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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女子,原不成她是女子

  僅一夜的時間,便傳聞擁有五十六間商鋪,十多套宅院的曾達子死了,並且成了華爵國京城內人們茶餘飯後爭相討論的話題。


  付諸的各種版本都有。


  有的說他得了龍陽之癖,瞧上了芳華閣的麵首‘初逢’,為了同初逢在一起,巴心巴肝的花了近萬兩黃金,隻為見他一麵,可初逢那丫心高氣傲,視金錢如糞土,一文錢也沒要,最後,那曾達子一時想不開,便吞了毒藥自盡了。


  有的說原不成初逢也是斷袖,瞧上了一個驚豔眾生的小白臉,那曾達子氣不過,還尋那小白臉打了一架,醋意橫生的場麵實屬激烈,這一架打得不清,險些將曾達子打死,曾達子回府後,嘔了幾口鮮血,許是內傷,最後,醫治無效身亡。


  簡瀾昏昏沉沉的醒來時,自己正在一輛馬車裏,寒冬臘月的寒風順著棉布簾子吹進來,打在臉上生疼,似乎夾雜著雪花,撲麵而來的寒涼,讓她不禁瑟縮了一下,順著轎簾子飄進來的陣陣馬毛馬糞的味道,自然,周遭還縈繞著一種熟悉又陌生的蘇合香味。


  昨晚上的事有些記不清了,恍惚的很,似乎進了芳華閣,見了一位名喚初逢的麵首,不,還有一位妖孽一般的紅衣男子,那男子一直喚她“小狐狸。”


  她惱火了,糾正道“這位公子,許是認錯人了,我不叫小狐狸,我有名字,我叫頌兒。”


  糾纏到很晚,他竟然說了一句“小狐狸,我才是你夫君,我們是斷袖情深。”


  那時,她一個頭兩個大,莫不是自己失憶之前,招蜂引蝶的很,惹了幾莊桃花案尚且不知,已然可怕到了男女通吃的境地,時長扮男裝行騙,女扮男裝累了,再扮回女兒裝,現下裏,又是活斷袖夫君,又是夫君的,她隻能瞠目結舌的瞪大雙眸,傻傻分不清楚。


  尚沒講清楚自己的身份,便聽大堂門外有聲音傳來,那小廝戰戰兢兢,聲音在空曠寂靜的大堂中格外響亮,好似是“閣主,不好了,曾達子,曾達子……好似….好似沒了。”他雙眼突兀,端端驚恐似要溢出眼眶。


  簡瀾那時剛飲下一口清茶,再次飲了一口後,恍然間他鬼魅幽幽的趕來,又結結巴巴的說話,模樣萬分驚恐,在聽及關乎曾達子,竟然一口茶水瞬間噴出。


  再然後,許是已近夜半,竟然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她那時生生佩服自己,在一個陌生男子麵前竟然沉沉的睡去,雖然那男子樣貌的確邪魅妖嬈。


  今日,便被人帶上了馬車,她慌亂扭頭,以為是連翹跟隨,豈料,那妖孽邪魅的紅衣男子正慵懶的斜躺在一旁,嘴裏叼著一根枯樹梅花枝,朱紅的唇,再配以即將枯萎的紅梅,加上一身妖冶的大紅,那雙邪魅幽深的墨眸,若然不細看,會以為是花樓裏哪位極端有名望的頭牌,樣貌可謂是傾國傾城的好看,端端讓人叫絕。


  他伸手,拿下嘴上的一株紅梅,朱紅的唇邪魅上揚,道“小狐狸,昨晚上我還以為自己喝多了,又夢到你了,今日一看,方才發覺你是真的存在,不然,我還以為自己模模糊糊認錯呢?”


  她無奈的聳聳肩,坐起來一瞧,才發覺自己身上蓋著一床錦被,她皺皺眉,發覺自己身上的衣袍尚且完整,隻是,他現在要帶她去哪?還有連翹,連翹如何了?

  她一骨碌的扯開錦被,慌亂的去掀馬車上的簾子,驚現眼前的,那老者一身厚厚的破舊棉衣,背影極端結實寬闊,頭上鬢發蒼蒼,手上甩著一根長鞭。


  再往一旁望去,銀白素裹,外麵已不同往昔,滄海桑田,終於成了白色的世界,鵝毛大雪仍然飄飄灑灑的,那老者的頭發上已經沾滿了,肩膀上也白白的一層,她兩隻眼睛滴溜溜一轉,正琢磨著是往右跳亦或是往左跳時,便聽他幽幽的來了一句“小狐狸,你無論是往哪裏跳都是死路一條,途經這裏,不是餓狼,便是猛虎,它們時長這個時候出來尋找食物,更何況下雪的天氣,你成為它們肚中晚餐的幾率更大。”


  那時,他慵懶的銜著那株已經枯萎的紅梅,朱紅的唇邪氣上揚,總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連及味道也熟悉極了。


  她看著洋洋灑灑的雪花,仰天長歎,密密麻麻的白不禁讓她給機遇抓狂,馬車一顛,她身體瞬間失衡,直接滾回馬車裏,顧不得臉上沾染的雪花,她滿臉焦灼的說“連翹呢?你看見連翹了嗎?你這是預備帶我去哪?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你,我是頌兒,不是你口中所說的‘小狐狸’,我估摸著,你是看錯人了。”


  “如何?”他一雙好看的雙眸微微眯起,許是有些生氣,一把扯下唇邊的那株紅梅,臉色一瞬變得慘白,語氣也冷冽一些,繼而一把拽住她的衣領,道“你是打算吃飽了不認賬,是嗎?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即便是男子也要同你在一起,你忘記了嗎?”


