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溫暖,屬於娘親身上味道
簡瀾抬頭,便見華爵雲站在那裏。
一襲水藍色的青衫,容貌端端俊朗怡人,他唇畔,掛著一抹充斥著內容的邪笑,雙眼眸閃爍著一絲狠厲的精光。
冰晶一般的河麵上,是他朦朧夢幻的倒影。
簡瀾握著木棒的手,緊了緊,尚且記得,他曾經說過是她夫君的話,好似跑出來時,有個名喚連翹的仆人,跟隨她,後來,連翹跑去哪裏了,她自己也記不清了。
他皺眉,往前邁了一步,伸手便要去扶她,一邊說“如何?不記得你夫君了?”
簡瀾抬頭思付著,見他伸過來的一雙粗糙有力的大手,她本能的躲了躲,似是並不喜他的碰觸。
華爵雲倒也不甚在意,見她往後躲了躲,將手上的枯木枝子橫在自己麵前,他垂首,偏巧瞥了一眼自己冰麵上暗淡的倒影,便聽她說“你真是我夫君?”
見她用手上的尖銳石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冰麵,他複又伸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簡瀾猝不及防,不由分說的便撲向他,冰麵上實屬太滑,華爵雲未站穩,便拽著她一同跌向了河麵。
簡瀾耳畔是呼呼風聲,便聽‘砰——’地一聲,硬實的冰麵瞬間裂開了一道口子,數塊冰絲飛濺。
她那時暗自高興,此次他的到來實屬不錯,本預備著鑿冰,爾後,順著此路口穿越回去,豈料,這男子用自己的身子鑿開了一道口子。
華爵雲凍得咬緊牙關,冰涼刺骨的水結著冰絲直擊他的後背,且這丫頭瞧起來體態輕盈,怎的趴在他身上,便是如此之重,他一把摟住她纖細的腰身,感覺自己身下的冰麵正漸漸下陷,一躍而起,腳尖輕點冰麵,身輕如燕的瞬間躍上了岸,一係列的動作,可謂是幹脆利落,如燕飛之。
待站定了,衛二同苒苒不知何時跑到他們麵前。
二人齊刷刷的抱拳,道“主上。”
華爵雲並不答話,僅是點點頭,爾後,忍著後背刺骨的涼意,伸手,輕柔的捏起他的下巴,迫她抬頭,看向他,雖周身發冷,但仍然忍不住讚歎“娘子,這一身鏤金百蝶穿花雲棉襖,再加以這一張傾世的臉蛋,真是好看至極,如何,同夫君回去可好?”
簡瀾皺皺眉頭,思付片刻,睜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偏頭問“何以證明你是我夫君?你喚我一聲‘娘子’,便是我夫君嗎?若然如此,我喚全天下的男子為夫君,那麽….全天下的男子便是我夫君嗎?‘夫君’‘娘子’兩個詞,僅是稱呼而已,並不能證明什麽?”
衛二微抬頭,見他家主子皺眉,邪氣的笑容遮掩了方才眼眸中一閃而過的精光同陰鷙,自然,還有一絲司空見慣的狠厲。
他笑著說“娘子,縱然你不願承認,不相信,也是沒關係的,若然你不相信,你夫君我可請來證人,證明我們數月前方才成親。”
繼而,他及衛二擺擺手,衛二匆忙過來,凍紅的耳廓湊到他麵前….
他們究竟說了什麽?簡瀾並沒聽見。
不過,不消片刻的功夫,衛二便匆匆回來,且雇了一輛馬車。
待走近了,馬車夫一把拽住了韁繩,馬兒揚起前蹄,聲音響亮的嘶吼一聲,將淒涼的冬日裏劃開了一聲鳴啼,衛二手裏拿著一件暗黑色的敞篷外套,自馬車上一躍而下,一溜小跑著來到華爵雲麵前,一把披在他身上。
爾後,他一把拽住她的皓腕,說“走,去馬車上,我帶你見一個人。”
簡瀾訝異,覺得他冰涼的大手都在顫抖,紅潤的唇已經發白發紫,瞥了一眼砸出一條裂縫的冰麵,此刻,甚至隱約能瞧見些水隱隱浮動,感歎此番回去,八成會感染風寒。
訝異馬車裏的究竟是何人,因此,方才順從的被他拽著,如若不然,依她不吃虧的暴脾氣,肯定一巴掌呼過去,非得打的他眼冒金星為止。
靠近馬車,馬車夫伸出粗糙的滿是老繭的大手,緊了緊懷裏長長的馬鞭,華爵雲率先上去,進了馬車。
爾後,她尾隨其後。
進了馬車之後,簡瀾瞬間震驚住,隻因,她瞧見同她老娘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米色夾襖,簡單的梳了一個流雲髻,見到簡瀾之後,手裏的蝴蝶白錦帕緊了緊,眼眶中的淚水鑽石一般閃爍其光,幾欲墜落。
簡瀾手裏攥的鋒利石子‘哐——’地一聲掉在馬車上,訝異的睜大眼睛,張大嘴巴。
那一瞬,世間萬物全全凍結。
她忽略掉了吹開簾子不時刮進來的刺骨冷風。
忽略掉了,正在身側,揚唇淺笑,瞧著她的華爵雲。
半晌後,她覺得隻聽到自己心跳之時,便聽她老娘一聲破碎的聲音溢出喉嚨“鴻運——”
兩個字,似訴盡千言萬語的思念,所有回憶如潮水一般湧過來,幾多寒冬暑夏,她寂寥的住在那處如牢籠一般的宅院中,對著那棵杏樹祈禱,思慮著鴻運小時候,時長掰著手指頭,聲音軟糯糯的說“娘親,我愛吃黃杏、大桃子,還有雪梨,可兄長說,等以後有錢了,我們便全全能吃到,娘親,我們何時才能有錢?”
