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亦君臣更亦朋友
隨著時間如同流水般的一分一秒滑過,清晨那黃金色的陽光行展至中午時分,就不是那麽的惹人喜歡了,高強度的熱量瘋狂散發,幾乎都要使人暈眩過去,士兵盔甲和手中緊握著的武器發出了噬魂奪命的尖銳氣息,浮空中的黑影氣翼也和二十餘架不停展翅著的天空作戰部隊,一遠一近的搖晃在同同一片視野中,相得益彰的氛圍不免是讓光芒在此刻變成了壯觀軍隊的陪嫁品。
同時經曆了整整一夜暴雨衝刷的赤霞平原重新恢複了自己的焦躁炎熱,紅色熱土就像是剛剛經曆烈火燃燒,再度散發著自己獨特的魅力。
不過就在一切都向著平穩安靜的方向走動時,在天盟軍隊的軍營門口,數百名天盟士兵正黑甲在身,整齊排列著防守陣型,眼神時不時向著陣型中獨自坐著的將軍,投射上兩抹關心眼神,半晌時間後終究是在心中獨自安然歎息一聲,進而全身戰鬥氣質都處於一個逐漸崩潰的邊緣。
在防守陣型的中間,身材高大健壯的副將手中正端著可口飯食和足夠飲水,他情感頗為緊張的看著坐在地麵上,沉著麵容的龍嘯,眼神中不禁是浮現出了許多傷感意味“將軍,你已經兩天沒有吃喝了,多少還是吃上一些吧。”
副將輕柔更像是祈求的聲音傳蕩出來,引動著所有人的神經,可接下來空間中所發生的情形卻沒有讓他們神經有著進一步的情感高漲,龍嘯就像是失去靈魂和信念那樣,長久坐在地麵上,四周環境的變化對他來說更像是不值一看。
副將和士兵們頓感身上穿戴的重甲愈發沉重了,他們都是無奈的將麵容抬動起來,目眩神離的看著高懸在天空中的太陽,一時間身軀中的鮮血都是莫名冰冷。
“盟。”正在抬眼遠望著的將士們看到步伐緩慢,麵容帶著淺笑的少年,五官輪廓上立馬是出現了許多拜服表情,長時間所保持著的僵硬動作也意欲做出行禮姿勢。
可就在這過程中,少年卻是輕描淡寫的擺動了幾下雙手,示意不用,本就十分單薄的身軀在經曆重大戰敗後,看來顯得更加衰弱,無形中總是流露出即將就要摔倒的感覺。
可即便如此,男孩似乎還是用旺盛心智領導著一切,翰墨離世給了天盟上上下下所有人當頭一棒,可在現在看來,隻有他是最清醒的那個,他不斷在用平和微笑消除著士兵們心中的慌亂和厭戰情緒,不斷再用自己能做到的一切,保證著巨大宗門不會垮塌。
雲逸緩步穿過上百名士兵所組成的軍陣,來到了副將麵前,他看著餐盤上擺放著飯食都是沒有動過的跡象,不禁是無奈苦笑幾聲“你帶軍隊下去休息吧,這裏由我來處理。”
雲逸從副將手中接過食物,向著所有人流露出了安心笑容,極度自信也在輕微一笑中恍若山海般的顯現,將士們見此也是不敢怠慢,紛紛行上標準軍禮,舉止莊重的快速退下。
待周圍士兵空蕩出一片安靜空間後,雲逸徐徐的轉過身軀,看著麵前的龍嘯,此刻這個中年人就像是一具毫無生氣的雕像,進而徑直垂立著,他的麵容死死低垂,看著幹燥且帶著腥味的紅土,眼神中的專注好似在看著世間最為珍貴的寶物。
雲逸高挺鼻梁中喘動出沉重呼吸,動作滯色卻又刻意將餐盤放在地麵,隨後屈身落座在了龍嘯旁邊,端起盤中盛放著的清水,送到其麵前“喝水。”
“盟主,我不渴。”龍嘯直到此時才意識到領袖到來,他本想要起身行禮,卻發現少年已經率先坐在了自己身邊。
“喝水。”雲逸重複著自己的話語,眼神直直的瞭望遠方環境,此刻湛藍的天空幹淨的一塵不染,時不時飄散過去的幾朵白雲在極具張力的變化出各種形狀,遠遠看去就像是泥塑家手下可變換萬千形象的黃泥。
龍嘯保持了整整兩天的麵色終於是有了幾分起伏,他動神看著男孩的幹淨側顏,不禁是流露出了幾抹感動神色,雙手接過瓷碗,將裏麵的清水大口喝下。
雲逸滿意的點動了下頜,又從餐盤上端起飯食,聲音還是像剛才那樣平穩而不可阻擋“吃飯。”
“盟主,你真不用這樣,我不餓。”龍嘯剛剛放下水碗,卻是看到了麵前那裝滿飯食的瓷碗,繚繞香氣順著空氣脈動進入身心,讓他產生了濃重饑餓,可不知為什麽,心中卻是沒有半點食欲。
