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奇門遁甲
“天亮了。”
李鴻遠望著麵前的美味佳肴、醇酒佳釀，咽了一口唾沫，忍心住了。
令他心急如焚的是，白裳對於他的提醒充耳不聞，依然有意無意地撥弄著她的琴弦。
而孟霏兒的肚子早已經“咕咕”叫了好幾回，但她和師兄一樣，吞了口唾沫，還是忍住了沒下吃任何東西。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並不是我愛你你卻不愛我之類的，而是佳肴美酒在眼前，而你卻不敢吃、不能吃。
“白娘子，天已經亮了。”
李鴻遠終於忍無可忍，又高聲提醒了一句，同時招呼孟霏兒起身，做好離開的準備。
這時白裳才慢慢地抬起頭來，說：“等一等。”
“等什麽？”
白裳笑了笑：“客人。”
李鴻遠心中一驚，莫非這萬年女粽子手下的山魈已經發覺雲淺他們藏身的窯洞？如此一來，還真讓她湊齊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空心人啦。
瞟了孟霏兒一眼，同時握了握自己的手掌，天蠶絲依舊纏繞在那裏，這一夜不曾放下過。
孟霏兒已明白師兄那一瞟的意義，握緊了琉璃刀。
“說說看你們是怎麽令苗王生那麽大的氣？”白裳卻不慌不忙，一邊信手輕撚琴弦，一邊看著李鴻遠師兄妹的臉，似笑非笑。
“是這樣的，我不小心弄斷了古塚裏那位白衣公子兩根琴弦，一時也修不好，苗王沒得聽琴，於是就怒了。就這樣。”
李鴻遠撒個謊，也說得合情合理，苗王就愛聽公子撫琴，這一點都沒錯。
白裳卻異常當今興奮起來：“那麽，苗王哥哥以後想聽琴就要到我這裏來囉？”
“如果你現在抱琴去見苗王，我想他會更高興。”
白裳盯著李鴻遠的臉掃視良久，沉吟良久，最後說：“不，我要等著他親自來求我。”
傲嬌，卻又掩藏不住眼中的希翼。
跟著公子學會撫琴也有兩千年那麽久了，也時常地在月下焚香撫琴，卻一次也引不起苗王的興趣，這一次，她一定要讓苗王哥哥對她刮目相看。
白裳的興奮勁愈加濃厚，坐在琴台前又開始無休止地彈奏起來。
可是這樣一來，李鴻遠的希望可就落空了，頹然而坐。
即使苗王真的前來聽琴，他又不會帶著蒙沫沫一起來，他們還不是一樣得想法子進入苗王古塚？
問題的關鍵是，通往苗王古塚的通道究竟在哪裏？
李鴻遠有些泄氣，但凡有一點點線索，他也不會在這裏耗費一夜聽白裳講那無聊的陳年舊事，聽她那初級水平都不到的琴藝。
蒙沫沫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必須盡快將她找回來進行救治，否則很可能就完全廢了。
還有，師弟那邊的情況究竟如何也令他十分揪心，雖然他對於師弟的能力深信不疑，但雲淺與江敏那兩個狀況百出的家夥就難說，讓天鴻照看她們倆真是難為他了。
“看來白娘子無意引我去苗王那裏，那麽我還是先告辭了。”
李鴻遠起身之時，兩旁的山魈也立即上前，雖然尚無法靠近他，但也阻擋了他離開的腳步，這個地方當然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我已經說了，等一等。”
白裳並不抬頭，一個勁地繼續撫琴。
以苗王對於公子琴聲的欣賞，看來他也是懂得音律之人，白裳這種琴聲能吸引到苗王哥哥那才怪。
“我不明白，白娘子究竟要等何人？”
“當然是你的夥伴。”
孟霏兒與李鴻遠互看了一眼，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李鴻遠心中又緊了緊。
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對付在場的十來個山魈沒有問題，但緊接著會是更多的山魈湧進來，而李鴻遠與孟霏兒兩個人再多麽高強也敵不過車輪戰，累也得把他們累垮。
更何況他們已經都餓得前心貼後背，大戰兩個回合恐怕就玩完。
因此，硬拚是絕對行不通的，李鴻遠也不會考慮走這一招。
他的眼神在白裳的身上，尋找著破綻和下手的機會，孟霏兒也顯然明白師兄的意圖，隨時準備出手助攻。
“不對，泛音完全不在徵位上，散音也差了半韻，宮與角雖然還行，但卻生硬無趣，曲子味同嚼蠟，如你這般撫琴怕是再過兩千年苗王也不會來。”
李鴻遠輕擊麵前的杯盤，發出清脆的聲音，遠遠比白裳的琴聲來得空靈動聽。
“公子怕是沒有用心教你這個徒弟吧？”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了，白裳若是再繼續撫琴也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哦，聽你這麽說，倒是對五調頗有見地？”
