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這個,名喚絕魂丹
簡瀾瞧著越走越遠的馬車,耳畔是駝鈴叮鈴鈴作響,陣陣寒風吹過來,刀割一般的打在臉上,又涼又痛。
馬車聲越來越小,微風席卷起一地的枯枝幹葉的蒼涼,席卷過來亦是一番枯枝殘葉的味道,一片枯樹葉子落在她雙手握著錦盒的盒麵上。
冉冉抬頭,瞥了一眼錦盒上的枯樹葉子,抬手上前,一把將尚且有清晰紋路的枯木葉子拿下來,繼而扔在地上。
她嘴角抽抽,娘的,昌隆是哪位?即便是她兄長又如何?這麽一位俊美絕倫、驚豔眾生的美男,即便是真的十惡不赦,作惡多端,若然謀害了,端端覺得萬分可惜。
不過,她方才剛認了娘親,且她娘親對那華爵天一副咬牙切齒,眸光生恨的模樣,讓她禁不住打了寒戰。
華爵天更是語出驚人,那時,他一把搭在她的肩膀上,及她邪魅一笑道“娘子,現下裏你要做的,便是讓他傾慕於你。”
他說著話,繼而將寬大袖袍中揣著的紅錦木盒子一把塞進她手裏,道“這個,名喚‘絕魂丹’,你隻有讓他傾慕於你,完全的相信你,方才能讓他服下,鴻運,你且放心,你兄長昌隆的大仇,一定會報的。”
那時,簡瀾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訝異道“我天,你說讓他傾慕於我,你一定是在開玩笑,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的事,那男子簡直便是一妖孽化身,一般的女子他能說瞧上就瞧上的?這票買賣爺不幹。”
繼而,她又將錦木盒子交回他手裏,便見他吸吸鼻子,爾後,一連打了三個響亮的噴嚏,他緊了緊身上暗黑厚重的披肩,一絲呼之欲出的冷厲寒光在潤潔的眼球上盤旋,臉色變得發白發紫,方才的寒冷隻增不減,後背如同背了一層重重濕濕的寒冰,再如此下去的話,恐是要染了風寒,幸得他體質尚好一些。
她可以忽視華爵雲一番討好的語氣,可以不接受這次任務安排,但是她不能忽視,忽視不了她老娘哭得痛徹心扉,她總提及昌隆,便說昌隆自小最最在意的便是她這個阿妹。
五歲時,昌隆爬上木梯子,自大樹梢上掏鳥窩,鴻運確站在大樹下,一雙胖乎乎的小手攪啊攪啊!大眼睛裏閃爍的淚花幾欲奪眶而出。
她軟糯糯的聲音道“哥哥,我們不要掏鳥窩好不好,小鳥便是應該同它娘親在一起。”
昌隆自綠葉連著綠葉的縫隙中探出一張胖嘟嘟的小臉來,周遭全全是青草綠葉的味道,他摸上一片有些濕潤的綠葉子,聲音軟糯糯道“阿妹,你確定不要小鳥,它們可愛的緊,我們可自己養著。”
那時,鴻運便用那雙胖嘟嘟的小手抹了一把眼角,孩提時,淚水如同雷陣雨一般,說來就來,剛抹上眼角之後,淚水便暴風驟雨般的席卷了整張臉孔。
她搖頭,劇烈搖頭“我不要,哥哥壞壞,哥哥壞壞,小鳥多可憐,我們不要將它們拿下來。”
昌隆聽不得鴻運的哭聲,最終,自覺的從樹上下來,拉著她一同去別處耍玩了。
十三歲,阿妹出落得亭亭玉立,出水芙蓉,濯清漣而不染。
隔壁的小胖子,吵吵嚷嚷的要將鴻運娶來做媳婦。
昌隆便將小胖子約到一處莊稼地裏,麵向蒼茫茫的一片,地上全全是黃土,他同那胖小子撕扯了起來,一邊撕扯一邊道“若然再喚鴻運坐‘媳婦’我便拔光你腦袋頂上的頭發。”
最終的結果,那胖子的體力終究敵過了昌隆,昌隆挨了揍,反而自己腦袋瓜子頂端的發絲被他拔的亂糟糟的。
老娘將他鎖在了大門外,狠心的整整一日未開門,那時,也同現下裏一般正值冬日,寒風吹在臉上,冷冽的若刀割一般生硬刺骨,他那時凍得瑟瑟發抖,咬緊牙關愣是未同老娘說出一個字,雙膝蓋已然跪得麻木。
還是鴻運在裏麵,拽著她老娘的衣袖,哭得梨花帶雨,娓娓道來,說明其因由,因此,方才將昌隆喚進來。
那次,昌隆因著在外麵跪的時間過長,染了風寒,高燒不退,鴻運梨花帶雨的撅著小嘴巴,皺著眉頭,緊抓著昌隆若開水一般灼熱的手腕,雙翦翦眼眸中滿滿的擔憂。
兄妹情深,這便也是好的。
她確定了老娘的真實存在,確定了昌隆確實及自己是疼愛有加,唯一不確定的便是自己同華爵雲成親究竟是幾分真假?
