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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幻滅

  長明燈在此刻亮得特別紮眼,沒有風,卻兀自流光閃動。


  所有人的目光投射在賀雲淺的臉上,使得她心慌意亂不知所措,加上玲瓏釧在此時也不停地熒光閃爍,越發的令她忐忑不安。


  雲淺看著阿遠哥,又看看公子,躊躇不定。


  阿遠哥與公子,一個眼神淡定,一個目光熱切,但同時都有著不容抗拒的堅定。雲淺索性不看他們,閉上眼睛,沉下心來,讓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受來做決定。


  思緒掠過十五年,是的,十五年,而不是兩千年。


  雖然她的夢跨越了兩千年,那份情思剪不斷理還亂,卻是在別人的故事流著自己的眼淚,在別人的哀傷裏感受著自己的痛苦,夢醒時,一切都與她無關。


  公子啊,我成不了你的子魚,更承受不了你兩千年的深情,如果我自欺欺人地留在你的身邊,有那麽一天你等到你真正的子魚,我又將往何處去?我又將自己置於何地?

  微歙嘴唇,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聽得見:“我是淺淺,不是子魚。”


  不敢再看公子。


  雖然那聲音有如蟻吟,但足以將公子震碎。


  不是子魚,不是子魚,等了兩千年,等來的不再是我的子魚,當年李若簫不是已經說了嗎?子魚已經灰飛湮滅,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回來,我為什麽還這麽傻地等?等了兩千年啊!放棄了佛引升天,放棄了六道輪回,隻因那一縷牽念不肯放下。


  子魚啊,扶蘇負你的罪孽怕是永不能贖,扶蘇對你的情也永不能盡啊。


  他放開雲淺,搖著頭,趔趄地向石台退去,跌坐台前。


  雲淺伸手要去扶起公子,但公子一揮手,冷聲道:“不用。”


  “公子。”


  雲淺淚水已經泛濫,象子魚從自己的軀體裏抽離一般,痛。


  不是子魚,卻又那麽真切地感受到子魚的痛,公子的痛。兩千年的苦等,終究無力回天,那人,已然不是初時相遇的嬋娟。


  “淺淺,回來。”阿遠哥在呼喚。


  艱難地後退,眼前公子愈加蒼白的臉逐漸模糊,轉身投入阿遠哥的懷抱,無聲地抽泣。


  李鴻遠抱著雲淺,胸前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襟。


  公子扶蘇已回到青銅棺裏,靜靜地躺下,閉上那雙哀傷的眼眸,再也不願醒來。隻是,兩行清淚順著臉頰,落到了青銅棺底。


  誰的歌聲,誰的曼舞,誰的深情,那些隨琴聲而起的委婉優柔,那些從心底裏溢出的甜甜的相思,都已經煙消雲散,在兩千年前的那一個夜晚,青銅劍下的鮮血淋漓中,所有的希翼都已不再。


  “子魚無怨。”


  子魚啊,公子的怨與恨,卻沒有盡頭,生生地轉了兩千年,依然縈繞心頭不肯散去。


  “子魚,你可知扶蘇心中怨恨?”


  公子的話尤在耳邊,然而,兩千年過去,等來的那個人也已經在六道輪回中失去最初的一縷屬於他的芳魂,子魚已經不複存在。


  “你們走吧,不要再打擾公子。”


  將軍神色不悅,眾衛士已經退去,守在公子兩側。突然將軍回身問道:“白猿呢?獒呢?”


  幾個人都不敢吱聲,若那是將軍養的的寵物,如果他知道白猿與獒已經雙雙斃命,不知道會不會來個雷庭震怒血濺三尺?

  “咦,你確定那就是公子扶蘇嗎?我記得曆史上說他因為被李斯那閹人陷害,在長城上自刎身亡了,扶蘇墓在陝西綏德,我還去參觀過呢,怎麽又會在這裏?”


  江敏大概已經憋了很久沒說話了,但她確實問到了點子上,而且巧妙地把將軍的注意力從白猿身上引開了。


  “李斯不是閹人,他有後世。”李鴻遠淡淡說道,眼神裏沒有開玩笑的意味,“他是奸人。”同時他也疑惑地看向將軍。


  將軍長歎:“在望月台自刎的不是公子,那是公子的貼身侍衛,為公子盡了最後的忠誠。”


  將軍的目光移向石台上的青銅棺,那裏已靜如止水,他的回憶越過了兩千年,回到烽火連城戰馬嘶聽鳴的年月。


  “我帶著一批死士護衛公子一路向南奔逃,原以為騙過了所有那些奸佞之人,可不想李斯很快就覺察了,一路追殺我們,百十人的衛隊,最後僅剩下一十八人。”


  當他們奔逃到這個偏遠蠻荒之地時,公子由於悲憤交加,又加上水土不服,終至一病不起。


  那時候蒙將軍及十八衛士已無力為公子打造一個象樣的墓室,找來找去,發現這個洞府尚有十分靈氣,本想就在這裏安葬公子,卻不料這下方是一位上古的苗王居所,耗費蒙恬將軍畢生的功力與之纏鬥也不得便宜,隻得另尋他處。


