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字條,允樂不擇手段
這一日,簡瀾正蹲在小河畔發呆,據說鄒凱勝進宮朝聖,皇上有要事召見,小士兵們都清閑些,大早上的,便三三兩兩的聚在小河邊,不是在河畔動手清洗衣物,費力的有模有樣的用棍棒拍打著,便是坐在樹蔭底下,有說有笑的暢談人生,偶爾發出陣陣歡愉的大笑聲。
當然,也有的在一旁晨練打拳。
簡瀾坐在綠油油的草叢上,抬頭,打量著那棵有些古老的大樹,樹皮的裂紋深如溝壑,又清晰可見,若滿是皺紋的肌膚,她隨手拔了一棵野草,放在鼻尖聞了聞,滿滿的青草香味實屬清新自然,眯眼,瞧著透過枝葉斑駁打進來的光芒,忽然間一股惆悵默默在心尖滋生。
忽然想念老娘,想念老娘手裏抄著一根擀麵杖,邊跑邊說“瀾子,看我不抽死你。”
方才洗完衣物的幾個小士兵朝她這便招招手,爾後,大踏步的走來,為首的,她瞧著幾分熟悉,又懶得同他們說話,便自顧自的撕扯手上的野草,將野草撕成了碎渣渣,又隨手拋在地麵,拍拍手,將手指放在鼻尖,滿滿的青草汁味道。
伸手一看,手指尖都是浸染的綠枝葉。
尚未抬頭,便聽那有些熟悉的聲音自她頭頂響起“小七,傷勢可好些了?”
她抬頭,皺眉,偏頭打量著他,方才看清原不成他便是小洛,這些時日,時不時的去她營帳看一眼,偶爾幫她端些飯菜,偶爾笑嘻嘻的進來,獻寶一般的舉著一顆果子說“白日發現的,我瞧著模樣不錯,想來口感也是不錯的。”
說完,一把塞進她手裏,微微一笑說“放心吃吧!沒毒,而且我方才洗過了,幹淨的很。”
每每那時,簡瀾總會想到老六,他總是帶著各種她最最愛的吃食,閑暇時拎去她那裏,及她微微一笑說“小七,瞧瞧六哥給你帶了什麽?”
那笑容極暖極暖,如沐春風,真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不得不承認,她六哥有一副絕美的容顏,甚至羨煞女子的容顏。
“嗯。”簡瀾點點頭,往一旁挪了挪,換了一個姿勢倚著大樹,且又無意識的伸手,拔了一棵野草。
小洛一幹人席地而坐,且伸手,拭去額角的汗漬,便有一搭無一搭的閑聊起來。
簡瀾隻在一旁聽著,偶爾發出“嗯。”“哦!”“是嗎?”
她聽得有一搭無一搭,倒也不甚在意。
直至聽到皇宮中一眾皇子賜婚的事情時,方才將耳朵豎起來,料想不錯,不外乎是六哥同織雲,大概灼華同婉瑩公主,還有……有他們嗎?她心裏七上八下的打鼓,極怕聽到他們賜婚的聖旨。
果真的,那名臉蛋瘦削的小侍衛,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八卦道“你們聽說了嗎?咱們華爵國皇宮內的那位六殿下聽說被賜婚了,聽及賜婚的是囿國織雲公主,據說那囿國織雲公主是傾國傾城。沉魚落雁之貌,和咱們六殿下匹配的緊,婚期便訂在三個月後,聽說是一見傾心,這可是難得的一段佳話。”
小洛皺眉道“既是六皇子都被賜婚了,那二皇子呢!二皇子可是被譽為‘天下第一美男’,那謫仙一般俊朗的人物,以及他一連串的戰功戰績,咱麽也僅是聽說罷了,目前未有機會見他一麵。”
“據說這二皇子不禁容顏與智慧並重,且與生俱來有一種讓人敬而生畏的王者霸氣,聽說,聽說那種威風凜凜的霸氣,連及皇上都不能比擬,且都要禮讓三分,哎,這二皇子可是神話一般的存在呢!”
