的疑問著?
怔住。
地痞們,搞不懂到底是什麽狀況,這妞的身邊再無他人,兄弟們小聲私語了幾句,都認為曼紫萱,是拿他們尋開心。
於是剛剛換上的笑臉,轉瞬便成了一幅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樣子。
“你這娘們別跟我們裝神弄鬼的,你明明是一個人,哪來的什麽姐姐!”
若說一人,眼光遲鈍,那麽不可能所有的人眼神都出了問題。
可這麽凶悍的嚷了一聲,對麵的妞卻還是一張寵辱不驚的表情,倒是讓這五大三粗的大漢覺得有些詭異了。
“大哥,瞧您這話說的,我還能騙你不成,來,讓姐姐跟你們打個招呼。”
說罷還有模有樣的拽了拽身旁的空氣,看得地痞們是一愣一愣的。
隻聽,一個悠悠得聲音,從曼紫萱的身旁傳出:“妹妹,趕緊綁一個回山上,我已經好久沒吃人肉了,你還跟他們廢話什麽?”
曼紫萱瞪著無辜的大眼,抿著嘴唇,隻是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師傅教的腹語,已經是失傳的絕學,想也知道普通人是不懂得其中道理的。
而那些地痞,見著麵前的一片空氣,和不知從哪裏傳出來的聲音,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般,驚了片刻。
“救命!有妖怪啊!”
地痞大喊著撒腿就跑,頭也不回,可知再絕世的美女,也不如自己的這條命重要。
看見地痞個個嚇得屁滾尿流狼狽不已,曼紫萱不由就笑了出來,“嗬嗬,剛才那股調戲姑娘的勁兒用在逃跑上倒也利索。”
“蕊蕊謝姑娘救命之恩。”蕊蕊說著欠了欠身子,道謝道。
“舉手之勞而已。不過你不覺得害怕嗎?我可是他們嘴裏的妖怪啊。”曼紫萱笑著問道。
蕊蕊倒也是機靈極了,一下就道出方才曼紫萱用腹語的事。她又問曼紫萱家在何處,好來日報恩,見曼紫萱無心回答,自己又著急回去,便再三謝過曼紫萱,匆匆走了。
而曼紫萱並沒有放鬆警惕,眯著眼睛轉向之前的茶棚,衝著其中一個錦衣男子道:“公子,且不說讓你免費看了戲,但說這戲演完了你還盯著我看,恐怕有些不妥吧?”
衡子軒沒有想到城外郊野會有這麽精彩的一幕,這姑娘不但善良更是奇特,博學多識的他自然是知道,曼紫萱剛剛說的是腹語。
不過,女子,多委婉,像她這般直視自己質問的還並不多見。
“在下衡子軒,隻是覺得姑娘似曾相識,唐突了,還望見諒。”衡子軒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不錯,素不近女色的他少有這般溫柔,而曼紫萱吸引他的除了剛才的事情,更加是因為她實在跟自己心中的那個人,太過神似。
“噗!”曼紫萱嬌美的臉上浮出被這荒唐的搭訕逗樂的表情。
“是我長相太過大眾,還是公子您閱女無數混淆不清了呢?”
曼紫萱的語氣平穩,可說出的話卻有些刻薄。
山中十年,見到生人也不免讓她總是時刻戒備。
而剛剛又經曆了那樣一番,不禁又感男人大多是輕薄的。
“你!你怎敢對我家公子無禮!”衡子軒旁邊的跟班看不下去,一拍桌案,氣勢十足。
見此狀,曼紫萱不以為然,態度絲毫沒有變化,反而嘲笑:“衡公子對下人可是真好,主子還沒發話,這跟班的脾氣卻發在了前頭。”
雖不跟人交往,可這天生的伶牙俐齒卻是讓人招架不住,讓衡子軒更是對她生趣。
“姑娘莫要生氣,實是覺得你長得跟曼府千金有幾分神似。”衡子軒並不惱怒的解釋著,而盯著她的一雙眼也更加的入神。
當年,曼府千金生辰當天失蹤,自己苦苦尋找卻杳無音訊,如今一晃十年,她是唯一一個,讓自己覺得似曾相識的人。
聽到男人這樣說,曼紫萱心中一緊,那年自己命懸一線,雖說救回了一條命,卻也失去了部分的記憶。
而現如今,這陌生的男人竟道出自己的身世,想必跟自己也是有一定的淵源的。
於是語氣緩和了一些:“你認錯人了,我生長於山野,又怎們可能跟什麽千金有瓜葛呢。”
曼紫萱的眼神有些閃爍,以前的記憶太過於痛苦。
忘不掉的她必須承受,而記不起的,她也不想重拾。
可偏偏命運讓兩個人在十年之後不期而遇,這終究還是逃不掉的緣分。
衡子軒低眸,掩飾著自己的失落。是啊,興許隻是自己思念至深,如今見到如此相似之人不免慌了心神。
想罷,衡子軒微微一低頭,說道:
“的確,是我唐突了。紫萱瘦弱嬌小,又怎敵姑娘的機敏呢。”
他的記憶裏,每一次見到曼紫萱,她都如同是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受於姨娘和弟妹的欺辱。
而每一次將她擁入懷中保護起來,便是兒時最讓自己有成就感的事情。
“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告辭了。”
曼紫萱隻覺得自己的頭腦混亂,無數個小碎片努力的想要拚湊在一起,可是關於眼前的這個人卻回想不起一丁點的記憶。
可心跳,卻莫名的急促,仿佛冥冥之中被什麽牽引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