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最後時刻
在血仇天平安無恙離開僅僅幾個時辰後,天空中的黑暗也慢慢的消失殆盡,屬於光明的時刻便呼之欲出的籠罩大地。
但這些璀璨對於血修門來說,似乎並不是一個好兆頭,反而是在催促著他們加快走向滅亡。
由於聽從血仇天的命令,三十多萬的血修門軍隊開始陸續放下武器,向天盟進行投降,無論是在戰場上來回衝殺,橫行無忌的百輛戰車兵團,還是被雲逸萬劍齊出弄得傷痕累累的弓弩部隊,更或者是時刻在天空中盤旋的天空作戰部隊,都是不約而同的走出了防守溝壕和工事,以疲憊肉軀迎接屬於新時代的到來。
在數十裏戰線上進行著的投降儀式看起來頗有種悲涼感覺,捆綁在高大旗杆上飄搖了三十多年的血狼旗幟慢慢墜落下來,白色風雪不斷的在空氣中流動,仿佛是在演奏著一曲動人悲歌。
將軍們麵色陰沉,注視著天盟軍隊一排排的解除他們的裝甲和武器,內心中流淌著的難受煩悶難以用言語形容。
而相比起指揮官們的悲傷和難以為繼,普通士兵到是對著一切都表現出了平坦接受的意思,畢竟作為無法左右時局的士兵,為誰作戰不是作戰呢。
“他真的是這樣說的。”一身墨色衣衫的雲逸表情輕鬆的站在高台上,遙望著血修門軍隊的俯首稱臣,眉眼微皺,看起來頗有種憂國憂民的神韻。
想比起昨日疲憊的打不起精神,現在的少年看起來榮光散發,貌若天神,巨大權力和無數軍隊都在一手掌握,無形間給他披帶上了屬於君王的高高在上。
站在身後的血修門統帥部代表微供身子,雙手直直的捧著一塊血玉做成的血狼軍印,眼神不敢直接看向少年,反倒是死死低垂著:“門主的原話便是如此,他在黑堡等著盟主大人的光臨,以此來了解這麽多年來的紛紛擾擾。”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在問你們,投降是血仇天的意思嗎。”雖然目前自己身份是整個北冥雪地戰爭的勝利者,但雲逸還是用著平靜而察覺不出欣喜的語氣訴說著話語,表情也是溫和輕鬆,讓人絲毫聯想不到揮舞萬劍和閃電時的瘋狂模樣。
與此同時,他同樣用著雙手,恭恭敬敬的接過血狼軍印,黑色如同寶石的眼眸不免散發出幾道亮眼光線。
血修門代表有感而發的直直身軀,睜大雙眸看著曾經屬於自己的軍隊,表情驟然間變得凝重而難以自拔:“我家門主自知大勢已去,無力回天,不想要在演變出血色荒原和野狐嶺的慘劇,所以命令我等向大人投降,以求能安身立命,繼續存活於世。”
“那他還真是個難以解讀的複雜人物啊,他可以放棄所有,轉而用雙手創造屬於自己的夢想,也可以在絕境時刻,選擇孤身一人麵對困難,可謂真英雄。
而在另一邊,又殘暴能使出陰謀詭計置我於死地,剛愎自用的罷免葉凡統帥職位,又可稱得上昏庸無度。”雲逸嘴角勾勒出俏皮弧度,聲音愉快的念叨感慨:“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事情都已經確定下來了。”
幹淨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幾下軍印上的血狼模樣,隨後頗為瀟灑的轉過身軀,從玄戒中取出一封早已寫好的書信,遞給身邊的龍嘯道:“收編血修門軍隊的具體事宜由翰墨來做,他對於這方麵很擅長。與血修門戰爭已經進行了四個多的時間了,當初我們來到這裏的時候還是去年冬天,如今屬於春天的時節已然到來。時間過得真快啊,不知道墨亦非的傷勢是否已經痊愈,將這份書信交給他,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他將會同望月凝淵穀的老人來到這裏,親自與血仇天進行肅清恩怨的決戰。”
龍嘯雙手接過書信,重重點頭示意著,高大健壯的身軀跟隨在單薄少年後麵,看起來就像是棕熊護佑著羔羊:“這些血修門將軍們怎麽辦,他們大多是血仇天的親密部下,或許不會像普通士兵那樣甘心投降。”
雲逸步伐已經完全將石階盡數跨越,他站在地麵上,看著高台上還在瞭望遠方血色軍隊的血修門代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你們願意加入天盟嗎。”
“為人臣者自當盡忠,哪能在破敗的時候離開君主呢。”代表被雲逸的話語驚醒,隨即將腦海中的思緒整理上片刻,躬身行禮,不卑不亢的回答道,盡管沒有直接拒絕雲逸的請求,可所要表達出來的意思,自然是清清楚楚。
“呲呲呲。”龍嘯刀鞘中的緋色長刀開始集聚力量,慢慢搖晃起來,原本寡淡的空間氣勢也變得緊張熱烈:“不如全部殺了。”
低聲建議聲緩的傳蕩進入少年耳中,無數殺伐和血影如同火車駛過那樣,一股腦的鑽進了耳朵中,頓時間讓男孩有種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感覺:“雖然暴力是世間最為直接和有效的手段,但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隻會成為喪失民心的魔鬼,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最好不要輕易動用刀劍。”