且不確定華爵天是一個萬惡不赦的罪人。
沈天通好不容易自窘迫中脫身出來,卻已是一頭冷汗,現下裏,正躲在一處大樹下喘氣,寬袖袍輕輕的拭去額角的汗水,待片刻之後,方才憶起,自己本就是追隨保護那丫頭的安全,豈料,自己被困其中,不得脫身,那丫頭也是安危未卜。
他伸手,撐在粗糙幹裂的樹皮上,即便腦袋躲遠一些,那樹皮的味道仍然濃重,再細看,一隻黑裏發紅的大螞蟻正在樹上攀爬,且在他的大手周遭探秘了一番,見那隻手紋絲未動,方才順著大手,顫顫巍巍的,一步一挪的順著那隻大手往上爬。
登時,他手背上癢癢的,他立即抽回了手,且狠厲的順手一甩,娘,方才已然夠狼狽的了,現下裏,連及螞蟻都欺負他。
甩了幾下,螞蟻終是被甩下來。
他鬆了一口氣,端端惋惜已經被撕壞的那把山水潑墨的折扇,一陣冷冽刺骨的寒風吹過來,他忽然憶起,便是方才……
青石小巷中跟隨那丫頭,便見她一通探頭探腦的左右觀望,爾後,隨手攔截了一輛馬拉車,本欲再往前走時,豈料,耳畔‘哎呦——’一聲,繼而,一雙纖細的柔弱無骨的手扯住了他的衣衫,他皺眉,濃重的脂粉香味讓他有種作嘔的衝動。
轉過頭去,正欲同她理論一番,亦或是直接甩開,掉頭便走時,方才發覺原不成她挺著一個大肚子,瞧起來,似是即將臨盆,肚子如此之大,說不定下一刻便要生了。
此刻,更要命的便是她坐在地上,一雙手狠狠的拽著她的衣服,咬牙切齒道“如何?你是撞了人不想賠錢是吧?見我挺著肚子,好欺負是不是?哎呦呦….我這小腿哦?”
沈天通汗顏,見她雙手仍然緊緊的拽著自己,一副訛人的狀態發揮的淋漓盡致,活了二十餘載,見過強盜,見過土匪,見過蒙麵黑衣人,自此,他都是從容應對,如今,見了孕婦,實屬頭一次遇見。
因此,他緊皺著眉頭無所適從。
耳畔是潑婦殺豬一般的吵吵聲,引來一眾看熱鬧的,雖然冒著嚴寒,雙手揣在棉襖袖中,但是,頭一次見著惹了孕婦的精壯青年男子。
“啊!大家都來評評理,他撞了人,竟然一聲不吭,真正是道貌岸然,道貌岸然,哎呦呦….我肚子痛,現下裏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一會兒,大家都來做個見證…..”
沈天通一把打開折扇,如今被一孕婦拽著,忍受著眾人的指指點點,最好的辦法是便是躲在折扇中。
那時,他恨不能一把掐住那孕婦的脖頸,止住她殺豬一般的尖叫,潑婦罵街的模樣,此次,他倒是瞧得清清楚楚,因此,隻是悠悠然的說了一句“這位大姐…..”
她瞧起來滿目滄桑,再加以一身深灰色的袍子,發絲亦是簡單的用一塊藍色碎花布包裹起來,看起來得五十郎當歲的模樣,喚作‘大姐’已經是仁慈。
方才,他一聲‘大嬸’險些脫口而出。
未想到,她臉色大變,當下便說“誰是你大姐,奴家今年才二十郎當歲,如何,便成了你大姐,奴家還是一枝花,好不好?”
那時,她吐沫星子飛濺,沈天通無法,便用折扇去擋,此時,瞧她紅豔豔的嘴唇嘟起,唇一張一合,他有種想法,想一巴掌將她呼出去十萬八千裏,省得在這裏浪費口水。
還奴家一枝花?這婦人一張臉蛋到底有多厚?
最終,沈天通妥協,便說帶她去就近的醫館去瞧瞧,豈料,那婦人聽後有些神色惶惶,臉色大變,慘白慘白的,甚至有幾分嚇人。
他當時倒也不甚在意,僅聽她說道“這位公子,我不多要,僅要一枚銀元寶便可,若然你覺得…..”
她尚未講完,沈天通快速的自錢袋裏掏出一枚銀元寶,而後,一把將銀元寶塞進她手裏,莫說是銀元寶,便是金元寶,他也絕不會討價還價,半分含糊,麵對眾人的指指點點,僅覺臉上掛不住,懶得同她講話,給了銀子趕緊閃人,如今,最是孕婦不好惹,不能惹,惹不得。
這可不是嗎?方才擺脫了婦人,自認倒黴的賠上一個銀元寶,息事寧人了,倒也不錯,銀元寶是小事,若然那丫頭出了事,他相信,他家帝上定會拿著金岩冰劍,追他個十裏八村,甚至敢追成地老天荒,最重要的,他害怕帝上一把金岩冰劍了結了他小命。
可是,如今的難事尚在前麵,那丫頭雇了馬車,不知跑去了何處,莫不成就此遠走高飛,若然那般,他該如何去尋?
偏巧正值晌午,肚子餓的咕咕叫。
簡瀾抬眸,瞧了瞧離得很遠很遠的陽沐,此刻,僅是微弱的淡淡光澤,疏遠的沒有一絲的暖意,全全寒潮將其替代,耀在臉上,也如同輕輕觸摸了一下,沒有一絲的感覺。
她們尋了一家飯館。
樓下已滿,如今,也僅剩二樓還有一間包廂尚且空著,簡瀾躊躇片刻之後,奈何終是熬不住肚子愈加響亮的‘咕咕’叫聲。
隻是,她遇到了不該遇到的人,遇到那人做了不該做的事。
若然她知曉的話,寧可從不曾來過這家‘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