那時,她才四歲,尚且不知錢財的含義,可那時的他們確一貧如洗。
有一次,昌隆外出遊玩,晨時便出去,直至晚間尚未回來,她便領著一群人四處尋覓,方才在一棵杏樹下發現了他,那時,他扭到了腳,蜷縮在樹底下,正值杏樹上碩果累累,因著太急,她狠狠的打在他的背上,幾巴掌下去之後,再問及原因,方才知曉,原不成他知曉阿妹鴻運最喜吃酸酸甜甜的黃杏,因此,當他小心翼翼的張開手時,手裏握著兩個大黃杏,抽噎著道“娘親,阿妹最喜吃黃杏了,昨晚上,她小聲對我說,兄長,我夢到黃杏了,咬了一口,可甜可甜,可你又說了,等我們長大了,有了銀兩錢財,便能吃黃杏了,我好想長大…..”
她摸著昌隆滿是泥土的臉蛋,一把將他抱進懷裏。
就在那處宅院中,杏樹長了嫩葉,繼而長成了整片深綠色的葉子,她會摸著一片滿是紋路的綠葉子,微微一笑的對露兒說“我琢磨著,快要結果子了。”
因此,她日盼夜盼,天天盼,盼得露兒打趣道“夫人,快結果子了,你且耐心等等,原不成夫人最愛吃黃杏,那酸酸綿綿的,如何有桃子好吃?”
她確慘白一笑“是我們家鴻運最愛吃了,我琢磨著,黃杏熟了,全部給她留著,等她回來。”
最終,杏樹結了果子,滿樹黃橙橙的很是好看,她低低喃喃道“終是結果了,終是結果了,可鴻運…終是沒有回來。”
黃杏摘下來之後,總是放不住,擱淺著倒白白浪費了。
因此,後來,她便全全分給下人吃,瞧他們吃的倒也開心,不由又想起鴻運昌隆。
簡瀾訝異挑眉“鴻運?鴻運是哪個?”
華爵雲及她眨眨眼“娘子,你前些時日磕了腦袋,許是將之前的事情全全忘記了,這位夫人便是你娘親,你再仔細瞧瞧,認真想想。”
她皺眉,莫不成這女人便是自己這副身子的老娘,不是她老媽穿越過來的?如此看來,確確是滑天下之大稽,她穿越過來不說,容貌好看了不說,甚至連娘親都一般模樣,真是緣分哪?
正在皺眉思付,見那女人躲在眼眶裏的淚水終於滑落,眼眸中除卻激動還有一絲難言的失落,的確,方才的激動歡愉現下裏變成了寂寥的失落。
她上前,一把將她抱進懷裏,聲音哽咽道“鴻運,鴻運,是娘親沒有保護好了,如今,我盼星星月亮,整日裏為你祈禱,終是再見你一麵,娘親甚感欣慰。”
她撲過來時,自帶了一瞬的涼風,起初,整個衣衫都是冷冽的寒涼,可將她抱進懷中之時,簡瀾確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屬於娘親身上獨有的溫暖。
那一瞬,她竟然抑製不住的感動。
感動的雙眸裏沁出了一滴淚花。
不管能否穿越回去,有娘親的感覺就是好,娘親的懷抱,真暖…..
馬車內,似乎稍顯暖和一些,最起碼能擋些風,簡瀾掏掏耳朵,確見老娘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一直念叨個不停。
可字字珠璣全全對準華爵天。
便說華爵天是殺害她兄長昌隆的凶手,還說華爵天容貌雖是一等一的俊美,世間唯尊的英俊倜儻,可全全是道貌岸然,他的真正目的便是奪皇位,為了奪得皇位,不惜暗中殺了扮演七皇子的昌隆,現如今,又在設計陷害旁的皇子,是十惡不赦作惡多端的壞人,凶殘的手段也是觸目驚心,據說砍手指,砍人,各種酷刑…..
簡瀾那時琢磨,這華爵天原不成是華爵國的二皇子,而自稱他夫君的華爵雲原不成是四皇子,如此,她不是成了皇子妃,可如今,她不是在糾結關乎皇子妃的事情,她糾結的是…..華爵天。
初次見麵,一身黑色的狐裘高貴霸氣,他愣怔的看著她,一雙眼眸裏全全的水霧,就如同她老娘方才那般,就好似許久不見,甚為掛念,可更多的名便是儲存在眼眸裏的那一絲說不出,言不明的深情。
濃濃的情義,那深情究竟是何物?
她糾結,華爵天看起來並不像那種十惡不赦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