“吃飯。”強硬態度在行進過程中顯示出了不可阻擋的意味,這個看起來年輕稚嫩的孩子言語卻是出乎意料的強硬。
龍嘯看向雲逸的眼神中終於出現了止不住的晶瑩,雙手顫抖的接過飯食,大口吞食起來,淚水也在這個過程中掉落在其中,看起來有著前所未有的悲傷情緒正在醞釀“盟主,我就是難受,我不知道為什麽好好的一次戰役,會變成這樣。”
也許是口中吞食大量食物的緣故,龍嘯說話聲音聽聞起來有著嚴重的失聲,不過好在此刻在他身邊的是共同攜手兩年的盟主大人,所以他的話語少年也可聽得明白。
雲逸清秀五官恍惚間顫抖幾下,在陽光下,光彩萬丈的黑色眼眸宛若兩顆至臻寶石,無時不刻不將自己超脫常人的氣質流露出來。
不過此刻男孩自然是無暇顧及麵容表情管理,他的心緒也像眼光那樣遙遙的飛向了遠方,恍惚間頓感自己身臨於那夜萬火燎原的致命峽穀。
直到此刻,那片危險領域中發生的一切雲逸都記得十分清楚明白,無論是突然出現在兩邊山崖上的丹宗軍隊,還是飛火流星的火箭,都是在沉沉夜色中將天盟勝利抹掉的無形手掌“從古至今,戰爭就是勝敗都有的事情,我們不可能永遠勝利,我們也會失去至親和朋友,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們應該放棄的理由。”
雲逸聳動著肩膀,將自己思想從黑夜戰場中拉扯回來,他抬起左臂,環繞在龍嘯肩頭,語重心長的喃喃自語“我們活著,是為了那些沒有活下來的人,這次戰敗是自蔚水戰役後的第二次重大失敗,我們需要尋找究竟是哪裏出現了問題,不過好在問題也很明顯,隻需要搞清楚幾個點就好了。
丹宗軍隊為何會在出現在本不該出現的地方,偷襲統帥部的黑衣隊伍是如何穿越有著十萬軍隊駐守的軍營,來到天盟軍隊的核心地帶,這一切都太露骨的說明了一件事情。”
“我們之中有著內奸。”龍嘯麵色驚愕萬分的停止了吃食動作,眼神也是不斷看向軍營的四麵八方,仿佛是在尋找著什麽。
“而且這個內奸,必定是地位極高之人,要知道,知曉戰爭計劃的不過寥寥幾人,能夠自由進出統帥部的也隻有那麽幾個。”雲逸神色中的沉重告訴外界,他不想去將鋒利骨劍對準自己人,可是現實的殘酷卻在緊鑼密鼓的逼迫著他走上這條道。
“地位極高之人。”龍嘯頓時間有些慌神似的將手中碗筷掉落下去,表情上的難過意味又是不可阻止的流露出來“天盟權高位重的人幾乎都是經曆過生死考驗的手足兄弟,又會有誰去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做這種事情呢。
翰墨聖非子良三人,皆為由我提拔上來,在大小數十場戰爭中都表現出了忠誠良將的品質,自然不會去行這種卑鄙勾當。
沈恒將軍遠在望月凝淵穀處理墨脫穀主的後事,軍中計劃他一概不知,而且他還是你的兄長,定是不曉得什麽。
崔煉將軍在天盟統帥部中初來乍到,可在短短兩個多月中,受到了盟主和翰墨將軍的寵愛器重,根本沒有任何動機去讓他泄密。
至於北夭將軍,雖與盟主你關係緊張,可他是從天盟建立之初就一直跟隨在你身邊的元老忠誠,兩年來他一手掌控後方之事,勞苦功高,犯不著去背叛天盟。”
“如果按著常理和邏輯來思慮的話,自然是所有人都沒有什麽可疑地方,但事實就是我們這幫從浴血奮戰中走出的老將中,已經有人身在此地,心在他方了。”雲逸麵容上表現出了風輕雲淡的氣質,似乎在內心中他已經想出了許多進行應對的計策“那夜統帥部遭遇重大劫難後,唯有聖非還活著,我聽說在北夭第一個發現他的時候,身上傷勢已經十分嚴重,瀕臨死地,不過好在六幻城來了位老醫師,他曾經在我都認為我必死無疑的時候救活了我,想必也能妙手回春,讓聖非蘇醒過來,等他醒來,一切自然就會真想大白。”
