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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9章 我不想見你

  他眨了眨眼睛,把視線移向了外麵。


  忽然,他的眸子睜大。


  他心跳如鼓。


  他的呼吸又急促了起來。


  醫生也看向了他視線所在的地方,歎了口氣:“那女孩子,剛剛在外麵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


  容若的眼眶也紅了。


  他強迫自己別過了臉:“你出去,告訴她,我不想見她,讓她滾。”


  醫生遲疑了一下:“這樣真的好麽?容若,你聽我說,有人陪著你,這個過程沒有那麽苦的……”


  容若的笑容變得苦澀難當:“我試藥的時候有多痛苦,你難道不知道嗎?讓她看著那樣的我,我真的寧願去死。”


  說了這麽多話,他顯然有些氣喘了。


  醫生給他又推了一劑針藥。


  “今天的藥,不能再試了,肯定不對路,你知不知道你都休克過去兩次了?”醫生搖了搖頭,“你想趕人家,你自己跟人家說。”


  “不要讓她進來!”即使閉上眼睛,他的態度仍舊堅決。


  “躺在病床上的人,就不要那麽逞強!”醫生替他重新戴上了呼吸機,“你再亂動,我就把你試藥錄下來的那些片段給她看!”


  容若睜開眸子,怒瞪著對方。


  隻可惜,此時高燒燒得臉蛋紅撲撲的他,眼神已經沒有威懾力了。


  他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醫生開門出去,把身上的防護服脫了下來,手把手地教著沈婉穿上。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緊緊地貼在了身上,多日不見的她,似乎更清廋了幾分,他的心隱隱地疼了起來。


  門又被打開了。


  他不配合的閉上了眼睛。


  她已經走到他身邊。


  她也不說話,就坐在了他身邊,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他的手被綁在了被子之外。


  手背上,除了星星點點的紅色斑點之外,還有數不清的針紮孔。


  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手心滾燙。


  她手心冰涼。


  可那輕輕的一握,卻很快被他掙開了。


  “你走。”他別過臉。


  她替他正了正呼吸機的位置,卻被他一記眼刀瞪了過來:“我不想見到你。”


  她平靜地直視著他:“等你好了,這筆賬,我再跟你算!”


  “我好與不好,都跟你沒有關係,我不要你了。”他一轉頭,閉上了眼睛。


  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明知道是,他是不想連累自己才說出這些話來的,可是,親耳聽見他說不要自己了的時候,那心,就像被刀子割過一般,疼得鑽心。


  她的手用力地握緊了。


  半晌,她才道:“納蘭容若,我很明白地告訴你兩點。第一,你很幼稚。你以為用這種方式,趕我走,就能顯示你什麽風度?你這頭沙文主義的豬!第二,你傷到我了,等你好了,我跟你沒完!”


  容若的手被她緊緊地握住。


  他的指尖一亮,已經被套上了什麽。


  他忍不住回頭去看。


  “你……”他錯愕了,“你搞什麽飛機?”


  “我們結婚吧。”她很平靜地道,“明天我會請牧師過來,然後我們就在病房裏舉行結婚儀式。我要嫁給你,你必須得娶我,就這樣。”


  容若瞪著眼前這個女人。


  哪怕她表情鎮定,在他眼裏,還是跟個瘋子差不多。


  “你知不知道我得了什麽病?”容若歎了口氣,“你夠了。鬧夠了,就回澳門去。”


  一陣勁風吹來,窗戶發出了嘩啦啦的聲響。


  沈婉抬頭看了一眼霧蒙蒙的天:“抱歉,不行。這幾天要刮台風了,所以,我回不去澳門的。”


  容若被她氣得嗆了一下;“那你也別發瘋啊。”


  “我發瘋?”她反問道,“你說我不知道你得了什麽病,難道你自己就知道?做一個醫生,連自己都沒能治好來,說什麽都笑話人的,難道不是麽?”


  容若不說話。


  他隻死死地盯著她。


  現在的他,連伸手摘下自己手上的戒指都做不到。


  可是看著這樣的她,他的心也快碎了。


  她應該是在他嗬護下耍著小脾氣的任性女生的。


  不該是現在這樣一幅準備扛起一切的堅強模樣的。


  他答應要寵她,愛她,結果,卻給她帶來了什麽?

  她彎腰,隔著頭盔,在他的手上印上一吻。


  “納蘭容若,你永遠不可能知道,我為你做了多少蠢事。”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狂吃飛醋,我向男人求婚,我被你這樣羞辱,我都不為所動……”


  她深吸了口氣:“我想,我這輩子,隻可能為你這樣一個男人做這樣的蠢事了。”


  他的眼眶泛起了淚。


  她的眼神也柔和了起來:“我記得你說過,你要為我撐起一片天空。”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在做的。


  “可是容若。”她看著他手指間的閃亮戒指,笑容絕美,“我不僅僅想做你身後的女人。我想陪著你,一起撐著這片天。如果你是掌舵的人,那我就是撐船的人。我想當的是你的夥伴,不是你的累贅。納蘭容若,你明白嗎明白嗎?”


