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從世界誕生以來,時間就是一種極為特殊事物,它有時候可以漫長的就像一條永遠也無法到達終點的道路,充滿著曲折而又漫長的特點,而有的時候它又如白駒過隙,一晃而過,甚至讓人連反應機會都難以找尋。
雲逸和崔煉的攀談在進行到落日黃昏時已經慢慢停歇下來,同時在身邊的那些軍隊以及部隊輜重,都是十分自然而又肅穆的停止。
空間中的每個生物都披蓋著黃金色的太陽餘暉,用著興奮而又帶著隱隱傷感的眼眸,望向了數千米外的蒼嘯塬。
兩天前所爆發的震天燎原之戰,沒有讓這片有著上百年曆史的建築群有著絲毫變化,一座座雄偉丹塔依舊像過往那樣高高聳立,紅色琉璃瓦片以及血色的青銅風鈴親密無間的配合在一起,在清風習習的吹動下,發出了荒原上最為悲涼動聽的聲音。
與此同時在蒼嘯塬的外圍,大量身穿著紅色甲胄的士兵們正在平靜戍守著,他們的臉上看不到多少表情,暴露在空氣中的眼神總是流露著許多無法言說的細節,手中緊攥著的武器輕輕顫抖,發出聲聲震動,促使著整個場麵像極了爆發戰爭的前夕。
在軍隊的正前方站立著的,是上百米衣袍名貴的煉丹師們,他們大多年紀都已經有著半百歲數了,歲月痕跡在他們的麵容上留下了太多創傷,讓他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隻能用著心中熾熱的丹心來延續生命。
比煉丹師所站的位置要更加靠前一些的,就是執掌丹宗的軍政大員們了,此時此刻很難去從麵相上看到這些人心中究竟想著什麽,但按照當年蔚水投降時,全城十萬百姓們冷酷鋼鐵意誌來說,丹宗心中所隱藏和壓抑的火焰要更加猛烈和可怕。
在短短兩三天內,經曆人生重大挫折的普林也出現在了大人們的行列中,甚至因為其過往在丹宗的無可比擬的地位,進而讓他的位置要更加的提前,來到了整個隊伍的最前端。
不過與位置不是很匹配的是老人此刻的精神狀態,他看起來真的已經時日無多了,整個腦袋都孤零零的耷拉下來,稀少疏鬆的白發都幹枯如雜草的落在頭皮上,過往堅毅的眼神也十分可怕的深深塌陷,遠遠看去就像是兩個黑漆漆的圓洞。
“嘶嘶嘶。”日落黃昏時的氣氛壓抑的讓天盟和丹宗人馬都無奈靜止下去,不過好在雙方總計有著百餘架的天空作戰部隊們都發出了尖利斯嚎,他們盡情盤旋飛舞在浩瀚天空領域,巨大翅膀舒暢張開,向著地麵投下了濃重黑影。
相比起天盟空中部隊的全副武裝和凶狠程度,數量達到七十架的丹宗天空部隊已經被早早解除了武裝,竭盡全力的嘶鳴聲更像是某種對於現實的不滿。
“呼呼。”猙獰狂風呼號,促使著地麵上的軍隊聽到了獵獵作響的聲音,使得敏感的人類五官都感受到了一道道強壯力量,空間中撕扯出一道道可見的白色氣流,就像巨靈神呼出的白氣,不免是讓人感歎著這些空中堡壘的可怕力量。
不過縱觀整個戰爭曆程,此次丹宗和天盟對於天空作戰部隊的使用都匱乏的可憐,這不僅僅是因為敵我統帥部都更加專注於具體戰術的實施,也因為各自實力還達不到完成空地一體化作戰的要求。
“丹宗人馬如此整裝待發,意欲何為,難道是向放手一搏。”崔煉看著不遠處整齊的軍陣,不免是謹慎長歎起來,他揮動雙手示意著軍隊提高警惕達到作戰狀態,同時自己也下意識的抓住了腰間佩戴著的長刀。
“他們在等待迎接著自己的君王。”雲逸遠遠看著那些丹宗軍政大員以及煉丹師們執拗的表情,思考了半晌時間才理解明白:“讓宇涵出來吧。”
簡單軍令被傳令兵快速傳達出去,很快位於中軍領域的那架馬車就被輕輕掀動起來,眼神惺忪,麵色蒼白的陰柔男人晃晃悠悠的從其中走動下來,但之後他沒有直接向著前方行進,反而是轉過腦袋,意味深長的看著馬車內的老人:“未來的丹宗將走向何處呢。”
沒有人能夠想到他會念叨出這樣的問題,但從其深重麵色來看,這已然是縈繞在心頭長久無法解釋的心結。
