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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黑米粒

  雲淺雖然早已習慣了米粒的一張撲克臉,但還是感覺到了米粒今天特別的不高興,尤其對她濃濃的敵意,女孩子是很容易察覺到的。


  “噢好吧,我要進去了,王小黑你就別癡心妄想啦,在家裏好好養傷,等我回來帶個帥哥讓你好好瞧瞧!嫉妒死你。”又笑對米粒,“米粒,快把你家老大弄回去,煩死了。”而米粒隻拿眼睛瞅著小黑,不說話,他是一個年輕的畫家,因為姓米,大家都叫他米粒,鑒於他與王小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關係,大家都打趣叫他們“黑米粒”。而王小黑(其實也不叫王小黑,隻是長得黑,大家這麽叫著倒漸漸把他的大名給忘了)則經營一家不大不小的畫廊,生意不好也不壞,賺得的錢卻常常被他的突發奇想折騰個精光。有一天又是突發奇想說是畫廊大廳裏那盞吊燈不夠浪漫不夠有氣氛,非得加上一點其他的什麽裝飾,獨個兒搬了張梯子就上去了,成果就是燈也砸了,腿也折了,連帶遭殃的還有牆上一張米粒的畫。


  至於王小黑與賀雲淺的關係,那是一般人所不能理解的,按王小黑的話來說,那是一種“比親兄弟還要親”的關係,可以親密無間地開各種玩笑打趣勾肩搭背撒嬌撒潑,但是永遠達不到情人的那種境界。誰說男女之間不可能有純粹的友情了?他們倆就是!有人相遇成為情侶,有人相遇成為冤家,有人相遇則成為一輩子的朋友。


  而米粒正是那個最不能理解他們的人,每每看到王小黑與雲淺勾肩搭背拉拉扯扯的,就如臨大敵一般,偏偏王小黑是個粗線條的人,一點也沒有顧及米粒的感受。本來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就已經是非常的敏感和微妙,再加上個賀雲淺,變得有點複雜起來。


  “米粒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到淺淺的時候,她剪著齊耳的短發,穿著又寬又大的衣服,象個男孩子似的被她媽媽拿著掃帚追著打,一頭撞到我懷裏來,把我騙得一愣一愣的,還跟她稱兄道弟八拜相交。後來發現她竟然是個女孩子,恨不得給她一頓海扁,分明是欺騙我的感情嘛。不過,兄弟永遠都是兄弟,你說是吧兄弟?”這話王小黑已經說了無數遍了,相信米粒的耳朵早已經聽出了繭,所以根本沒有任何表情來回應他。


  “是啊兄弟。”雲淺則已經笑開了花,雖然她同樣也聽了無數遍。


  不管他們是兄弟還是兄妹,米粒都不喜歡。


  對於米粒,雲淺的心中不免有些疑問,隻是那些話她不知該如何去對王小黑說起。她曾經旁敲側擊地問過王小黑關於米粒的來曆,可王小黑也說不清,隻知道在一個下著瓢潑大雨的黃昏,一個渾身濕透的人抱著一幅用雨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畫敲開了他畫室的門,從此因緣際會留了下來,那個奇怪的人就是米粒。雲淺記得當王小黑笑嘻嘻地領著米粒站在她的麵前向她介紹的時候,她的腦子都直得轉不過彎來,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給了王小黑一個特別誇張的祝福,她非常奇怪米粒那副冷傲的樣子是如何看上王小黑這麽個三四不靠的家夥的?而王小黑天性愛玩愛鬧不拘小節又怎麽會接受米粒這樣一個嚴謹孤僻的人?唉,什麽鍋配什麽蓋,大抵天意如此吧,雲淺在心中感慨了許久。


  讓更奇怪的是那幅畫,雲煙深處一支白梅斜斜地從一處斷崖伸出,別無他物,那白梅的形狀也令雲淺覺得怪怪的,看了多次依然有這種感覺。那畫就掛在王小黑畫廊最顯眼處,米粒時常麵對著它冥想,誰也不知道他想什麽。有一次雲淺晚上臨時有事去畫廊找王小黑,沒有開燈,遠遠地就看見那畫上的白梅轉成了紅色,血紅血紅的一滴一滴往下淌著血水,而米粒就站在畫前,接著那血水往嘴裏嚐,鬼魅一般地令雲淺失聲尖叫起來。然而待王小黑聞聲趕來開了燈,卻是一切如常,畫還是往日看到的畫,米粒還是平日裏孤傲高冷的米粒,雲淺張口結舌半日說不出話,倒被王小黑好一陣取笑,令雲淺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這次王小黑受傷連累了那幅畫,米粒嘴上沒說什麽,但他已將畫移到了別處。


