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自我評述
沒有人會去否認,在那個極致冰冷罕見的滄涼雨夜中,雲逸和天盟失去了許多東西,他們有著太多忠誠的士兵瞬間葬身死亡,有著親密的戰友將軍不明不白的粉身碎骨,更有著心中澎湃戰意化為青煙。
不過當事情發展至現在,這些東西似乎都要用時間來進行撫慰和抹平了。
相比起那個冰冷徹骨的雨夜來說,今天是個清風郎朗的夜晚,蒼穹中的萬顆金星在近乎點燃自己般的綻放,似遠似近的戈壁孤月也在瘋狂大放異彩,明媚光芒猶如海水,灑落在廣闊平原上,進而無時無刻不散發著自己獨特而又純粹的一麵。
在離中軍不是很遠的軍帳中,北夭正獨自一人坐在座椅上,昂首思緒著什麽,他的眼睛長久沒有眨動,凝視著這個好看夜晚,可內心中的情感不知為何始終快活不起來。
按理來說在他的幫助下,丹宗在同天盟的正麵戰場上取得了不俗勝利,整個戰爭格局都在一邊倒的向著古老名門傾斜,一切似乎在朝著有利自己的方向行走。
等待軍隊退兵回到天雲山,他大可以借助雲逸戰場指揮不力的借口,掌控偌大天盟,同時多年來所培植的親信黨羽們也可以粉墨登場,進而取代龍嘯等一眾元老重臣的職位。
可盡管現實中的事件正在朝著想象中進行,可北夭卻一連幾日都感受到了無法抑製的焦慮和慌張,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人拿著刀槍利劍,對準了後背,隻要稍不注意就會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呼呼。”天氣的清涼並不能阻止北夭額頭上的汗水出現,他用著手掌支撐住略顯疲憊腦袋,整個身形像蝦般的蜷縮在椅子中,顯示出了刻意病態:“你究竟害怕著什麽呢。”
半晌時間後,北夭緊緊閉上眼睛,進行著自我拷問,他將最近一段時間所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作出了徹底總結,半晌時間後,才是隱隱約約找到了事情不對頭的地方:“雲逸心性堅定如不倒長城,任山海動搖他自巋然不動,可為何此次會是大變心性,意想退兵,難道是說你的真正意圖,是在尋找峽穀之地失敗的真正原因。”
在心中自顧自的呢喃兩句後,北夭心境變得猶如經曆寒冬臘月,他猛然間站立起身軀,僵硬站立起來,表情上的緊張直接導致著身體肌肉的緊繃:“必須得趕快除掉聖非,不然等他醒來事情敗露。”
北夭沒有將真相大白後的事實說出來,因為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當陰謀水落石出後,雲逸將會用著何種手段來對付自己,畢竟血仇天的前車之鑒太過於慘烈。
北夭下意識的將衣袍修理整整齊,腰身間的束緊衣帶也被他緊緊綁好,表情逐漸的沉定下來,將剛才的那些不良情緒一一掩蓋,隨即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軍帳。
而就在他行出軍帳的幾乎同一時刻,遠在數千米外的另一處營帳中,有位風塵仆仆的客人悄然無聲的進入了聖非住所。
他看起來不想讓戍守在四周的天盟士兵們清楚他的到來,隨即發動玄氣力量,將高大身材變成了一陣轉瞬即逝的黑風,同時那張在明月下顯得十分俊朗的麵容,也孤單而又疲憊的低垂下去,眉眼中隱約帶著的冷酷意味,在此刻將他的氣質變得是令人感傷。
“呼呼。”在一陣清風拂麵般的輕微動作後,用於遮擋風塵的簾子被男人輕輕掀動起來,他故意將自己腳步聲放的十分平緩,低垂麵孔在經過半晌時間的思緒後,方才緩慢的抬動起來,也是直到此時此刻,沈恒才沒有將自己的身形掩藏。
好看眼眸直直的凝望著躺在木床上安靜沉睡的聖非,不知不覺間,神情就是順著呼吸慢慢流淌在空間中:“聖非。”
