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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破萬門擋萬軍

  靜默氣氛在廣闊戰場上流傳著,就好像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戰爭徹底開始的那一刻。


  而就在此時,龐大蔚水軍團的陣型中間開始猶如裂縫般的開出一道口子,士兵開始向著兩邊聚攏,直到在中間地帶,留出一條長道。


  徐翎推著輪椅車胤,垂著腦袋走在這條長道中央,而在這車胤上,自然便是那一生都為蔚氏操勞打點的老者徐釗。


  也許是因為到了生命最後時刻還在不停奔波,徐釗麵容已然蒼老的可怕,密密麻麻的皺紋布滿了臉龐,幹枯沒有彈性的皮膚上一眼,便可看見象征死亡的青色斑,半眯著的眼神似乎想要強行擠出力量,無奈憔悴身體的內部,已經沒有多少可供使用的能量。


  而就是這樣風燭殘年的老者,此刻卻是端端正正的坐在車胤上,目光遠遠望著千米外的蔚水兵團,腰身筆直如同利劍。


  更讓人讚歎的是,他的身軀上竟然整整齊齊的穿戴著鎧甲,象征力量的神器神農木也被徐釗緊緊攥在手中,如同扼住了敵人喉嚨。


  在場的蔚水士兵此刻無不悵然淚下,感慨萬千,年長一些的士兵都已經開始哭泣,仿佛在參加著親人葬禮,年紀輕的士兵或許不懂這位老者對於蔚氏意味著什麽,但也是被這種氛圍所籠罩,麵色上披著濃重憂愁。


  這位年齡已達上百歲的老者伴隨著蔚水一同度過了數代時光,或許他們父輩們曾經也曾向自己現在一樣,對於這個老者隻有至高無上的崇敬。


  士兵們開始紛紛行起了隻有對待君王時才會行使的頂級禮儀,他們紛紛無聲跪倒在地麵,默然無語。


  薄涼夜色此刻也是十分友好的讓慘白月亮從烏雲中探出,大片白色月光照耀在了每個人的麵龐上,眾生表情紛紛躍然紙上,讓人不禁難以言說。


  徐釗麵色顫抖,望著方圓數裏的蔚水士兵,淚水順著斑駁眼角流落下來,這座城市的人們對於他的尊敬實在是太過沉重,讓他的內心律動在快速加劇。


  “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時窮已時。慘慘時節盡,蘭葉複凋零。喟然長歎息”不知是誰先聲唱起來一挽悲歌,充滿男性粗厚餘音的歌曲在戰場的四麵八方慢慢飄散著,那原本用於鼓舞士氣的戰鼓轟隆隆的敲打起節奏。


  緊接著,這一個人的歌聲慢慢變成了一群人,一個軍團,一個四萬甲士的龐大陣列,歌聲中包含著戰士們的低沉的抽噎哭泣,顯得十分動情感傷。


  徐釗聽著士兵們為他所清唱的歌曲,眼中淚水更是淒楚,甚至短短片刻,便已然打濕了衣襟,手指慢慢旋轉著,衝著拱衛在車胤四周的士兵們,嘴唇緊促顫抖,想要說出什麽,卻始終說不出來。


  “望君來日破萬門擋萬軍。”士兵們動情歌唱使得喉嚨已經沙啞,最後的這一句歌詞,幾乎是吼喝出來的,來來回回歌聲回應在每個人的耳旁,久久難以散去。


  “破萬門擋萬軍,破萬門擋萬軍。”徐釗的身軀開始如同癲狂病人般在車胤上顫抖,劇烈抖動使得緊緊紮住白發的青銅發箍掉落下來,頭發亂七八糟的布滿臉龐。


  徐釗口中不斷的呢喃著歌詞的最後一句,手掌向前伸去,似乎想要抓住什麽,或許是他那在一步步流逝的生命吧。


  “嘭。”徐釗身軀因為過度的向前前傾,一時間也是從車胤上掉落下來,重重摔倒在地麵。身後一直推著車胤的徐翎見到這個場景,也是如同瘋了般奔跑到老者麵前,雙手撐起胳臂,哭著道:“爺爺莫要動力氣了。”