雲逸的話語聽起來就像老師對弟子的敦敦教誨,充滿著如沐春風的翹首以盼。
龍嘯聽在耳中,自然是十分的明白心意,很長時間以來,他都是雲逸心中最有前途和資格的天盟領導人,如今更是侍奉於左右的眼中紅人,權勢的滔天不敢讓他有著半點驕傲,唯有如履薄冰般的謹慎,方才不辜負領袖對於自己的培養。
念想到這裏,龍嘯將放在刀鞘上的手掌輕輕挪動,空氣中的緊張也消失的幹幹淨淨,就像不存在那樣:“明白了。”
雲逸滿意的點動幾下腦袋,隨後目光柔和的看著血修門代表道:“既然你們如此忠心耿耿,那就回到黑堡,繼續跟隨血仇天吧,如今他已是孤家寡人,心愛女兒也不再身邊,梟雄的人生最後時刻實在是不該如此悲涼,陪他平靜度過幾天時間吧。天盟軍隊會很快大兵壓境,我也會親自去向他尋找解答過去問題的答案。”
寥寥草草的說完這幾句話,少年便是頭也不轉的走向遠方,所要表達的意思也長久回傳在空氣中,讓敵我雙方的將領都是異常驚訝而沒有反應餘地。
“沙沙沙。”春天時節的北冥雪地夜晚同樣寒風飄搖,白雪滿地,這是亙古不變的跡象,就像是孩童生下來的胎記,永遠無法更改。
處於北冥雪地深處的黑堡自然也是如此,甚至更為嚴重,黑色有形的烈風將插在堡壘岩石上的無數旗幟吹得來回搖晃,快速震蕩的聲音聽聞起來就像魔鬼之子在放聲哭嚎。
戍守在地麵的士兵低垂著麵容,以抵禦寒風,血色鋼盔上到處都是斑駁痕跡,悲觀情緒從全身上下瘋狂流淌,無形間讓黑夜變得更加恐怖。
外麵的環境惡劣,宛若末日降臨,黑堡內卻是燈火通明,金碧輝煌,屬於皇家氣派的吊燈和燭火在放肆燃燒著,芬芳香料在青銅爐中被點燃的忽閃忽亮,繚繞香煙按照詭異的扭曲順序,向著高空中飄蕩過去,恍惚間將處於冰天雪地中的城堡演變成了歡樂快活的金色大廳。
同數十天前的情況一樣,黑堡大廳中央位置的那條長方形作戰桌上,沒有軍事圖紙和標尺跡象,鮮紅名貴的天鵝絨桌布鋪蓋在長桌的每個角落,各種各樣冒著熱氣的美食以及各種節令的水果整齊擺放在上麵,安靜垂立在四周的貌美侍女雙手捧著青花瓷美酒,時不時向著坐在長桌兩頭的大人物斟滿酒水。
“我中了雲逸的離間之計,最終導致著整個血修門傾覆,細說起來,我是無法逃避的罪人,而如果把時間線推移向前,兩年前更不應該去惹怒這個男孩,它就像是沉睡在海底的黑龍,身有逆鱗,處之必亡。”也許是因為已經飲了大量酒水,血仇天現在已經有些微醺意思,不過好在內心酸楚讓他還保持著些許理智。
他將酒水一飲而盡,又開始抬手招呼侍女繼續添酒,同時眼眸婆娑模糊的看向坐在長桌另一頭的葉凡道:“你現在是不是很恨我。”
正好在夾菜的葉凡愣了一愣,額頭上的皺紋也因為內心快速思考而變的緊蹙,輕輕的將銀筷放在桌麵上,起身離座。
隨後在沒有人指引的情況下,雙膝跪地,嘴巴中傳出的話語就像是誦讀著古代聖賢的經書:“臣受門主知遇之恩,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有著埋怨意思。”
“天盟和雲逸很快便會殺過來了。”血仇天將腦袋靠在堅硬椅背上,眼眸深遠的望著黑堡的穹頂,自言自語的說道。
葉凡輕輕抬抬腦袋,看著不在英明神武的領袖,聲音動容,牙關卻是緊咬道:“屬下當以生命護佑門主安全。”
“有心了,有心了。”血仇天將失魂落魄的身軀重新調整,端著桌麵美酒,搖晃著身軀來到葉凡麵前。
“我要敬你,轟。”口齒不清的說上幾個字眼,衰弱身軀便是重重的摔倒在地麵上,巨大聲響長時間的回蕩在黑堡中,就像深山老寺中的金鍾響動。
葉凡連忙的攙扶著其肩膀,麵容上的擔憂深重可怕,就像是天底下最為堅硬的寒冰:“門主小心。”
“沒事,沒事。”血仇天尷尬的笑著,將酒杯端到葉凡麵前,眼神不知為何驟然間變得深邃而又充滿光芒:“答應我一件事。”
葉凡驚訝的看著酒杯中滿滿當當的酒水,這才發現血仇天盡管自己摔倒在了地麵,但酒杯中的美酒卻沒有灑落一滴:“門主但說無妨。”
“離開這裏,去找青萍,找到她後,就去一個沒有紛爭和戰亂的地方,不要想著向雲逸複仇,畢竟整個血族和我虧欠了他許多。”血仇天意猶未盡將心中話語說了個幹淨,隨後將美酒強行塞到了葉凡手中,同時顫抖著轉過身軀,匍匐在地麵上,蒼白發絲混亂的披撒在幹枯腦袋上,聲音沙啞就像是流動砂礫:“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
血仇天一遍又一遍的訴說,就像是古代神話中,高僧對徒弟念叨著的緊箍咒,讓葉凡平靜冰冷的內心變得混亂如麻,眼神顫抖,淚水晶瑩的回應道:“門主莫要這樣。”
“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血仇天仿佛沒有聽到葉凡訴說,執拗的一遍遍重複話語,仿佛隻要沒有得到明確回應,便會一直這樣言說下去。
“我答應,我答應,門主,我答應。”葉凡將酒水喝的幹淨,便將酒杯重重的摔在地麵上,隨後雙手扶著血仇天肩膀,便放聲哭訴,大聲喝道:“我去找青萍小姐,我護她周全,門主放心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