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5章 你信我嗎
翩翩沒好氣地罵道。
沈婉百口莫辯。
她指著窗台的水漬:“那東西身上的雨水都把窗台打濕了,真的!”
容若半信半疑地看過去。
窗台確實是一片濕。
不過,濕的卻不是一兩個小角,而是一整片窗台。
“那不過是雨水打了進來。”他把沈婉抱到了床上,“你做噩夢了,對嗎?”
有些小孩子,就是會現實和夢境分不清。
沈婉現在也是五歲小孩的智力發展水平,有這樣的困擾很自然。
他替她把窗戶關上:“你隻是沒有分清噩夢和現實,對不對?”
他的話,雖是對著沈婉說,但卻是在說給翩翩聽的。
“婉兒一定不是故意的,對不對?”
沈婉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我沒有騙人……”她再也不逞強了,容若為她蓋上薄被的時候,她拉住了他的手臂,眼裏是哀求:“你,你今晚陪我好不好?”
翩翩的眼睛一下瞪圓了。
容若眼裏是無奈。
沈婉不懂,他微闔起眸子,隻輕聲道:“我在這裏陪你到睡著,好麽?”
她的眼淚,慢慢地流了出來。
“如果,我睡著了還做噩夢呢?如果我睡著了,那怪物還來呢?”她輕輕問道。
他隻道:“不會的。”
翩翩已經不耐煩了:“全屋的燈都給她開著,我就不信,她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她瞪著容若:“若,回房了。你該不會真要陪這個傻子吧?”
“我不是傻子!”沈婉惱怒了。
他挨得她極近。
她卻絕望了。
他身上,有別的女子的香氣。
他剛才,是摟著他自己的老婆睡覺麽?
她沒有吃飯,他不管。
她被嚇得半死,摔得身子疼,他也不管。
甚至,她會有危險,他也不管。
濃濃的委屈,鋪天蓋地地朝她湧了過來。
她死忍住,一顆眼淚也不掉,隻是咬緊了下唇,眼睛隻看著他。
“行了,走了。”翩翩催促道,“要不留個保鏢在這裏看著她。明天,我就去聯絡她爸爸。反正,她父親要知道她在這裏,準把她帶走。我都不知道了,什麽關係都不是,我為什麽要照顧她?為什麽要被她打斷我的清夢?為什麽要讓我老公陪著她?我都奇怪了!”
容若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別說了。”
翩翩閉了嘴,沈婉卻躺下了:“那行,我自己睡。”她背對著他,把被子拉高過了肩頭。
被壓在下麵的腿,很不舒服。
更疼的,卻是她的心。
她是一個累贅。
是一個不屬於他的累贅。
這種認知,簡直讓她無地自容了。
背後燈光一黯。
門被帶上了。
說話的聲音漸行漸遠。
這個時候,她才敢讓自己咬住被角,狠狠地哭出來。
怎麽會這般難受?
剛剛醒來的時候,記憶一片空白,被人刁難,被人欺負,她都沒覺得像現在這樣,心被擰成一團似的,痛得揪心。
她以為,最不會丟下她的,就是他。
卻忘了,他不過是被她纏上的主治大夫。
她都沒有去深究,他照顧她的理由是什麽。
她之於他,不過是一個素昧平生的病人。
她有什麽資格去要求?
她不是傻子,是什麽?!
她哭得肝腸寸斷,卻不讓自己再發出半點聲音。
沒有人會在乎的……
一夜平靜。
沈婉清早就起來了。
她打開了房門,轉動著輪椅,來到餐桌前。
翩翩好像還沒起床,隻有容若在吃著白粥。
看見了她,他關切的眼神掃了過來,卻無法透露出太多心思,隻輕輕推過來一碗加了肉絲的清粥。
小碟子擺在她麵前。
裏麵是她愛吃的醬油醃蟹。
因為她還有一隻手動起來不方便,也笨手笨腳的,每一次,她想吃的時候,他都會替她把肉全剔出來,喂到她口中。
這也是每天早晨的時候,她最愛吃的配菜了。
隻可惜這一次,她沒有看他一眼。
她取過了一碗白粥,艱難地用調羹勺著。
她餓了一個晚上,卻仍舊一點胃口都沒有。
他在看她。
她知道。
沒所謂了。
她知道自己的眼睛腫得跟什麽似的。反正,她比起他老婆來說,已經夠難看了,眼睛發腫,不過是看起來更難看了一點而已。
她低頭扒著粥,直到他起身,低聲說道:“那我去上班了。”
她才悠悠地道:“你能給我我爸爸的聯係方式嗎?我要回家。”
他身子一震,說話聲更輕了,仿佛怕驚動到她:“你要回去?”