  而那些遍布車胤四周的士兵見到此番場景,也是心頭一陣緊蹙,麵容上的悲情愈發重:“老將軍保重身體啊。”


  徐釗輕輕推開孫兒,披頭散發的調整身子,衝著蔚河方向跪倒不起。


  淚水打濕了麵龐下的泥土,使得這些泥垢沾染在了白色蒼發上,讓老者顯得的弱:“我曾經和你們爺爺們,共同在哪蔚水中嬉戲玩樂,然後一同披鎧上陣,後來,他們紛紛死在了戰場上,隻有我苟活了下來。


  我曾經與你們的父親們,護著城池安全,佑我蔚氏完整。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的生命就像那條河流,一去不返,而我又活了下來。


  這麽多年以來,每當夜晚寧靜時,我便會登上高樓遠望蔚水,暗自垂問自己為何如此幸運,能夠活到現在。


  如今蔚氏到了危亡之際,我再一次像率領你們爺爺,父親那樣,率領著手持兵刃你們。我徐釗今生能讓在場諸位三代為我而戰,死而無憾,這句破萬門擋萬軍,不應當隻屬於我,也屬於你們的爺爺,你們的父輩。


  更屬於在這蔚水斷流之際,烏雲密布之時,駐守在蔚水城下的四萬名甲士。”


  沉重聲音在空氣中傳蕩著,整個蔚水兵團被這名老者的慷慨壯語激蕩的熱血沸騰,之前雲逸近乎死而複生所帶來的恐懼轉化成了燎原之勢的仇恨。


  此刻蔚水兵團宛若弓弦上的利箭,一旦發射,便索命勾魂。


  “翎兒,扶我坐上車胤,我要去看看那個孩子。”徐釗緩緩抬起頭顱,臉上都是泥土,已然看不清表情如何。


  但他的語氣是那麽的平靜,就好像一口千年沒有波瀾的老井,深不可測,不可洞察。


  雲逸坐在馬匹上,看著遠處上萬人齊齊跪拜於那名坐在車胤上的老者,這種壯觀場麵讓他不禁讚歎起蔚氏果然有百年大族的風範。


  再後來,聽著空氣中傳蕩著的悲涼歌聲,徐釗跌下座椅,跪倒在地時發布的宣言,內心中的顫動便是更加急促。


  而當看著那名老者,在徐翎幫助下一步步向自己靠近過來時,雲逸心頭竟然有了一些慌張以及恐懼。


  這個存活了百年之久的老者,在臨死之際沒有爆發出傳統意義上玄氣能量,但那種盤旋在每個人心上的精神感染力,卻爆炸異常。


  “這就是我們蔚氏,徐釗便是我們的靈魂,有他在,我們便可破萬門擋萬軍。”蔚千瓊看著躺在病床上都十分吃力的老者,此刻出現在三軍陣前,心中不禁猜測著徐釗究竟是有著多麽龐大的毅力,才能做到這一切。


  他將眼神轉回來,看著少年久久難以寧靜的表情,眼神中帶著一分悲涼。


  雲逸默默點頭,他的確被這個古老家族在絕境時刻所爆發出的力量震驚了,看著已經走到自己數米處的老者,雲逸連忙翻身下馬,將衣衫上的褶皺盡數抹平,鎧甲也是擺正起來,向著老者恭敬行禮:“晚輩雲逸見過老先生。”


  “讓雲逸盟主下馬,為我這一個將死之人行禮,真是讓老夫慚愧啊。”徐釗坐在車胤上,強打了幾分精神,眼睛仔細打量著麵前少年。


  他是那麽的年輕,看起來連二十歲都沒有,身上的包含幾分年輕人的銳氣,又有著深諳世故的成熟,身體雖然單薄,卻是一旦交手,便可以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年輕無限好啊,還隻是一個孩子啊。”