  雲淺心存不甘,對那件詭異的事總是耿耿於懷,有一次乘米粒不在的時候,特意拉著王小黑關了畫廊的燈,然後盯著那畫兒看了許久,看到兩人四隻眼都發直了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畫上的白梅還是白梅,偏巧米粒回來站在他們倆的身後,冷冷地說了一句:“你們不用費心了,這畫我看了幾十年,我也沒看出什麽來。”


  雲淺尷尬地笑笑,王小黑則哈哈哈地過去拉住米粒,幹脆大方地讓米粒介紹那幅畫的來曆。米粒倒也不推辭,在雲淺和王小黑麵前坐了下來,談起他那幅奇妙的畫。


  “說實話,這幅畫其實談不上什麽藝術造詣,實在是一幅再普通不過的畫了,隻是我家傳到我這一代大概也有二十幾代了吧。我也奇怪,為什麽祖先會把這麽一幅普通的畫當寶貝傳家?不僅我不明白,我的父親、祖父也都不明白。我故意將畫掛在畫廊最顯眼的位置,是希望或許有一天哪個有緣人能夠幫我破解其中的奧秘,那天雲淺看到的是確有其事。”米粒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雲淺,看得雲淺信裏直發毛,“不過你看到的不是不是血,而是我家獨有的一種特殊顏料,采集了多種深山老林中稀有植物研製而成,通過光線和溫度的變化,能使顏色漸漸加深,就如這畫上的白梅,會由白色轉為粉紅然後逐漸化為血紅之色,看著象是往下滴血的樣子,那天我好奇隻是想嚐一嚐那種顏料的成分。我想我的祖先留下這幅畫,一定有其特殊的含義,隻是我們都無從破解。”


  真的隻是好奇想嚐一嚐那種顏料的成分嗎?雲淺心裏犯嘀咕,卻又不好再追問下去,正好王小黑播話問道:“那你的祖先還有留下別的什麽與這幅畫有關的話嗎?”


  “沒有。我們以為畫中會有暗藏的什麽詩句之類的,但是我們一代接一代地揣摩了成百上千年,沒有任何收獲。”


  “這真是令人費解的祖宗呢。”王小黑對猜謎不感興趣,聽了這麽一個沒頭沒腦的故事,就對人家祖宗總結了這麽一句,然後開始攛掇著大家吃夜宵去。


  “米粒,能不能讓我再看一次白梅變化”雲淺試探著問了一句,米粒這回倒是豪爽,立馬答應,但是要求雲淺和王小黑回避,待白梅徹底變成紅梅的時候再出現。


  站在畫框麵前,雲淺驚疑地看到那一晚的詭異情形重現,白梅已然變成血紅之色,欲滴未滴,而原本繚繞周遭的雲煙霧海都已隱藏不見,隻是紅梅的形狀與那日所看到的有些許不同。


  也許是所看的角度不同雲淺退到門口站在那日進門時的位置再看那幅畫,這次沒有米粒的身影阻擋,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紅梅是一把鑰匙的形狀,那種最古老最簡單的鑰匙。


  “什麽,鑰匙”米粒與王小黑異口同聲,都站在雲淺的位置看,果然那幅畫顯而易見地呈現一把鑰匙。


  “鑰匙”米粒嘀嘀咕咕的,雙眉緊鎖,大概仍想不明白祖宗為什麽煞有介事又故弄玄虛地畫一把鑰匙。


  “開什麽寶藏的鑰匙吧?”王小黑來了興趣,手舞足蹈。“米粒你要發財啦,老祖宗一定給你留下不得了的寶藏。阿裏,阿裏巴巴,阿裏巴巴是個快樂的青年……”雲淺被王小黑的誇張表演逗樂了,跟著一起唱起阿裏巴巴,隻有米粒皺著眉頭,嫌棄他們太吵鬧。


  “喂,賀雲淺,你這小腦瓜子又走神啦?”王小黑大吼一聲,將雲淺從回憶之中拉回到現實,機場來來往往的人群和航班播報讓她瞬間清醒過來,明白自己現在隻是個逃跑看世界的無業遊民,而不是畫廊裏破解畫謎的神探。其實那也還不算徹底破解,至今誰也沒弄明白鑰匙是幹嘛用的。


  “你這個傻樣又愛走神,我怎麽能放心讓你獨自一人去闖天下”王小黑又開始杞人憂天,雲淺撇了撇嘴,無視王小黑的擔憂之情。


  “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哦。”王小黑被米粒拽上車時還是喋喋不休地重複了一句。雲淺笑著揮揮手,在心裏說,謝謝你王小黑,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


  好不容易把王小黑支走,雲淺看看時間,緩步走進了機場大廳。機場廣播依然用甜美的聲音播報著航班信息,燈光依然明亮,裝飾依然富麗堂皇,然而,她覺得有什麽不一樣,有什麽不平凡的事情正在發生或者已經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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