沈恒輕聲呼喊著同伴姓名,愣愣的在原地站住了,他似乎對此刻這種環境和氣氛有些措手不及,在趕回天盟的千裏路程中,他曾一次又一次的想象過見到翰墨時的嚎啕大哭,想象過聖非傷痕累累奄奄一息時的悲痛欲絕,可當這個時刻真正來臨,數不出來情感卻湧動在喉嚨無法表達,無形間就好像是有人在心頭沉重的壓上一塊石頭。
“你還好嗎。”沈恒搖動著步伐,來到了聖非床邊安靜凝視,他的手掌撫摸著被纏有大量繃帶的傷口,尖銳疼痛不知為何在心頭長久浮動出現,不免是讓他的眼神痛苦眨動起來。
作為身經百戰,玄氣戰力更是高達玄王級別的沈恒來說,他十分清楚聖非肩胛和腹部的傷痕有多麽的嚴重和慘烈,這其中的每一道傷痕,都是可以置人於死地。
“究竟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沈恒半眯著眉眼,將悲傷收斂幾分,眼神也在霎時間包裹上了濃稠的複仇火焰,內心中的許多思緒都不斷的告訴他,這是必報的大仇:“兄弟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傷害你的人。”
“砰砰砰。”就在沈恒正沉靜在自己的悲情世界中,軍帳外卻是傳來一陣十分急促的腳步聲,這些聲音聽起來是那麽的激烈而又緊張,就像戰爭爆發前,軍隊敲響的戰鼓,充滿著刻意殺戮和危險意味。
沈恒在聽到這種聲音後,思緒立馬就是混亂起來,過去所經曆的殘酷戰鬥清楚告訴他,這種腳步聲的出現就意味著危險到來,他連忙發動玄王戰力,進而將整個人的身軀都演變成隱匿於軍帳角落中的黑暗陰影。
“噗。”靜謐低垂在今夜注定被一次次翻動,北夭稍低著眉眼,進入了氣氛稍顯冰冷的軍帳中,大量眼白翻動在外麵,逐漸顯露出大量血色,進而讓他那雙眉眼像極了嗜血孤狼。
在將營帳掃視一圈並未發現什麽端倪後,北夭才是放鬆的將背負在身後的手掌放置到了前麵,全身注意也快速集中,化成了一柄滿弦長箭,精銳鋒刃部位首當其衝,對準了昏睡著的將軍。
“對不起。”當突兀道歉聲在營帳中響動起的時候,就連隱匿於營帳中的沈恒都麵色變得詫異不已,他原本在看到是北夭時,準備大大方方的走動出來,可這聲歉意卻將一切動作阻擋。
“對不起。”或許是同在天盟中入仕做官的緣故,又或者在事件迎來結局的大時刻,總要說些什麽,北夭再度用著溫柔音調,說出皮笑肉不笑的歉意,他取過一張椅子,走到了床前,看著緊閉雙眼的將軍,神情肅穆而又莊重,就像是在參加著葬禮:“天盟創建的時間著實不是很漫長,屈指細數起來不過是兩年時間,我雖然被認為是最早的一批天盟臣子,可客觀來說,隻不過比你和翰墨多上半年資曆而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你們在地位上並沒有太多差別,但我依舊很尊重你們為天盟所做的一切,畢竟如今的家大業大,枝繁葉茂離不開所有人。至於那天夜晚的所作所為,我很抱歉。”
北夭用著微笑表情訴說著毫無感情的話語,他看起來就像是一架嚴絲合縫的機器,此時此刻說出的話語,充滿著讓人冷淡的隔閡:“但我並不後悔,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選擇那樣做,因為隻有如此,才能拿回屬於我的一切,雲逸欠我太多東西了,這個宗門同樣如此。”
北夭的身形不在是正襟危坐的形象了,他彎下腰身,歇斯底裏的放聲狂笑,過往那種儒士之風也消失的幹幹淨淨,反倒是麵目中充滿著權謀家的利欲熏心。