雲逸俏皮的聳動幾下肩膀,站起身軀,背負在身後的雙手彰顯著他此刻心中思緒依舊萬千“好好去休息上一陣吧,晚上來統帥部開會。”
雲逸幾乎是以命令的口吻向著龍嘯訴說著,孤獨背影漸漸走遠,恍然間生出強烈的感傷意味,少年就此站定身姿,重新轉動身軀,清秀五官再也不是剛才那種談笑風生的模樣,反而是令人頗有感觸的悲傷“去看看翰墨,沒幾天機會了。”
直到此刻,龍嘯才真正的明白了,外表看上去若無其事的男孩,心中也在為謀士的離開而沉痛難過,甚至這種情緒要比其他人來的更為強烈,畢竟在過去兩年中,他們亦君臣,更亦朋友。
如果將每一次的傷痛當做是種身心上的試煉,那對於聖非來說,這次的考驗實在是太過沉重了一些,甚至在某種時刻下,都要將自己的生命徹底終結。
利劍深深刺入腹部皮膚,進而將五髒六腑都暴露出來,血淋淋的血管在快速蠕動下顯得極為生硬和殘忍,其外肩膀上的傷勢更是讓他徘徊在了斷臂邊緣,骨頭上的皮肉皆是被玄氣狂躁的鳴動所破壞,堅硬骨頭上也是有著一道深刻劍痕。
戰台在看到這個受到重大傷勢的中年人時,久經風霜的麵容上也不免閃露出了幾分驚愕表情,同時也對於將軍的心智堅定程度產生了由衷佩服,畢竟換做是平常人,恐怕早已命喪黃泉。
有條不紊的將玄戒中那些價值不菲的藥物盡數施展出來,甚至還為聖非特意煉製了幾枚專門用於傷口愈合的丹藥,最終是在各種醫療手段的治愈下,穩定了聖非惡化的傷口。
長途跋涉的的困乏和急促治愈病人所導致的雙重壓力,讓原本就年紀頗高的戰台產生了濃重的疲憊意味,他安靜無聲的坐在了聖非旁邊,冥想休息起來,給人感覺就像是在一片巨大的精神海洋中自由翱翔。
半晌時間後,腳步輕緩的雲逸掀開了帳篷簾子,眉眼中的光彩在看到安詳自然的場麵後,也不免放下了高懸心髒。
他輕聲踏步來到床邊,看到了打坐冥想中的戰台,相比起過去,老人似乎是更加蒼老了,歲月痕跡毫不留情的在他麵容上留下大量皺紋,緊閉眼眸在微微顫抖中顯得極為衰弱,不免是讓雲逸對於老者產生了更為深刻的欽佩。
在打量觀望上半天時間後,男孩也是將目光轉移方向,他低頭看著正在熟睡中聖非,緊皺在一起的眉頭仿佛是在宣告著將軍正還在經受著疼痛考驗。
“呼呼。”雲逸稍顯於心不忍的轉移視線,看向了那兩道致命傷口,雖然此刻它們都被厚重繃帶緊緊包裹,可是不知為何,少年卻是清楚感受到了傷痕所帶來的死亡危險。
身經百戰的戰鬥經驗告訴他,腹部傷口足以徹底將人斬殺,而搖搖欲墜的肩膀更像是發泄憤怒所做出來的事,目的就是想要聖非再也無法拉弓張箭。
“究竟何人如此的心狠手辣啊。”雲逸輕輕的呢喃上兩句,心頭下意識的生出幾分難過,短短一夜之間,天盟從基層軍隊在到高層將領都是受到了大規模重創,甚至都有要將整個宗門盡數摧垮的意味。
“聽說天盟在這場戰爭中損失了接近十萬兵馬,此外還有著一位高級將領殞命。”冥想中的戰台終於蘇醒過來,他眯眼看看哀傷少年,最終是將目光轉移到了聖非身上,說話語氣就像是從遙遠天邊飛來。
“具體的統計還不得而知,不過十分接近這個數字了,至於將軍殞命,的確如此。”雲逸強裝出輕鬆表情,向著老者躬身行上禮儀,隨後恭敬的從帳篷中取來座椅,體貼的放在了其身邊,鄭重道“老前輩曾在六幻城救我性命,如今又不遠萬裏之遙前來助我天盟,在此晚輩隻能用淺薄禮儀,來表達心中的感謝之意了。”
戰台在聽到六幻城救命一事後,不免神情有些變化,因為他十分清楚,真正救起少年性命的人究竟是誰,不過在如今緊張的局勢下,他也不好去將真相言說,隻能是硬著頭皮麵對著一切“我是看到天盟流傳於七國的邀請令才過來,想著我一把老骨頭待在六幻城中也沒有什麽作用,倒不如到你這裏來找找事做,也正好去看看我的一些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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