“無論他走向何方,我相信都是一個新的開始。”盤坐在馬車中央的戰台沒有動身意思,他半睜著眼眸,遙遙看看外麵這片闊別兩年的故土,心中的酸楚不免是一股腦的湧動過來,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強壓著情感,裝出無所顧忌的模樣。
“那就勞煩老先生了。”宇涵在聽到老人話語後稍微愣了一愣,隨後又是無奈的苦笑上兩聲,恭敬的放下馬車簾子,腳步退後幾步躬身行上大禮,整個過程都是那麽的無可挑剔,就像是在短短時間中,他們已經完成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交接儀式。
“請您快一些,天就要黑了。”守候在旁邊的士兵們用著不卑不亢的聲音催促年輕人,同時也是帶有恐嚇意味的晃動了手中武器。
宇涵稍顯無奈的點動腦袋,轉過身軀,心猿意馬的向著軍陣前方走去,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讓心中產生了許多的酸楚意味,曾經他是這片土地上無可爭議的君王,如今卻要被一名卑微士兵大聲嗬斥,真是人生的悲歡離合總在一念之間。
顫抖步伐掠過了紅色土地,左右兩邊凶神惡煞的天盟士兵們沒有掩飾和壓抑著自己的怒火,激烈眼神宛若一把把無法阻擋的利劍,深深刺擊在宇涵身軀上,不免是讓他感受了前所謂有的危險。
而當身影行進了天盟統帥部時,宇涵將麵容抬動起來,看到了坐在高頭戰馬上的崔煉,這位在天盟軍中地位和職位迅速抬高的將軍,此時也在看著自己,眼神中的冷漠伴隨著玄氣力量充滿著強烈殺氣。
“呼呼。”宇涵緩緩吐出兩道氣息,走到了雲逸戰馬旁邊,他沒有直接看著年輕少年,而是用著極為相似的表情和姿態,瞭望著遠處整齊的丹宗軍隊。
“這幾日來,天盟對你的禮遇不周還望理解。”雲逸鬆開韁繩走下戰馬,同時也示意著天盟軍隊不必多此一舉的保持戰鬥舉動。
宇涵聳聳肩膀,看起來毫不在乎,仿佛內心中已然將一切事情都已然看破:“曆代以來,敗軍之將都難逃一死,我現在還活著已經是十分幸運的事情,禮數上的事情又能多說些什麽。”
“天盟軍隊已經分別前往東部荒原已經峽穀之地接受俘虜了,現在就隻剩下了麵前的蒼嘯塬,所以接下來的事情,你應該明白。”雲逸來到宇涵身邊,輕聲言說著,表情十分的平淡,就好像在講述著平常的瑣碎事情:“隻要一切能夠平靜結束,我保證沒有人會死,未來的丹宗統治我也會用合適的人來處理。”
“我明白。”宇涵微笑著點動腦袋,向著前方走去,陰柔眼神中沒有任何的感情波瀾,宛若心髒已然早早的死去。
不過在稍微行進上兩步後,他又是回想起什麽,進而稍顯急促的轉過腦袋,意猶未盡的直視著男孩道:“雲逸並不是你的真名,是嗎。”
恍惚間,空氣中再度傳來的了鳴動風聲,黑氣作響也回蕩在耳旁,填充著肅殺,雲逸十分可怕的鼓起腮幫,眨動著眉眼,他看著輕笑男人長時間的沒有說話,仿佛整個人心思都在進行著左右思考:“這裏離丹宗軍隊還有著上千米距離,就先騎著這匹戰馬過去吧。”
雲逸沒有回答宇涵的問題,反而是牽動著戰馬韁繩走上去,同時意味深長的囑托道:“這匹馬陪我走過了萬水千山,曆經了風風雨雨,我希望待會你能夠將他完好無損的還給我。”
宇涵接過馬繩,沒有絲毫客氣的翻身上馬,他不在乎雲逸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因為他已然從男孩表情看到了答案。
“咚咚咚。”性情溫順而又無畏的戰馬,帶著陌生人走向了敵方軍陣,一騎絕塵的速度讓宇涵身影愈發遙遠,進而牽動了崔煉謹慎的心思:“若宇涵回去帶領軍隊反叛怎麽辦。”
“血淩雲和淩訣就在那裏,有他們坐鎮,無人可翻起什麽風浪。”雲逸背負著手掌,專注觀望著蒼嘯塬上那一座座高低起伏的閣樓,同時也將雄偉丹塔盡收眼底:“但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就隻能將這片紅土地徹底變成屍山血海了。”