  她當時瞪圓了眼,立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很是淡定的點頭“你說的沒錯,我早就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兒,你認錯人了,興許你那位朋友是男子,可我…..是女子。”


  轟——


  他腦袋瞬間炸開,女子?女子?她是女子?


  是啊!小狐狸是男子,小狐狸是他七弟。小狐狸逝了,逝的那日,他不敢去送行,不敢去看‘他’,且遣散了所有的女子,在爵落殿喝了三天三夜的酒,聽及華爵天摟著‘他’的屍首許久,不言不語,不吃不喝,那時,他才覺得他對小狐狸的情感遠遠不如華爵天。


  亦不知是第幾日,阿翔來到他床榻邊,手裏捧著一碗湯麵,眼巴巴的掉眼淚,便說昨日裏,他喝酒喝得吐血,嘴裏仍念叨著“我對‘他’的情終究不敵二哥,不僅不敵,且用情不專,女子甚多。”


  阿翔一邊掉眼淚一邊道“殿下,你對七皇子的情不輸二皇子,你為‘他’喝酒喝到吐血,為‘他’遣散了所有的女子,你對‘他’的情並不少一分,可現下裏,講這些還有甚用,隻是攪得七皇子不得安寧,便是泉下有知也不會安生。”


  許是阿翔的言語起了作用,第六日時,他終於自頹廢中喚醒,站在銅鏡前一瞧,眼窩深陷,下巴胡茬厚厚一層,妖孽的臉蛋瘦削,模樣駭人的如鬼魅一般。


  那時,老六偏巧過來,見了他這般模樣,搖搖頭,歎息道“一直知曉你對七弟的感情深厚,確不知如此深厚,二哥抱著‘他’屍首的事已然傳遍了華爵國街角巷尾,不堪入耳的話我便不多說了,瞧瞧,昨個兒我還吩咐嬤嬤準備了一份芙蓉糕,便說七弟愛吃,可織雲提醒了我一句七弟沒了,我方才恍然大悟,七弟真的沒了,便是紅豆酥餅也沒人吃了。”


  爵落苦澀一笑,摸了摸有些紮手的胡茬,淡淡道“你可以讓織雲吃,守著那麽一個傾世美人,何愁寂寞?”


  他正欲出去,推門的手瞬間僵楞在哪裏,頓了一下,才道“織雲最是不喜紅豆酥餅。”


  鵝毛大雪依然洋洋灑灑,織雲站在一棵紅梅樹下,不斷的搓著雙手,那一身的嫩黃色小夾襖著實好看,因著天氣實屬寒冷,她臉蛋凍得通紅通紅,掛著珍珠墜子的耳垂也漸漸由白變粉,爾後,再由粉變紅。


  鼻孔噴出的氣白茫茫的一片,臉色些許的難看,似同誰置氣一般。


  那一身白色狐裘的男子正亦步亦趨的走來,身後是一排排雪中腳步的烙印,一張臉蛋說不出的俊朗,可謂倜儻風流,偏偏濁世佳公子,他手中抱著一紅色披肩,見那背影纖細瘦削的美人站在梅樹下,嘴角微微揚起,待走近了,方才小心翼翼的將披肩披在她身上,繼而打開油紙傘,溫溫柔柔道“回吧!雪那麽大,你身子要緊。”


  她慢慢的蹲下去,身體瑟瑟發抖,看起來甚是可憐,如同被遺棄的小野貓,她並不理他,也不說話,就倔強的蹲在那裏。


  那時,兩個人沉默。


  沉默了半晌後,他試著去碰她,她確一把躲開,確聽他歎息了一聲“織雲,你想怎樣?”


  她仍不說話。


  他覺得自己的耐心將被一點一滴的耗光,忽然覺得織雲成親前同成親後判若兩人,成親前,她大方,溫柔,善解人意,兩人無話不談,即便是普普通通的一個話題,便可以通宵達旦,那時,他覺得自己尋到了知音,覺得織雲是世上獨一無二完美無瑕的女子。


  可成親後,她變得多疑,發脾氣,耍小性子,最多的時候,因著他一句話,她時長沉默,同他陷入冷戰,兩個人,甚至能冷戰幾天幾夜不說話。


  她仍然渾身發顫,瑟瑟發抖,似木偶人一般,不言不語不動,他默默的歎息一聲,終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若然你喜歡在這裏,那便在這裏吧!若然你喜歡不開口,那便不開口,若然你仍是因為七弟吃醋,那便吃吧!”


  他站起來,轉身欲走,走了兩步,才道“我同小七在一起時,的確比同你在一起舒心,因為,小七能同我暢所欲言,‘他’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倒不似你,已經耗盡了我全部的耐性,我猜測你的心思想法有些累了,也許真的累了。”


  說完,瑟瑟發抖的她已經淚流麵麵,如今,他倒是直接,現下裏,自己同逝了的那個人都不如,她就知道他們的關係並不若麵上的簡單,


  她忍著抽噎聲,終是淡淡開口“看來,我終是敵不過你心中的七弟,你既是放不下‘他’,那麽,當初又為何同我成親?”


  聽著她的話語,他僅是頓了一下,爾後,又邁開步子,緊了緊手裏的油紙傘,扭頭,本欲瞧上一眼,確猛然頓住,因為,現下裏,她不是蹲著,而是躺在地上,那件紅色的披風在白雪中格外的刺目。


  那黃色夾襖的女子躺在雪地中,體態嬌小玲瓏,若一葉扁舟,又若一片落葉,輕輕一吹,便隨風而逝。


  他捏著油紙傘的手緊了緊,骨節泛白,爾後,一把扔掉油紙傘,飛快的向前跑去,那時,他心底咯噔一下,仿若馬上停止心跳,有什麽東西似要自身體裏抽離一般。


  其實,他特別特別的在乎她。


  其實,他並不厭惡她,一點兒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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