  那苗王卻又忽地不舍得他們走了,原來是苗王喜愛公子人材,於是兩相商議,答應讓他們寄居於此。


  蒙將軍自此帶著十八衛士安頓下來,與苗王為鄰,並布下結界,與衛士一同守衛公子,發誓絕不離開公子,也絕不允許外人侵擾公子。


  有時苗王醒來就會上來這裏聽公子彈上一兩曲,苗王雖然蠻夷之人,但卻對公子敬重有加


  “隻是這裏太過簡陋,實在委屈了公子。”


  蒙恬將軍心有戚戚,“我們不知道外麵的世界如何,也不想知道。


  “公子也不是總能醒,有時候一睡就是好幾年,睡醒的時候彈上幾曲,看著那隻青銅魚發呆。原本想子魚姑娘來了,能讓公子心情好起來,卻不料……”


  “對不起,她不是子魚。”


  “她不是子魚,來此作甚?”將軍怒道,“好賴公子還心存希望,盼著與心愛的女子重逢,在這個地方還能捱過日子,現在可好,什麽希望都沒了。”


  李鴻遠看著靜悄悄寒氣上升的青銅棺,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江敏則上來打圓場,笑道:“將軍不要生氣,她不是子魚,就總有真的子魚會來。對了,將軍,你說公子一睡好幾年,在這個地方,你咋知道幾年幾月?”


  現在終於明白江敏也有其特長的地方了,那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分散注意力。


  “地門每年開一次,以此判斷。”


  “那,那個門、地門……”


  “那個門是苗王的,我們也不知道為何用,每年二月二十寅時開,七日後關。兩千年來倒也平靜,可這幾十年來總有不速之客前來侵擾,幸好有結界護持,總算沒有令公子太煩心,隻是不知為何前幾日結界忽然崩壞,害公子連斷兩根琴弦。”


  蒙恬轉看雲淺:“卻原來是這女子,煩擾了公子心境。若不是公子仁厚不願殺戮,你等早已橫屍此地喂了蟲子。”


  江敏見蒙恬將軍的將矛頭指向雲淺,急忙又轉話題,問道:“公子可以不吃不喝睡上幾年,那你們吃什麽呀?”


  “我們不吃不喝不睡。有外界侵擾自有白猿報信,就不明白你們究竟怎麽進來的?。”


  得,繞來繞去又回到白猿身上,江敏吐了吐舌頭,沒招了。都是兩千年的粽子,還是少惹他們為妙。


  幸好蒙恬也沒再深究,隻是朝他們揮了揮手,說道:“好了,公子已被你們傷透,不要再煩他。若還不走,苗王醒來,就不會這般客氣了。”


  李鴻遠將雲淺放下,卻走近將軍:“將軍,我,我一事相求。”


  “她既不是子魚,你帶走就是了,還有什麽事?”


  “我想問您,可有鑰匙?”


  雲淺又是一驚。鑰匙,還是為了鑰匙。


  “我沒有鑰匙。”


  “將軍,鑰匙對我很重要。”李鴻遠的語氣近乎乞求,雲淺從未見過阿遠哥如此悲苦無助的神情。


  可能是求鑰匙之心太過急切,他忘了,始皇帝贏政是何許人?他怎麽會將青銅藥函交給蒙毅看守的同時,又將鑰匙交給蒙毅的哥哥蒙恬?

  也許是孤注一擲,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都要去爭取。


  “我沒有鑰匙。”將軍簡單地重複一句,又下逐客令,“快走吧,剛才你們在下麵鬧的動靜太大,已經驚動了那些守護靈,苗王很快就會醒了。”


  “將軍,蒙氏一族已經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如果您真是蒙大將軍,請您幫助我解除蒙氏一族的苦難吧。”


  將軍臉色一變:“怎麽?”


  人已驚得退後跌坐在石台前麵,手中的青銅劍紮在地上,努力地撐住了他的身體,老淚縱橫,繼而一聲長嘯,“想我蒙恬一世威猛叱吒三軍,終是落得個家族罪人。”


  蒙恬悔恨交加,當年若是讓弟弟早半月起身至上郡與他會合,就不會趕上始皇帝分派守衛青銅函的重任,還被逼發下毒誓。


  他當時隻是私心想讓弟弟留在京城,免受塞外風霜之苦,結果卻弄巧成拙。


  當日他收到弟弟的信函時,腸子都悔青了,心中惴惴,總擔心出事。


  但是怕什麽來什麽,青銅函最終還是被族人弄丟了。


  “罷,該來的終歸要來,死都不怕,何怕萬箭穿心?”


  蒙恬轉向李鴻遠正色道,“我真的沒有鑰匙。據說一共有七把鑰匙,我隻知道當年有一把在李斯手上,一把給了趙高,還有一把在大將軍王賁手上,好像還有一把,對了,一把在尉繚那裏,其餘的我就不知道了。”


  李鴻遠默然,走回天鴻跟前,拉住天鴻又走到將軍麵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隻是靈眼未開。弟弟呀,前路多艱,還需耐心且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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