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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雨後並不天明

  瘋狂零落了整整一夜的大雨終於在第二天天亮時勉強停止,原本以戈壁荒漠示人的赤霞平原在光明出現的那一刻,也完全轉變了形象,過往的幹燥和炎熱轉變成了大片泥濘以及水窪遍地,一望無盡的湛藍天空上沒有巨大太陽,反而是一片又一片厚重烏雲,在鎖定著世間的一切。


  在暗淡陰鬱的天空下,從峽穀之地敗走的天盟大軍正緩慢的向著東部軍營行進,數不清的黑鷹旗幟以半舉半落的方式在空氣中搖擺,無形間將這隻軍隊的潰敗情況描繪的極為清晰。


  而若是將視角聚焦到每一名基層士兵的麵容,濃重的傷感和疲憊正如同毒藥般的侵蝕著每個人的身體,過去旺盛的戰意似乎已然被峽穀之地中的大火,像融化黃油那樣輕而易舉的化解。


  處於最前方,指揮軍隊前進的是長久持著緋色長刀的龍嘯,從生死峽穀中奔跑出來的時候,他就緊持著武器而沒有任何放鬆,直到現在他依舊如此,仿佛是希望通過自己的堅強,將所有人都安然無恙的帶領回去。


  “呼呼。”過了數個時辰後,這隻殘軍像是老牛脫離沼澤般吃力的快要到達最終目的地了。


  坐在戰馬上的龍嘯也不免大口喘息上幾口濕冷氣息,已好讓自己疲憊的腦神經活躍上一些,他凝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天盟軍營,心頭不禁產生某種濃重的感懷經曆“通知軍隊都準備一下,我們回來了。”


  龍嘯興奮的向著旁邊副將言說了幾句,隨即將目光轉動回去,凝望著處於軍隊重重保護著的馬車,麵容上不禁流露出大難逃生的苦笑。


  如果說在肅武軍隊中能夠坐上馬車的人,必定是地位極高之人,而此刻在看看這倆馬車受保護程度,則可以清楚的明白,馬車中的人對於天盟來說絕對有著無可比擬的重要性。


  且不說按照防守陣型排列著的三千甲士是如何用刀槍劍戟,勾畫出荊棘叢生的防禦領域,就單論在馬車方圓三十米,將殺戮眼神當做探照燈般四射開來的二十名血奴戰士,就足夠的將對於馬車的安保程度拔伸到帝國皇帝的高度。


  此外影殺五人也一步不離行進著的馬車,怒意和暗影甚至都已經跳上馬車,親自執行著駕馬任務,緊張神跡時不時的讓他們揭開簾子,看看車中之人的情況如何。


  “快要到了。”怒影長舒氣息,將高懸心髒放置下來,眼神中閃過幾分光芒,不知是衝著自己還是身邊暗影說的,他將駕馬韁繩交給身邊暗影,隨後動作輕緩優雅的揭開簾子,將目光探望進去。


  此刻少年還安靜的在病床上靜默沉睡著,他麵色通紅,額頭發散出難以想象的熱量,仿佛一場淋漓大雨讓他不可避免的感到了風寒,同時由於製造出橫亙峽穀的巨大冰蓋的緣故,少年身邊的能量波動此時也是極為虛弱,身體中的九道氣旋也像是崩潰似的陷入無法預測停止。


  怒影無奈的努努嘴巴,放下了簾子,目光如炬的遠望陣型龐大的天盟軍營,心想著趕緊在那裏尋找醫術精湛的名醫。


  “報告三位將軍,大軍回來了。”傳令士兵進入位於後方的一處白色營帳中,聲音清冷而又沉重的匯報著情況,同時輕輕挑著眼眸,看著擺放在最中央的翰墨屍體,心頭悲痛欲絕,不禁猶如鬼魂哭喊。


  在已經被收拾幹淨的屍體前,徑直站立著北夭血淩雲以及崔煉三人,此刻他們都是用著傷感眼神看著就像是睡著的翰墨,心中或多或少的出現了許多情懷。


  崔煉顫抖的移動身影,來到屍體旁邊,就好像是全身受到了十萬幅度的電擊,整個人都體現出了極為誇張的崩潰跡象。


  他眼神中布滿晶瑩,微微彎下身軀緊緊盯住麵色蒼白的死去將軍,說話聲音不免是哽咽“本想與君共談普世大道,誰知君命運多舛,卻先走一步,這真是讓爾等淚濕滿麵啊。”


  沒有人能夠真正感受到翰墨和崔煉二人之間的情感有多麽深厚和重要,畢竟他們二人結識的時間僅僅才兩個多月。


  不過就像古語所描述的那樣,酒逢知己千杯少,真正的友情是不用在意時間長短的。


  血淩雲有些不忍看著這種感情碰撞的場麵,他微微側過身形,看向了淡然如風的北夭,眼神中的濃重忌憚突如其來,倒也不是說他懼怕此人,隻是每當看到這個中年男人,心中總有著強烈的不舒服“殺死翰墨將軍的人你看清麵貌了嗎。”