  他的淚滑落。


  她帶著手套的手憐愛地擦過:“我的老公,是福是禍,我們一塊麵對吧。”


  她靠在他枕上,看著他已經瘦削了不少的側臉,一陣心痛:“我愛你,納蘭容若。說你愛我。”


  他的唇動了動,半天,卻憋出另外一句話:“我打賭,你會後悔的。”


  她笑了起來:“你又不是我,你何必管我會不會後悔?”


  他歎了口氣,手掌握住了她的。


  隻是輕輕地一回握,所有的一切,卻盡在不言中。


  她嬌嗔了一聲:“說句愛我那麽難麽?以後,我要你天天都說給我聽。”


  他腦袋一歪:“唔,好困。睡覺了。”


  沈婉不依地扭了一下身子。


  可她沒有真的生氣。


  因為眼前的人,真的已經睡著了。


  他太累了。


  一人撐得太累了。


  她用幹毛巾輕輕地擦拭著他額頭密布的汗水。


  雖然不知道他的病症怎樣才算是緩解,但起碼,她明白,一個高燒中的人,如果開始出汗,大量地出汗,那肯定離退燒不遠了。


  她耐心地擦拭著,用幹淨的棉棒細心地沾取溫開水,替他潤著唇角。


  這一夜,他睡得相當地安穩。


  沈婉,卻一夜不敢合眼。


  等到醫生睡了一覺起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忘了把沈婉叫出加護病房。


  “哎呦,這種事,可是違反規定的。”他連忙把沈婉拉了出來,“絕對沒有下次了。”


  脫下防護服的沈婉雖然眼眶微微泛黑,精神卻還是不錯:“他能吃些什麽嗎?我可以自己做給他吃的。”


  “就是清淡的白粥罷了。”醫生遲疑了一下,“食堂有賣的。不用自己做。”


  沈婉卻堅持去買了一個電爐,一小袋上好的新米,小火開著,細細地熬著。


  醫生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這味道,香得……


  一碗稠稠的白粥,在碗沿上,還結了一層香噴噴的粥衣。


  一顆鄉下的土雞蛋,炆熟了,剝開的時候,一股清甜的香氣撲麵而來。


  容若的精神也好了些。


  出了一晚上的汗,他喝了不少水,胃口也不錯。


  一碗粥加雞蛋,全部被他吃掉了。


  沈婉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用毛巾擦了擦他唇角的小白點:“小饞貓,吃了還帶打包的?”


  他卻靜靜地凝望著她,眼底是無限的眷戀。


  她脫去了他的衣服,用溫熱的毛巾替他擦洗著。


  他因為好些天都隻能保持著一個姿勢不翻身,背部都被磨破了,她一邊擦,一邊輕輕地吹著,生怕弄疼了他。


  他卻闔上了眸子:“不會疼的。別顧忌我。”


  更痛的,等會還在後麵呢。


  沈婉剛給他換了盆新水:“小髒貓,你在這裏人家都不給你洗一下的麽?髒得呀。”


  醫生已經匆匆地趕來了。


  容若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眼神裏燃起了一絲希望。


  果然,回應他的,是醫生的歡呼:“我們昨天試的藥,是對的。你是出血熱,不是埃博拉。親愛的,你沒有得絕症啊!”


  容若頓了頓,臉上才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微笑:“那就說明我用藥的方向沒有錯了?給他們用藥吧,快一點,晚了一樣來不及的!”


  沈婉卻已經喜極而泣。


  她猛地抱住了容若:“容若,容若,你真的有救了,容若……”


  如果不是隔著頭盔,她真該好好地親親他才是!


  什麽是劫後餘生?


  什麽是否極泰來?


  她想,現在她這種感覺就是!


  感謝上蒼!


  醫生一邊替他解開手腳上綁的繩索,一邊笑了:“你們接觸也別太多了,出血熱雖然現在已經有了特效藥,但是還有一定傳染性的。如果不是,容若也不會被傳染上了。”


  容若眼睛已經閃閃發亮了:“先出去吧。大膽用藥吧,我要快點好起來!”


  醫生卻笑道:“你啊,早就叫你通知家裏人過來照顧你咯。你看,你女朋友一來,你精神馬上好了多少了。有愛情滋潤,果然不一樣。”


  容若動了動自己已經被綁習慣了的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瞎說。我是用對藥了,跟潤不潤的,有什麽關係?”


  醫生哈哈大笑。


  容若卻不忘了囑托沈婉:“你出去幫我買點吃的吧。今天特別餓,我想吃燒鵝。”


  沈婉順從地點頭了。


  醫生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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