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一定,我會娶你的
簡瀾尚且記得,昨晚自己回殿時,分明將匕首放在了自己身旁,便是今早起床,也堪堪將其別致自己腰間,以防不時之需,怎的,現下裏,竟然落在了那廝手裏?
難不成?糟了,便是被人架著的空當,她仍若撓癢癢一般的將手放置腰間,那裏,此刻,言不出的空檔,怎的?華爵天這家夥是神偷手嗎?
隻須臾間,她尚未察覺的時刻,腰間貼身匕首已經不翼而飛。
再左右瞧瞧,那兩名侍衛隻高高昂著頭,傲然且麵無表情,她僅看到四隻黑洞洞的鼻孔,當下不悅!這倆人是擺設還是瞎子,竟未看到華爵天順她腰間匕首?
“哦?這是何人之物?這狂徒似乎太過囂張了吧?”皇上接過他手中的匕首,自是認真審視打量著。
簡瀾一身冷汗,現下裏,本就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如今,她二哥前來,尚不知打得什麽如意算盤,竟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莫不成覺得皇上懲罰過輕,再慌忙添些柴火。
更讓她瞠目結舌,氣得牙根癢癢的,便是四皇子一見那匕首,更是直言不諱,上來便說“這麒麟紋匕首我見過,若然不錯,應該是七弟所有。”
得,簡瀾險些一口吐沫噎死,如今這矛頭全全指向她,不僅被拉下去杖刑已然夠慘,還牽扯出一樁偷皇子坐騎馬尾毛的案件。
更淒慘的便是六皇子也上前添油加醋“不錯,今日宮中傳得沸沸揚揚,謠言甚微,便說七弟偷了四哥芸初的馬尾毛,當時,我便也不覺是真,如今,連同二哥黑龍的馬尾毛也被偷了,我方才信了八分。”
天,當下這是什麽情況,竟然連同總是溫溫柔柔喚她小七的六哥,也出來攪局,紛紛拉她下水,這世道難道黑白顛倒,亦或是她正在夢中?
“不錯,這謠言我堪堪也聽說了。”華爵落也上前走了一步,雖亦替她說了一句讓她倍感欣慰的話,不過,話語裏是滿滿的漫不經心“不過,我倒不信是真的。”
簡瀾當下感激的望了他一眼,確見那廝衝她挑挑眉,麵上浮現出一絲安穩,同方才的焦灼擔憂判若兩人。
“華爵瀾——”皇上大喝一聲,臉色低沉的讓人懼怕“他們說得可是真的?這把匕首是你的嗎?你二位兄長坐騎的馬尾毛可是你割下的?”
咄咄逼問,滿臉陰沉,讓人周身毛骨悚然。
簡瀾靈動大眼便又骨碌碌一轉,瞬間掙脫身後兩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拚命擠出幾滴淚水,同萬分委屈的模樣,雖委屈,確未有一絲慌亂的沉聲道“沒錯,父皇,我承認二哥及四哥的馬尾毛是我割下的。”
眾人險些一個趔趄,這不是拐著彎的罵人解氣嗎?
什麽叫二哥及四哥的馬尾毛?他們又不是馬匹,何來馬尾?
“七弟,注意你的措辭。”華爵落憋著笑,極端認真的張嘴反駁道“你那句話可是有通病的,應該是二哥及四哥坐騎的馬尾毛,而不是他們的馬尾毛,人及獸你還是要分清楚才是?若然分不清,那不是二哥及四哥長了馬尾,成了人獸不一,讓人笑掉大牙。”
因他一句話,那兩名侍衛,實屬憋不住,竊竊笑了。
連同太傅都一張臉憋得通紅,笑了失禮,不笑憋得夠嗆。
二殿下及四殿下雖臉色有些許難看,倒也未提及旁的,隻等著小狐狸胡編亂造,堪堪‘他’還能編出什麽冠冕堂皇,啼笑皆非的理由。
“父皇。”簡瀾接著道,努力吸了吸鼻子,滿臉痛楚隱忍之色,倒堪堪及皇上的怒火退去幾分,“其實,便是前幾天我做得一個夢,夢到我那苦命的娘親,她拉著我的手說‘瀾兒,替我照看好你父皇。’”
提及歐陽麗,皇上的怒火又退去幾分。
那時,何淩袖袍中握緊的手瞬間鬆了不少,這丫頭倒是有幾分本事,在眾人矛頭所指之時,依然臨危不懼,且一出戲拿捏得恰到好處,大抵知曉皇上的軟肋便是如此。
這個棋子,他覺得委實不錯。
許久以前,皇上正值豆蔻之年,年紀尚輕,那時,他尚且是皇子,雖是皇子,倒向往民間的生活,及這皇宮紅牆之內充滿排斥。
一日,宮裏來了外國使者,正形宮宴,那日亦是農曆正月十五花燈節,不僅宮裏熱鬧非凡,宮牆之外的民間竟生生賽過宮內,那日,正遇一幫侍衛出宮門采購物資。
於是,他換上一名侍衛的衣服,隨同走了出去。
宮牆外自是另一番美景,大街小巷都掛了許多繽紛色彩的燈籠,他翩然前行,行至橋頭之時,迎麵來了一名女子,且一頭撞進他懷中,待他看清了,才發覺那丫頭身著一身淡雅淺粉,周身散發著淡淡花香,那一雙靈動的大眼如天上繁星,空靈透亮,清澈見底,那張臉更是生的精致秀氣。
便是宮中婢女,父皇後宮佳麗,也未見著如此清麗之人,那雙眼睛清澈透亮,不染凡塵。
隻一眼,他便記住了那雙靈動大眼。
“這位公子,可是見著了我家小姐?”