  “沒有,他們都穿著黑色束衣,根本無法辨識來曆,而且在我剛剛進入軍帳的時候,他們就全部消失隱退。”北夭雲淡風輕的言說著,他將雙手十分自然的背在身後,表達出了與環境格格不入的氣質。


  血淩雲輕輕挑動幾下眉頭,歎著長氣,說話語氣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軍是八級戰士,這個時代沒有多少人能夠在你麵前瞬間消失。”


  “將軍這是在懷疑我了。”北夭不怒反笑,同樣毫無畏懼的對上了血淩雲眼眸,心中的滾滾思緒如同翻江倒海,四處湧動。


  “不敢,將軍誤會了。”血淩雲抱拳躬身,行上致歉禮儀,然後十分從容的將身軀轉動回去“你是天盟中地位僅次於雲逸的人,沒有誰可以去懷疑你的,隻是昨夜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突然,我也是好心多問幾句。


  崔煉將軍,不知聖非將軍的傷勢已經如何了,他若是能夠康複,必然是能夠讓我們把事情搞明白。”


  血淩雲在解釋到一半的時候,將話鋒轉移向了崔煉,隨即神色謹慎,話音卻是溫柔言說。


  “軍中醫療條件不好,目前僅僅隻是控製住了傷勢的惡化,如何讓傷口愈合目前軍醫們都束手無策。”崔煉用著手掌,輕輕抹動眼角淚水,語調沉重的喃喃自語著,仿佛對於當前天盟的困楚局麵產生了極大悲傷。


  “得治好聖非將軍啊,不然昨夜的突然襲擊,我們將永遠都不知道是何人為之。”血淩雲麵色凝重的衝著崔煉輕微言,同時緩慢的踱步上前,輕拍其肩部,安慰著感傷崔煉,半晌之後,動作莊重的將白色幕布蓋在了翰墨身軀上“人死不能複生,都好生處理後麵的事情。”


  “其實不用思考多慮什麽,昨日突襲必定是丹宗所為,除了他們,誰還有深入天盟軍營,誅殺統帥部高級將軍的手段和能力呢。”北夭自信滿滿的將背在身後的雙手拿到前麵,眼神中刻意出現的濃重殺氣,足以引導出一片腥風血雨。


  “三位將軍,天盟大軍已經回來了。”見著將軍們沉浸在自己的言語中半天沒有回應,傳令兵不免是將說話聲音提高幾個聲調,同時行禮姿勢更加謙恭。


  北夭稍顯煩躁的擺動兩下手掌,麵容強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道“帶領軍隊的是何人。”


  “龍嘯將軍。”


  “盟主大人呢。”北夭心血中已經出現了不可阻擋的激動,甚至在這種高強度興奮下,麵容上的淡然麵具被撕毀的幹幹淨淨。


  “沒有見到盟主蹤影,不過我聽前方哨兵回應,此次進軍峽穀之地,我軍大敗,死傷在十萬人馬左右。”傳令兵說話的聲音越發微小了,而當說到最後一個字眼時,更是轉化成了清晰的哽咽聲,無形間將空間中的悲傷氣氛變得更加沉重。


  北夭在聽到傳令兵最後的講述時,已經無法良好的進行表情管理了,原本平靜的麵容驟然間變得通紅,好似火焰燒灼,渾濁眼眸中的光彩就像是地獄中的幽幽血石,持續不斷的傳蕩著屬於瘋狂和殺戮的氣質。


  “北夭將軍,北夭將軍。”血淩雲頗為疑惑的看著喜怒無常的中年男人,輕喝著,他看著麵前男人像陷入巨大喜悅似的毫不自知,不免是聳動著肩膀,來表達著自己的不解“怎麽看起來你如此高興。”


  “不不,我沒有。”北夭在聽到血淩雲的疑問後,緊張的為自己辯解,同時仰著手掌,衝向軍營門口迫不及待道“我們快去迎接軍隊。”


  言語簡單的說罷,北夭便是先聲奪人的衝了出去,激動步伐給人感覺就好像天盟此番是打了無法言說的勝仗。


  血淩雲和崔煉都是無可奈何的對視了眼眸,腦海中的疑慮如同山海般高升,半晌時間後也是無奈跟隨出去。


  龐大的軍隊開始陸陸續續的進入軍營了,這些從鬼門關外遨遊了整整一夜的戰士看起來十分的筋疲力盡,在毫無生色的向指揮官報備了情況後,便開始尋找著自己的營帳,如同困乏身體需要通過一場大睡來緩解。


