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全陰身
老奶奶歎口氣，拄著拐杖坐在廟院中的石桌旁，我則小心翼翼地陪在身邊，一來表示恭敬，二來表示急切。
我渴求的目光看著老奶奶，她又將我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女娃子，你的命早該沒有了。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你還能活到現在，不過表麵上看似活著，實則缺魂少魄，再加上你全陰身，如果想活命，單靠護身符已經不行了。”
“全陰身？奶奶，什麽叫全陰身？”我疑惑萬分。
“全陰身就是出生年月日時分秒天陰，再加上你地陰人陰，所以叫全陰身。全陰身在這世間少之又少，老婆子我這一輩子就見過你這麽一個。當時你的父母讓老婆子我給你算命格，隻是算到你半陰身，所以有護身符在手，可保一年無虞，但超過一年，護身符就會代替你的陰身，吸盡陰氣而作廢，必須重新換護身符。而且當年你的護身符裏有你父母的心尖血做咒，他們的生命會因為幫你延續生命而遭到反噬。當時老身提醒過，但你的父母愛你心切，根本不在乎他們自己的性命，為了你，真是煞費苦心。”
“什麽？”我聽完一個踉蹌，摔坐在近前的石凳子上。
我爸媽是因我而死的，他們為了我，不惜折掉他們自己的生命。我隻當那次車禍是意外，可是沒想到是因為我的原因。
淚水打濕手背，一滴滴濺起水花，濃濃的淚霧裏，我仿佛看到我爸媽站在不遠處衝我微笑。
“爸爸媽媽！”我哽咽地呢喃著，猛然上前抓住老奶奶的手，忍著哭泣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我是全陰身，為什麽我是這樣的命運？
我隻想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為什麽卻這麽困難，爸爸媽媽因我而死，孤魂野鬼都繞著我轉，有家不能回，有愛人不能在一起，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唉，天意如此，孩子你切莫太過哀傷！”老奶奶同情地看著我。
嗬，天意，我抽回手，晃悠悠起身抬頭望著天。
夜色已沉，平靜如水。
月光皎潔，星輝熠熠。
看這安靜得如此美好的天際，強烈的恨意燃燒著我冰冷的心，“天意如此？老天爺，這就是你的天意麽？如果真是如此，你為什麽不直接要了我的命？非要這樣一點點折磨我才開心是麽？天意？哈哈哈哈，你的天意好自私好無情啊！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伴隨著最後一聲“我恨你”，我頹然跌坐在地上，身體因為太過傷心抖動著，陰風吹過，我的身體更抖得不能自已。
天若有情天亦老，天不會老，就說明它無情。
說起無情，我就忍不住想起天界太子和林月的事情，他們相愛卻不能相守一生，本來曆經千年相思苦，以為再相見便是一生一世，可是無情的天意卻非要他們再相見就是永別。
天意弄人，簡單的四個字，卻要人付出幾生幾世的心痛和淚水。
“姐姐，姐姐……”不知道阿亞叫了我多少聲“姐姐”，許久我才從悲痛中緩過神來，阿亞小小的手撫摸著我的背，臉上滿是憐惜，“姐姐，你沒事吧？”
我無奈地搖搖頭，眼淚順著臉頰流下，臉上的淚河就沒有斷過，我擠掉眼淚，努力平複心緒，“對不起，阿亞，嚇到你了？”
阿亞擺擺腦袋，兩個馬尾隨著擺動，靈動極了。
我顫抖著手抬起，摸在阿亞紅紅的小臉蛋上，看她稚嫩的容顏，無憂無慮的樣子，好是羨慕。
掙紮著起身，才發現自己的身體虛弱無力，幸好阿亞在旁邊扶了我一下，才不至於摔倒在地。
“謝謝你，阿亞！”
阿亞笑著搖搖頭。
走到老奶奶旁邊，“奶奶，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老奶奶將目光從我身上移到我旁邊的阿亞身上，阿亞很乖巧地站到老奶奶懷裏。老奶奶慈愛的目光落在阿亞身上，恍然間我似乎看到我的媽媽看我的樣子，淚水再次想湧出來，我努力壓製。
“老婆子我早已是入土的人，因為阿亞不得不殘留在這世間，可是我的時間不多了，我現在最不放心的就是阿亞。”
聽老奶奶這麽說，我的目光也看向阿亞，阿亞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無辜又天真，確實沒有親人在身邊的孤單與痛苦，我心有體會。
尤其阿亞這麽小，沒有大人的照顧，更是不行。
“那阿亞的父母呢？”