黑暗中的沈恒看著不遠處,側對著自己的男人,發出了無聲驚歎,盡管由於視角原因,他隻能看到一張鐵青色側顏,可就是這個表情,讓他的回憶無限倒退,進而回到了天雲山後山。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雲逸用前所未有的暴怒斥責了北夭,隨即揚長而去,跪倒在地麵上的男人因為憤怒,流淌出了和此時此刻極為相似的表情,這是一種對於內心黑暗的最為露骨的表達,充滿著殘酷殺氣和陰險狡詐。
而當沈恒還沉浸在這種陌生而又熟悉的震驚中時,更加令他心神顫抖,甚至崩潰的話語聲再度幽幽訴說。
“其實按照那天預定的計劃,我隻會殺死翰墨以及哪位雲逸珍愛有加的姑娘,可實在不湊巧的是被你目睹到了一切,你說我又如何能放過你呢。”
北夭猛然間將身軀挺直起來,瘋狂猙獰的笑容也戛然而止,轉變成了可怕殺意,他的手指微微揮動,便是釋放出一道鋒利氣刃,幽幽光芒不斷散發,進而讓營帳中的寒意大幅度上升:“我原以為這兩道傷勢足以讓你命喪黃泉,可萬萬沒有想到,來自六幻城的醫師卻是奇跡般的讓你脫離生命危險,甚至就連蘇醒時間也指日可待。
這幾日以來,雲逸莫名其妙的下達了退兵計劃,又是舉止奇怪的命令龍嘯修建祭祀專用的大型雕塑,如今又是在大軍開拔之際不見蹤影,我斷定他正在尋找著解開謎團的所有線索,所以我必須先下手為強,徹底殺死你,否者等你醒來之際,就是我北夭滅亡之時。”
北夭將心中的一切都由衷表露出來,或許這是他最近一段時間中,所表達的唯一真誠,不免是讓空氣中的氣氛顯得哀傷而悲壯:“莫要怪我,聖非將軍。”
北夭幾乎是用著說悼詞的方式,將最後的這幾個字眼一字一頓的念叨出來,隨後他高高的站起身軀,雙手緊緊持著短刃,牙關急促的緊咬,帶給他恢弘力量,整個人也像是離弦之箭般的飆飛下去。
幽冷寒光正欲刺殺出一道溫熱的血雨飆飛,可這樣的情景卻始終沒有發生,或者說在如今的場麵下,根本沒有發生可能性。
在黑暗中隱匿潛藏著的沈恒在上天授意的巧合中,發現了驚天密謀,同時也將神經中的憤怒毫不猶豫的牽拉出來。
隻見空氣中飛竄出一道青色石子,淡淡光芒在安靜空間中劃過,展現了流星般的軌跡,最後迅速而又出乎意料的揮砸在了北夭被衣帶緊緊束著的腰身上。
“轟。”細微石子爆發出了狂躁轟鳴聲,劇烈能量爆發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空對地導彈在經過衛星校準後的精準打擊,充滿外科手術般的精密和無法阻擋。
巨大且厚重的軍事營帳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被擊破出了破洞裂痕,北夭身軀在強悍的力量衝擊前,變成了一束斷線風箏,它在空中肆意的飄蕩上幾分幾刻,便是重重摔落在地麵上,濺飛起來的紅色塵土彌漫在夜色中,不免是將環境變成了玫瑰色的滄涼領域。
“哼哼。”宛若天降隕石砸在腰身上的痛苦,幾乎要讓北夭在頃刻間都喪失了活動反應,他緊閉著眼睛,努力消化著神經的疼痛顫抖,幹枯蒼白的嘴唇也長喘著氣息,不斷的發出冷哼聲音。
腦袋中的一切空白致使著北夭半晌時間後才有了些許反應,相比起剛才的瘋狂和猙獰,此時他的麵容上多了幾分強烈恐懼,仿佛心中已經十分清楚計劃已經全盤敗露:“你是誰。”
接近惡龍咆哮的聲音被他撕心裂肺的怒吼出來,蒼茫夜色也在這道聲音中來回震蕩了幾分,就連遠處站在瞭望塔上的士兵們,也將目光集聚起來。
“是你。”北夭表情不可一世的抬動起來,那雙充滿的眼眸遠遠看著軍陣中破裂開來的突兀裂痕,內心中潛藏著冷淡和無奈也隨著高大人影的浮動而出現。
盡管此時此刻掌握著整個環境的變幻形式,但沈恒似乎還沒有從現有緊迫時局中反應過來,亦或者整個人都還沉浸在北夭那翻難以置信的自述中:“你為什麽這麽做。”
北夭半低半抬著腦袋,快速眨動眼睛,涼爽空氣也被他急促吸收進來,似乎用此作為麻醉劑,來舒緩緊張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