“不敢，隻是略有浸染而已。”
“徵位我確實時常拿捏不準，散音卻又哪裏不對了？請多指教。”
李鴻遠也不客氣，走到白裳的身旁，大大方方地指教起來。
“白娘子，該變徵不變，而羽聲不變又亂變，如此一來，琴音聽來著實令人著急呀。”
白裳聽得一愣一愣的，而李鴻遠手把手地調教的同時，天蠶絲已悄然展開，孟霏兒的琉璃刀雪亮的刀刃上已照見身旁山魈的喉嚨。
一小段音律在李鴻遠的“悉心”調教下，已然彈奏得十分順耳，白裳自己也非常滿意，同時，李鴻遠也很滿意，因為此刻，天蠶絲已繞過了白裳的脖頸。
“你……”
白裳欲語則休，她看到了李鴻遠眼裏濃重的殺意，隻要他的兩手稍一用力，管你是千年還是萬年的粽子，立刻叫你身首異處。
孟霏兒解決掉身邊的兩個山魈，其他山魈圍了上來，眼下孟霏兒是處於弱勢，但白裳在李鴻遠的手裏，所以，她並不著急。
就在孟霏兒以為勝算在握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天旋地轉，並且，腳下的地開始裂陷、位移。
隻聽得白裳的口中念念有詞：“傷、死、驚、休，杜、景、生、開。”
李鴻遠一驚：“奇門遁甲？”
白裳並未停止，繼續念道：“甲子、甲戍、甲申、甲午、甲辰，遁……”
李鴻哥也始料未及，一分神，竟與白裳一同朝著地裂隙之處滾去，眨眼間已與孟霏兒分隔兩地。幸好孟霏兒自幼也習得一些奇門遁甲之道，任由地塊如何分裂位移，她自坐在地上巍然不動，毫發未損。
李鴻哥的雙手始終未曾放鬆，白裳的脖頸依然在他的控製之下。
他非常明白，此時若是被白裳逃脫，就意味著將自己以及孟霏兒甚至雲淺他們幾個通通葬送在白裳的烤爐裏。
“在我的故事裏，我的姐姐素衣是一個出色的女巫，但我卻忘了告訴你，我和我姐姐最拿手的並不是與巫神通靈，而是奇門遁甲。”
白裳雖然被李鴻哥製住，卻依然有恃無恐，笑得十分尖銳且吊詭。
地麵仍在繼續移動，山花野草、林木藤蔓互相交錯著，整個山穀麵目全非。
李鴻遠不得不帶著白裳共同進退，但還是跳不開奇門遁甲的變化，站也站不穩，滾也滾不出去。
他發現所處的那一塊地麵似乎往中間一個方向位移，而其他的山林則向四周散開。
不得不佩服白裳對於奇門遁甲的精通，幾千年來，她在這個寂寥的山穀裏，大概所有的時間隻用來做兩件事：燒烤與設計。
鬧騰了小半盞茶的功夫，山穀終於安靜下來，林林木木不再移動，地麵也不再塌陷。
但李鴻哥最不願意看到事實赫然擺在他的麵前——所有的人都在位移中翻滾著，象是地心引力一般，最後全部集中到了一起。
“丫蛋的，乾坤大挪移呀？這好一陣子山崩地裂給我震的，果子都丟個精光……咦，阿遠哥哥你幹啥呢？”
江敏從另一個地塊象滑滑梯似的滑下來，來趴在地上啃著最後一顆野果子，瞪著驚奇的雙眼，看著李鴻哥緊緊摟著個白衣的女子滾在地上，就算眾目睽睽之下也愣是不肯撒手。
“師兄。”
這一聲呼喚，更兼而兩隻眼睛齊刷刷地瞪得比牛眼還大，讓李鴻遠簡直要狂噴一口鮮血。
山魈的獨腳比人的兩隻腳倒是來得穩當，反向的腳掌象釘子一般牢牢地盯在地麵上，任地塊往哪一個方向移動，他們也兀自不倒翁似的毫不受影響。
因此，眼下情形是所有人都在山魈的包圍卷內，隻是由於山魈忌憚孟霏兒手中的琉璃刀，還有他們的主人還在李鴻遠的控製之下，沒敢輕易靠近。
嶽天鴻甫一站穩腳跟，沒見過師兄那陣勢頗為驚奇，但師兄的眼睛一眨，再左右一看，心下便明白十分，巨闕劍與身形同時閃出，兩個山魈應聲而倒，獨腿已被齊根斬斷。
山魈棄了孟霏兒，轉而麵對嶽天鴻，虎視眈眈卻又一步也不敢靠前，顯然他們對於這個喜歡斬腿的人，比對孟霏兒更加畏懼。
這樣一來孟霏兒正好脫身，前去協助李鴻遠。
位移的時候，為了避免傷了白裳性命，李鴻遠握著天蠶絲的雙手需要保持剛剛好的力度，不能緊也不能鬆，緊了，一切白搭，鬆了，白裳就會乘機逃脫。
因此這一抱著白裳滾來滾去，煞是辛苦。
如果不是要留著白裳帶路去往苗王古塚，早就結果她了，何至於在眾人麵前如此尷尬？
“阿遠哥。”
雲淺最後一個滾到，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見到李鴻遠風光無限的一幕，搞不清楚狀況，茫然地喚了一聲。
聽到這一聲呼喚，李鴻遠手上一抖，“哢噠”一聲，白裳的腦袋從李鴻遠胸前掉了下來，順著傾斜的地麵骨碌碌地滾了出去。
“完了。”
李鴻遠暗暗叫苦，堅持了半晌，還是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