日行千裏的迅捷戰馬在短短一分鍾後,就將宇涵帶到丹宗軍隊的正前方,整個過程快速的都有些突兀,讓身在其中的宇涵自己都不禁感歎著胯下戰馬的出色馬力,他走下戰馬,輕輕撫摸巨大馬首,隨後步伐堅定而又無畏的走向屬於自己的軍隊。
長久站立著的士兵們自發伸長脖頸,看著熟悉宗主到來,平淡眼神中終於出現了緊張味道,飄揚在天空的紅色旗幟也化作火焰般的形狀,快速燃燒。煉丹師們不約而同的抱和手掌,開始躬身行禮,表情上的尊崇仿佛是在告訴所有人,無論何時何地,都會將宇涵尊為丹宗領袖。
軍政大員們也立即蜂擁上去,聚集到普林身後,兩天前鬧劇結束後,他們都知道老人同宇涵的真正關係,不過即便如此,他們還是義無反顧的站在這邊,無形間也是將自己的態度清晰表達出來。
“父親。”再離普林僅僅幾步之遙的宇涵跪下了身軀,眼神出現了幾分感情,沒有人知道這對數十年未能相認的父子,為何會對彼此有著如此旺盛情感,但事到如今,卻隻能勉為其難的接受。
有些病入膏肓跡象的普林顫抖著身軀,走向了親生兒子,他將布滿黑色屍斑的手掌搭在了宇涵腦袋上,濃烈溫情在即將陷入黑夜的空間中綿綿傳達:“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現在宗主回來,我們再無束縛,大可起兵反擊,城破國亡在無舍命之意。”丹宗將軍們將手掌放在了武器上,滿是戰意的眼神緊盯著陰柔男人,仿佛是在等待著鏗鏘有力的軍令下達。
“淩訣和血淩雲呢。”宇涵站起身軀,沉聲詢問著,他攙扶著父親,盡著作為兒子的那份孝道。
“都在丹塔中。”一名將軍稍顯畏懼驚慌的言說著,話語中盡是對於這兩人強大實力的恐懼:“若我們發動反攻,這二人應該會從後方發動偷襲進攻。”
“東部荒原和峽穀之地的軍隊差不多已經都向天盟投降了吧。”宇涵苦笑著看看遠處站在高大落地窗前的兩位強者,而在他們的身邊,還有著二十名飛翔著的黑色血奴部隊。
“天盟在深夜中擄走兩位將軍,已然迫使著軍隊群龍無首陷,而前日投降繳文的發布,更是導致了軍隊的分崩離析,相必如今已然被天盟軍隊收編。”將軍們在說出這些話後,頓感握著武器的手掌已經不再充滿力量,紛紛無奈的低垂下麵容,做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又如何去輕言戰事啊,蒼嘯塬上還有著數十萬百姓,此時爆發戰爭無異於是讓他們走向死路。”宇涵轉過腦袋,向著普林輕輕說著,眼神中的無助和柔情似乎在不斷的傳達某個信息。
老人點動下頜,明白了兒子話語中的意思,作為過去這片土地上實權最大的人物來說,他十分清楚在麵對著大兵壓境的情況下,無險可守的蒼嘯塬會在短時間內變成一塊血跡斑斑的屠殺場:“讓軍隊們放下武器,讓開道路。”
稍顯殘忍的命令傳蕩在了每位將軍耳畔,屈辱導致著內心不斷抽搐,就像是瀕死時刻,無形間讓空氣變得死一般寂靜。
“去找你的主人吧。”宇涵向著安靜啃食地麵雜草的戰馬大聲呼號著,聲音悠悠然然的傳蕩過去,讓健壯駿馬抬高馬首。
“呼嚕嚕。”戰馬衝著長空,發出兩聲粗糙厚重的吼叫後轉身飛馳,四蹄在大量士兵的注視下下顯示出了有力美感。
與此同時在它的身後,整齊的丹宗軍隊們開始成批次的放下武器,火焰般的旗幟一一降落,直通蒼嘯塬核心地帶的道路也被退讓開來。
這是自百年前丹宗建立至今,最為令人緊張和扣人心弦的時刻,蒼嘯塬這片平靜了整整一個世紀的土地,在今天迎來了大量陌生客人。
這些身穿著黑色甲胄,搖擺著鷹旗的戰士們,用著挺拔軍姿行走在寬闊的朱紅大道上,數不盡的鋼鐵戰車發出轟隆吼叫,向著前方行使,天空中的鳥獸們也在丹紅色的天空上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