  龍嘯也是放鬆心態,將長刀收回玄戒,他微供著身軀,牽馬站立在軍營門口,看著魚貫而入的士兵們,心中沉重不免是輕鬆了幾分。


  “盟主大人呢。”從遠處激動奔跑過來的北夭幾乎是以餓虎奪食的方式,撲倒在了龍嘯身邊,他繃緊渾濁眼神,喘動著緊促氣息,聲音傳播的過程中甚至有些失聲跡象“盟主大人呢。”


  龍嘯有些錯愕的看著麵前向來與雲逸不合的將軍,不禁是疑惑著這次北夭為何如此的上心關懷,不過戰敗後的長途跋涉已經讓他無力思考什麽,隻是麵無表情的將手指指向了遠處不斷前行的馬車。


  在得到回複後,北夭幾乎是在瞬間就發動了玄氣力量,奔向了目標,此刻他的眼眸緊緊馬車輪廓鎖定,全身氣質猶如四海紛飛般的咆哮而出,迫使著周邊的許多侍衛都是無聲的為他讓開一條道路。


  在離馬車還有十幾米的時候,北夭將拚盡全力的奔跑變成了顫抖踱步,麵容上的悲傷無法自製,幾乎都要流出眼淚,刻意裝出來的傷感幾乎都要讓北夭自己真的感受到了某種冰冷痛苦。


  他緩慢的登上馬車,將厚重簾子打開,瞳孔不敢有著一絲一毫的眨動,生怕是錯過什麽細節,而當看著少年無聲躺在車中沒有任何生氣時,中年男人頓時間感覺過去兩年所受的艱辛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輝煌未來似乎就在麵前,以極致優雅的姿態招搖著手掌,全身神經也像打了麻醉藥般的酥軟。


  北夭緊緊閉上雙眼,沉浸在這一刻的巨大歡喜中,就好像夢寐以求的東西都已經變成了現實,無數權力財富都在向自己瘋狂湧入。


  不過很快,在眼眸睜開的時刻,北夭又是極具表演天賦的放聲大哭,巨大聲音不免使得四周的戍守士兵都發射出了異樣陽光,有些詫異中年男人竭力製造出來的悲傷環境。


  “盟主大人他。”遠遠看著在馬車車門口放聲痛哭的北夭,崔煉不免也是心生出了幾分慌張意味,隨即緊張的衝著龍嘯詢問道。


  “玄氣耗盡後又被大雨衝刷,受了一些風寒罷了。”龍嘯直起身軀,遙遙遠望著北夭誇張的哀傷動作,說話語氣不免是無奈疑惑“他那是在幹什麽。”


  “也許是北夭將軍以為雲逸盟主已經死了,在哪裏獨自哭喪吧。”血淩雲一臉雲淡風輕表情,平靜的懷抱胸膛,眼神也是變的意味萬千,難以解釋,仿佛他已經從某些突兀端倪中看到真相。


  “別哭了,我還沒死。”睡夢中,恍恍惚惚的雲逸莫名其妙的聽到了痛哭流涕的聲音,心頭不免時出現了許多難以言說的感覺,就好像已經來到了準備好的靈堂,無數人正在穿著喪服,衝著棺槨表達感情。


  安靜空氣中原本已經被北夭變成了無比悲傷的領域,可當少年虛弱的話語聲響起時,卻是猛然間引得場麵變得嘩然可笑。


  北夭哭泣聲霎時間停止,從而重新將目光投射過去,不可置信的看著男孩獨自從馬車中坐起,衝著自己發出溫和笑容。


  “怎麽,看到我你很疑惑。”雲逸輕抿著幹枯嘴唇,長呼出一口氣,隨後動作緩慢的穿好衣衫,看著馬車下淚痕交錯的北夭,他看起來十分驚愕和恐懼,如同在眼前出現的不是單薄身形的男孩,而是一個長滿滴血骨刺的嗜血魔鬼。


  “沒有,盟主能夠安然無恙的回來,臣十分高興。”北夭經過了半晌時間的緩和,才逐漸反應過來,心中對於丹宗的憤怒也是不好表達的被強行壓製,最後是恭敬的伸出手掌,悠然迎向了少年“我聽龍嘯將軍說,前線戰士大敗而歸,心中自然是牽掛盟主處境。”


  雲逸因為失敗而稍顯晦澀的眼神在聽到北夭話語後,不禁是閃亮出了幾抹光彩,仔細思考上幾分,也是不明白其性情為何會有著如此大變,隨即無奈的將手掌搭在了中年男人的手臂上,走下了馬車,深呼吸著雨後的清淨冰冷氣息後,麵色也是稍微變得好上一些“你倒是有心了,我原以為打了敗仗,你會責怪於我,畢竟你從來都是反對我的戰爭計劃的。”


  “臣不敢,過往的一切意見,都是出於對天盟未來的考慮。”北夭雙手用力抱緊,進而將衣袍揮舞的極為氣勢,表情也像是變戲法般的從剛才的誇張哭泣轉變成了發自內心的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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