“對。”她仍舊不看他,“這裏有怪物。”
“那……”他深吸了口氣,“那不過是個夢。”
“你是不會信我的。我也不需要你信。”她麵無表情,“你把號碼給我,我能自己打。”
“他不給,我給。”翩翩打開了門,施施然地走了出來。
她臉上帶著慵懶的笑意,鳳眸顧盼之際風情萬種。
容若的表情冷了下來。
沈婉也冷冷地盯住她。
“你都被撞成白癡了,你爸爸還不知道,這事也說不過去。”她懶懶地掏出睡衣兜裏的手機,紅色的指甲按在了數字鍵上。
“翩翩,夠了!”容若冷聲道,“我帶她走!”
“不!”翩翩抓住了容若的手,“你竟然要為她離開我麽?你知道我才是你真正的妻子麽?”
容若忍無可忍:“我沒有要離開你……我隻是……”
此話一出,沈婉的心已經碎成了片片。
他,他對翩翩的留戀竟然深到這種程度……
她的淚水湧了出來,在眼眶裏打著轉。
“不能哭!”她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不能讓那女人看了自己的笑話!
容若沒有察覺到沈婉表情的變化,他隻是道:“翩翩,我隻是帶她到別的地方落腳。你既然容不下她,就沒有必要彼此勉強,這樣誰能開心得了?”
翩翩笑了起來:“若,你錯了,我開心得很!”
看那以前讓自己無數次吃癟的女人,隻能在角落裏忍住眼淚的委屈模樣,她就心裏特爽,特開心!
這在以前,那精明的女人早跳起來反駁自己千百萬次了,誰能料到,她現在被自己一天罵上幾百遍“白癡、傻子”,還仍舊啞口無言。
這種感覺,隻要曾經擁有,就覺得是永恒的!
容若臉色鐵青。
他半天才道:“她不能住這,住這就做噩夢……”
“她根本就不是做噩夢。”翩翩得意地笑了,“她不過是想留你在她房裏過夜罷了。納蘭容若,你以為,這丫頭五歲的時候就沒有滿肚子壞水嗎?你以為,我救下她,就是為了能讓你和她雙宿雙棲麽?納蘭容若,你忘記了你的誓言,我沒有!”
她講出最後一句話時,容若臉色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
他低吼了一聲:“我沒有!”
如果他忘記,他怎麽會一再拒絕沈婉?怎麽會任由翩翩傷害著她而不替她反擊?
一切他都是啞忍過來的。
她能了解麽?!
他的拳頭在身側一收。
“夠了。”沈婉卻冷冷地道,“你們不要再吵了。”
他們吵得她頭痛,她也聽不懂他們說什麽。
她隻知道,她是累贅,就夠了。
她轉動輪椅:“既然這樣,我走就是了,有什麽難的呢?”
她徑直出了大門,就衝向了電梯。
容若一急,已經追了出去。
她都失去了記憶,澳門那麽大,她能去哪裏?
“叮”的一聲,沈婉進入了電梯。
容若隻能由安全樓梯一路狂奔下來。
看著兩人離去,翩翩嗤笑了一聲。
她看向了旁邊的女傭,慢條斯理地坐了下來:“昨晚的事,做得不錯。如果那女人回來,今晚再換個造型嚇死她。”
女傭麵有難色:“小姐,實在,實在是對不起啊。我老公他不能再來了。”
“為什麽?”翩翩臉色一變。
“他,他昨晚觸電了,身上好幾處地方都受傷了,他不敢來了,說那女的太狠了。”
翩翩皺起了眉:“觸電?”
“那女人下手太快了,她居然把電線鉸了來砸我老公。你不是說她是白癡麽?”
翩翩沉吟了一聲:“她那表現,總不會是騙人的吧?”
如果是沒秀逗,怎麽會放任自己這樣對待她都不反抗?
不過,她也不算沒反抗。
這一招,以退為進,對付容若,絕對是百試百靈!
她握緊了拳頭,指甲掐入了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月牙痕跡……
沈婉衝出了電梯門。
她飛快地轉動著輪子,身後的疾奔而來的腳步聲。
她心下一狠,已經衝出了馬路。
一輛紅色的跑車撲麵而來。
她尖叫了一聲,竟愣在了馬路中央。
那奔馳而來的鮮紅,在她麵前漸漸彌散開來,漫天蓋地的,全是一片紅!
記憶中蜿蜒而下的血跡……
刹車聲……
尖叫聲……
驚呼聲……
撞擊聲……
一股劇痛,從她腦海深處湧了出來。
那疼痛,如同噴湧的岩漿一般,幾乎要活活疼死她。
更多別的什麽,也正潮水般地從過去湧了過來,硬生生地把她給淹沒了。
她捂住了腦袋。
轟隆隆的,耳邊一陣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