  徐釗笑著感歎著,言語表情輕鬆,絲毫沒有大戰在即,或者強敵在前所應有的緊張。


  “在老先生麵前,晚輩隻怕永遠都隻是一個孩子,先前一戰,我便對老先生佩服至極,今日一見先生,果真有仙骨風範。”雲逸彎著身軀,以表示尊重,聲音真誠。


  徐釗笑著輕咳兩聲,將臉龐散發撥向兩邊:“哈哈,你這孩子嘴巴到是伶俐,要是有仙骨之風怎麽會老成這樣。再說了,哪家的仙骨可以像我這樣披頭散發,毫無禮儀的。”


  雲逸麵容點頭,默默回味著蔚水士兵所歌唱出來的悲歌,那一夜在蔚水岸邊,悲歌為自己而鳴。


  時至今日,在這位蔚水城下,哀歌又在為麵前老者鳴動著,不知大戰過後,這眾生命運該是如何:“就像歌聲中所傳唱的那樣,老先生真的對的起破萬門擋萬軍的名號。”


  “或許吧。”老者若有所思的長歎出一口氣,眼神緊緊盯在雲逸麵孔上:“天盟與蔚氏真的要在今日,分出個高低勝負嗎。”


  “在這種時刻,晚輩隻能說一句對不起先生了。”雲逸向著徐釗蔚千瓊分別行上歉意禮儀,隨即轉過身,看著列陣在前的天盟大軍,微笑的點頭,手掌牽拉起戰馬韁繩,向回走去:“城主大人,徐釗先生,今日是決一死戰之時。”


  望著那逐漸離去的一人一馬,蔚千瓊長長的輕歎一句:“看來血戰在所難免了。”


  “通知全軍準備迎戰吧,但一定切記,我們的目的不是要與蔚水兵團在此地決戰,將他們引到預先約定的地方即可。”雲逸走到了諸位將軍的麵前,才翻身上馬,輕喝將命令吩咐下去。


  此刻天際中的烏雲再一次遮蓋了月亮,整個大地上鋪滿了黑色熔岩般的顏色,士兵們抽出利劍,鋼鐵鎧甲相互碰撞的聲音開始此起彼伏,天空中上萬道單薄能量正以人世間難以辨別的各種七彩顏色閃爍出來,仿佛即將上演一場碩大的玄氣表演。


  雲逸不知何時也是拿出了骨劍,漆白劍身光滑無比,宛若明鏡,它的鋒刃銳利無雙,幾乎可斬斷一切生物,這把劍傳承著整個黑暗法界千年以來的輝煌力量。


  雲逸靜默用手指輕輕敲打起骨劍劍身,清麗如同撥弦般的聲響在夜幕下富有節奏的響起。


  “這是剛才蔚氏子弟們,所演唱歌曲的節奏,聽起來到是真的不錯。”沈恒看著以劍為琴的雲逸,眼神蒼茫,如同在凝視深淵。


  雲逸坦然的點點腦袋,以表示回應,隨即便是抬起眼神,望向了已經開始發動衝鋒蔚水軍團。


  感觸著來自地麵上極為明顯的顫動聲,雲逸停止了敲擊劍身,反而是將長劍在空中橫向揮動,淩厲的黑色有形劍氣便是如同猛獸突襲,向著敵軍飛泄而去:“全軍衝鋒。”


  沉重嘶吼聲在整個平原上響起,胯下戰馬高高躍起前蹄,作勢向前,而在身後的士兵,卻是已然一馬當先的衝出去。


  震破黑暗的喊殺聲響徹整個蔚水,從天空中俯首望去,便可看到一幅壯觀至極的場麵。


  黑色軍陣與藍色軍陣宛若兩道海洋,瘋狂碰撞,而這一碰撞,便是將要掀起血腥海洋以及以屍山血海。


  數萬士兵將在這場盛大戰爭中粉墨登場,生與死都成為一線間的事情,沒有人選擇後退,將力求為勝利而搏鬥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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