那是她說得第一句話,他聽得清清楚楚,亦記得明明白白,那聲音宛若出穀黃鸝,委實動聽。
他當時呆愣搖頭,“並沒有。”
那女子並未多做停留,隻點點頭,繞過他,繼續前行。
那時,他亦不知著了什麽魔道,竟管閑事的拉住她說“姑娘,我同你一起找吧?”
亦是不管那女子是否點頭,便厚臉皮的同她一起去尋。
通過閑聊,他便知曉了這女子閨名‘菁菁’,是富商嚴府丫鬟,如今便在嚴府,服侍嚴家千金嚴秀秀。
這秀秀二字,嚴家千金可真擔待不起,尋到她時,便在一處隱蔽處哭泣,菁菁問及原因,大概是及那衛家公子初次見麵,可那廝隻看了她一眼,便轉身走了。
是人便知那衛家公子逃跑的原因,這嚴家千金身材極端走樣,許是平日裏吃食未控製,竟生生胖成了……
倒是見著他時,那淚意便瞬間沒了,眉開眼笑,雙眸放光。
便是一眼瞧上了,之後,但凡溜出皇宮來尋菁菁,她自是一番死纏爛打。
再後來,那胖女人知曉他二人兩情相悅,便打了主意,私自將菁菁賣去翠樓,且在翠樓藝名‘歐陽麗’。
那時,他去嚴府找過菁菁,不管是嚴老爺亦或是那胖女秀秀,隻搖頭謊稱不知曉。
最後,他四處打聽,都亦無果。
倒是整日借酒消愁,一幅美人丹青掛在寢殿。
那美人明眸皓齒,尤其一雙美眸說不出的靈動使然。
繼任太子之後,便更急繁忙,及那份情誼,也日漸淡忘了。
直到那日,父皇命他出宮體察民情之時,經過翠樓,便見那院內老鴇命人打一名傾城女子,出手極為狠辣,眼見那女子被打得奄奄一息之時,他便是路見不平了一把,將那名柔弱女子救下。
盡管她滿臉是血,但他仍然認出了,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菁菁,她怎的淪落至此,在翠樓裏當了頭號花魁。
他重金將她賣身契贖回,也在宮外將她安置在一處宅院內,那些時日,她及他講了這些年的遭遇,並說在翠樓隻賣藝不賣身,前幾年倒也混得極好,因著替老鴇賺下不少銀兩,那老鴇也未難她。
可偏偏這幾日,一位姓候的爺瞧上了她的模樣,非要將她娶回去做妾。
她再三聲稱自己隻賣藝不賣身,死活不從那侯爺,老鴇因著急需錢財,見她寧可撞木柱子自盡,也不從那位侯爺,因此,一時氣不過,命人下狠手差點打死她。
自那以後,經過一番補品調養,靜心休息,菁菁本來瘦削幹癟的臉蛋變得愈發圓潤,連若如拂柳的身子也變得豐腴許多。
唯一變了的,便是那一雙從前清澈靈動的美麗眼眸。
他說“菁菁,便是當初我第一次見你,就被你那一雙靈動雙眸吸引,那時,隻覺一汪湖水,平靜無波,幹淨澄澈。”
她說“人都是會變的,從前那個不喑世事,將一切遐想的如此美好的人兒,如今經過事態萬千,風雲變幻,經曆諸多過往以後,已變得不再純粹,還哪裏來得幹淨澄澈?”
雖依然相依相偎,互相傾慕,但堪堪自心底已產生芥蒂。
再後來,無意間,她便知曉了他的身份,是他手下來時,她在暗裏,聽及他們談話時,她才知曉的。
他便是華爵國新冊封的太子華爵允。
並且已然知曉,就在數月之前,冊封大典之時,他便已然娶了太子妃,聽及,那日紅妝十裏,華爵國的太子威風凜凜,英姿颯爽,那番帥氣容顏不知迷煞了多少女子?又有多少的女子躲在閨中暗自流淚?
而那太子妃,據說傾國傾世之貌,身姿窈窕,是世間難得的美人。
太子妃?那時,她連連傻笑,笑中帶淚,如此傾國傾城,驚豔絕倫的女子才堪堪及他般配。
再後來,菁菁問他,當時神態嚴肅認真,問他是否就是當今太子華爵允。
他自是點頭應允。
那日晚上,他們談了許多,大抵是第一次時她是故意撞上他的,問及那杜秀秀的下落,亦是為了引起他他注意,隻因。
她在萬千人群中,隻見一高大英俊的男子站在橋頭,在數盞紅燈籠下,耀得他那帥氣的臉紅通通的,那雙眼睛亮閃閃的,便是站在哪裏,已然吸睛無數。
那番極美的畫麵亦是定在那一瞬,永遠憶在心頭。
她離去前的那一晚,他將身上的那塊龍紋玉佩交到她手裏,便極堅定極溫柔的說“我會娶你的,一定,請你耐心等待。”
她接過那塊通體碧綠若甘泉一般透亮的玉佩,輕輕觸摸,上麵龍紋雕刻十分細膩,每一處勾勒轉折都未有一絲一毫瑕疵。
她笑了,一滴淚珠打在觸手升溫的碧玉上。
他問她為何哭了,她確撒謊說“我是太高興了,竟得當今太子恩寵。”
那時,全然怪他,忽略了她幸福笑容背後的那份蒼白落寞。
後話,自是不必言說,第二日,她便走了,帶著那塊玉佩,隻留下一封信箋,如今那封信箋他仍然珍藏著,當做她給他的最後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