“去世了！”老奶奶淡淡地說著，“阿亞是我的孫女，她的身上流著神女一脈的血統，隔代繼承了神女一係的先天能力。”
“奶奶如果放心的話，可以把阿亞托付給我。我一定會好好待阿亞，就像待親妹妹一般。”看到阿亞的第一眼，我就感覺跟這個小姑娘很有緣，加上我們的父母都離世了，我更感覺我們心心相惜。
“老婆子我正有此意。多謝姑娘成全。”
“奶奶您客氣了！”我知道老奶奶說那話肯定是有這個意思，所以我借機自己提出來，以免老奶奶難以開口。
要不然任哪個小姑娘還沒有結婚就帶個小孩在身邊，肯定是不願意的。剛才說話的時候我也察覺到了老奶奶的艱難神色。
“姑娘你的情況，現在已是全陰身，有阿亞在身邊，多少可以克製。全陰身世間罕見，不僅冥界的孤魂野鬼想借你的魂魄增強能力，而且還有陽間的術士想借的魂魄修煉禦鬼之術。阿亞的能力雖然還不太強大，但是假以時日，等她修煉好神女之術，我相信她會幫你解決難題的。但是要真正破解全陰身的魔咒，還需要日後看你的造化。”
我沒有想到今天之行，雖然沒有得到護身符，卻擁有了一個比護身符更有能力的小可愛。
“謝謝奶奶！”
“不客氣。”
“可是奶奶你為什麽願意幫我？以前我的爸媽求過很多人，他們都不願意幫忙，說是我的命格帶著前世因果，如果有人擅自逆天而行，會遭到天譴。”
“因為你救過我。阿亞，去吧，以後要跟在姐姐身邊，保護好她，知道麽？奶奶時間不多，該走了。”我從老奶奶手中接過阿亞，還來不及問她“我什麽時候救過她”，老奶奶的身體就化作一陣青煙，飄進神女像中。
阿亞哭著，低聲哽咽，“奶奶，再見！”
她一哭，我也想哭，我蹲下身子，把她緊緊抱在懷裏，我們相擁而泣。
再醒來時，天光大亮，我和阿亞正互相摟抱著睡在廟院中。
我把阿亞叫醒，帶她去市集吃過早餐，站在街角不知道何去何從。
“阿亞，我們先找個賓館住下，然後再做打算。”
“姐姐不回家麽？”
“我可以回家麽？”我現在的親人就隻剩下楚逸白，我真的很想他。可是，阿亞對峙皇甫冥，哪個勝算更大，我不敢去想。
最後掙紮片刻，我還是決定先回去一趟，就在暗處偷偷看看楚逸白，看他過得好不好。
“那阿亞跟姐姐回家，去看姐夫。”
“姐夫帥麽？”
“嗬嗬，很帥，你會喜歡他的，他也會喜歡你的。別擔心。”阿亞的表情有點忐忑，畢竟從一個熟悉的環境去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大人都要一段時間適應，更何況她一個小女孩。
阿亞點點頭，一掃憂鬱，笑著對我說：“隻要跟著姐姐，阿亞就什麽都不怕。”
“嗯，姐姐會保護阿亞的。”
我微笑著，心中忽然有點自嘲，這到底是誰保護誰，如果沒有阿亞，我又該怎麽辦？
她的存在，讓我懸空的心多少踏實了些許。
今天的廟會依舊在舉行，可我卻沒有了半點心情，但在擁擠的人群中似乎看到西門欣帶著一群人在尋找什麽，我立馬帶著阿亞從小路逃開。
買票乘車打的，直到站在小區門口，我就像做了一場好長好長的夢。
想到楚逸白此刻很可能就在家裏，他是在看財經新聞還是在筆記本電腦旁工作，又或者在氤氳的水汽中沐浴著身體，又或者在廚房炒著小菜，一切都悠閑自得的樣子。
又或者.……此時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另外一個溫柔可佳的女人。
我的心猛然揪痛，腳步躊躇。
如果真的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在家怎麽辦？
“姐姐，你怎麽了？”阿亞在我旁邊用小手勾勾我的小手指，我猛然回神，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不管怎樣，隻要看到他平安無事，那就是我的福氣，那說明皇甫冥沒有遷怒楚逸白。
我和楚逸白屋子的燈光是亮著的，不過應該沒有開大燈，燈光有些晦暗。
我拉著阿亞抬腳走過去，推開別墅的大門。
心情緊張到腳下麻木沒有感覺，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跳很快，不知道為什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手中都沁滿了汗水。
當我走到臥室門前，臥室的門是虛掩著的，裏麵傳來沙啞的咳嗽聲。
我的心一驚，現在這個時候，誰會在我和楚逸白的臥室裏？
我警惕地將門一點點推開。
“出去，別來煩我！”屋裏的人察覺到有人進來，毫不客氣地下著逐客令。
盡管那聲音聽起來很虛弱無力，但依舊聽得出煩躁和抗拒。
我一聽，眼淚就決堤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