簡瀾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倒不是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誇讚華爵天,最重要的,她豎起耳朵傾聽,關於‘賜婚聖旨’那幾個重要的字眼。
眾人討論著呢!她便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二皇子,他….他被賜婚了嗎?”
眾人的話題正圍著允樂公主打轉轉時,聽到她忽然提及二皇子賜婚聖旨一事,便一時沒了聲響。
爾後,便是堪堪無辜的搖頭,再搖頭,小洛聲音跳出來說“林子隻聽到關於六皇子賜婚聖旨,旁的,還真沒打聽到,許是關於二皇子的事隱秘一些,因此,根本未打聽到。”
簡瀾大概料想著華爵天賜婚聖旨早已敲定,隻是…..低調一些,並不想公布於眾,她撇撇嘴,但凡涉及他的,都成為了秘密。
那八卦的男子仍然你一言我一句的說著,這話題大抵圍繞著幾位皇子轉,提及最多的,當屬二皇子華爵雲,他們一通絮叨,讓簡瀾一個頭兩個大,她攥了攥拳頭,將那根綠油油的鮮活小草直接攥碎成了渣渣。
活了這些許年頭,油然而生一種自己的東西被搶的感覺,讓她心裏實屬不爽,於是咬咬牙,一通怒火無處發泄,最後,站起身來,愣怔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一般,亦步亦趨的往前走去,最後,由走變成了跑。
華爵天正在書房瞧一本書,允樂確氣急敗壞的站至一旁,她捏著折扇的手緊了緊,隱在袖袍中的左手握成了拳頭,已然有鮮紅的血順著手指一滴一滴往下落她都渾然不覺。
“爵天,不是說好的嗎?關於我們的婚事,你早已應下來,如今,又為何反悔了呢?而且是你父皇金口玉言,既是他金口玉言,怎得說改便改呢?莫不成,莫不成你仍然記掛著華爵瀾那陰陽怪氣的小子,‘他’有什麽好呢?”
“允樂——”華爵天低吼一聲,抬起眼眸,一雙端端好看的瓊宇仙姿之眸,冷冽的注視著她,直盯得她心慌。
爾後他將那本書倉促的合攏,之後,慢慢的站起身,同她隔著一張八仙桌的距離,墨香味混著桃香味愈發濃烈,接著,他便自寬大的袖袍中摸出一張泛黃的紙張,一把甩向了她,呐呐道“這張字條根本不是出自你爹爹之手,即便是臨摹的再像,即便是你爹爹用左手,你也用左手,可…..你仍然露出了破綻。”
允樂一把抓住了泛黃的字條,雙手愈加抖得厲害,但仍然佯裝的雲淡風輕,呐呐道“爵天,我並沒有隱瞞你,這張字條確確是我爹爹寫的,他一向用左手練字寫字,可我一直用右手。”
華爵天厲色的說“正是因著你用右手,所以才寫出了破綻,一來,你右手沾染的墨色指痕,我瞧得清楚,二來,昨晚上,你爹爹的回信來了,便說他身姿無恙,且健壯的很,現下在荊州暫時落腳,不出幾日便又會轉場,四海為家。”
經他這一番說辭,允樂扯著紙條的雙手抖得要命,且眼底的慌亂已然徹底將她出賣,她一雙大眼睛緊緊的盯著那張紙條,聽及耳畔他沉沉的說了一句“允樂,我此生再也不信任你了。”
允樂本來的那一絲淡定因著他一句不輕不重的話,瞬間塌裂,她緊了緊握著紙條的手,左手的血漬直接模糊了紙條上的字跡,她倉皇的躥向他,拽著他的胳膊說“爵天,不要,原諒我一次,就一次,你知道的,我如此做,都是因為你,自小到大,我唯一在意的便是你,此番,都是……”
她緊緊的拽著他的衣袖,手上的鮮血浸染了他的袖袍,浸染了那張泛黃的紙條。
“允樂,允樂….”他搖頭,緩緩的搖頭,半晌,才歎息一聲“原本,你不是這般模樣。”
沒有人是一成不變,沒有人能夠永遠善良,也沒有人能夠永遠邪惡,人都是不斷變幻的。
華爵天嫌惡的一把將她的手拂開,她踉蹌了一下,瞬間栽倒在地上,眼角滿是淚花。
“爵天,我們是被皇上賜婚的,皇上金口,不得違抗。”情急之下,她口不擇言,一方麵也是敘述事實。
他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好看的瓊宇仙姿之眸閃了閃,一閃而過的狠厲讓人心驚膽戰,那股子威震八方的氣勢讓人何其敬重。
他冷冽的說“我既有辦法讓父皇賜婚,亦有辦法讓他收回成命,成親與不成親都僅在我一念之間,如今你拿著你爹爹的性命玩笑作假,若然他知曉了此事,你覺得會同意嗎?僅這一點兒,你便視為不孝,你認為用這種謊言欺騙來的情思,究竟能維持幾日?”
一滴淚滑落她的眼角,至嘴邊時,鹹鹹的,她執念道“莫說是幾日,便是一日,我也願意。”
華爵天搖頭,再搖頭,雙手負在身後,字字認真鄭重道“其實,我一直將你看做妹妹。”他說完,便轉身,大步凜然的往前走去,走至門口,一把推開了門,頓時的,十足刺目的陽光鋪灑進來,那灼熱的讓人心慌的溫度,仿若置身在蒸籠之中。
陽光撒到他身上,如同鍍了一層金閃閃的光芒,看起來更加亮堂,更加帥氣,更加英氣逼人,更加傾世無雙…..
他未轉頭,隻愣怔在那裏,歎息一聲,說“賜婚的事你便權當不存在,即便是我當時應下了,那也做不得數,允樂,我一直希望你能尋到屬於你的那個良人。”
說完,他邁過門檻,瀟灑帥氣的往外走去。
他出來時,豪雲並不訝異,隻尾隨其後,跟隨他前行,方才走了幾步,便聽他認認真真說“我去尋父皇,有事,允樂尚在裏麵,你將沈天通叫過來,讓他將允樂帶回去。”
華爵天去了約莫兩個時辰,回來時,沈天通便在大殿候他多時,那時,已然是傍晚。
月色沉沉,籠罩下的萬物朦朧神秘。
沈天通一襲淡青色的長袍,手中一把折扇,倒也清雅舒適,見華爵天時,他翹著二郎腿,這兩個時辰裏,他先將允樂安頓好了,苦口婆心的勸慰了一番,豈料那丫頭躲在他懷裏,讓他措手不及,她嚶嚶的哭了許久,待平靜了一些後,似乎因著哭得累了,最後,竟睡著了,即便是睡著了,臉上仍花貓一般的掛著淚水。
見他華爵天回來,他緩緩的搖著折扇,左手不客氣的將一粒葡萄丟進嘴裏,慢慢咀嚼著,那葡萄是極甜極甜的,此刻,他確覺得有幾分苦澀。
華爵天推門而入,在沈天通探究的眸光中緩緩走來,直至走到他麵前時,方才站定,又尋了一處同他相鄰的太師椅坐下來,坐定後,才沉沉的歎息了一聲“允樂……還好吧?”
“不好,”他搖著折扇“允樂哭了許久。”
他苦澀一笑,緩緩搖頭“允樂的執念太深,為了達目的已然不擇手段。”
他一把合攏了折扇,語氣有些生硬,道“可我看到的隻是一個癡心的女子,執念於你,為了你,明顯的不顧一切。”
他冷冽的看著他,咬咬牙,道“二師兄,你會因為某個女子的癡心,秉著負責人的態度同她成親嗎?若然是那般,我才認為你是不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