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和淩述揚分手吧，孩子，這是你最好的選擇。”
連外婆也這麽勸說她，沈傾顏都不知道如何回應，事到如今事情已經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如果之前她還能狠下心來違抗父母的話和淩述揚在一起，可是現在父親都為她而死了，而且母親這麽悲痛，因為父親的死這麽強烈反對他們在一起，甚至都不可能原諒她，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在反抗了吧？
如果她真的為了這個家好，如果她真的有悔改之意，如果她還想保全和母親的關係，她是絕對必須和淩述揚分手，可是這對於她來說是那麽痛苦的抉擇，她狠不下心，她真的很難做到。
沈傾顏內心糾結痛苦，隻是哭著說：“我知道……我理解……可是我真的很難受。”
外婆又哭了，抱著她說：“顏兒，外婆理解你的痛苦，都是世事難料，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所以你真的必須做出抉擇了，是要淩述揚還是要你的母親？”
“外婆別說了好嗎？我真的不想聽這件事，不想回答，不想聽，如果時間能靜止，靜止在我不用選擇的時候，那麽我願意一輩子呆在那裏，哪怕就是死了我也願意，我真的不想做出任何抉擇，不要逼我……”
外婆隻好拍拍她的肩膀，不再說話。
可是沈傾顏內心裏還是忍不住地糾結，就像有好幾隻大手拉扯著她的心髒讓她不知所措，拉得她疼痛欲裂，為什麽不讓她死了呢，為什麽讓她做這種抉擇？一方麵是她最愛的人淩述揚，一方麵是她的母親，到底讓她怎麽辦？而且母親的態度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淩述揚這陣子對她的付出也讓她難以割舍。她在昆明的時候還要求他給她承諾這一輩子和她結婚生子，一起慢慢到老，誰都不許先死去，可是回頭她就要被迫和他分手，她對不起他，她也舍不得他。
可是母親，也是一個讓她難以割舍的人。爸爸走後，母親算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最親的人了，沈傾顏怎麽都無法和她決裂，也無法讓她痛恨自己，恨得就像一個仇人。這樣會讓她覺得很不孝，很疼痛，很難受，覺得對不起媽媽。
“外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不要逼我，為什麽要逼我……”沈傾顏哭著說。
外婆隻是抽泣地哄她：“可憐的孩子！”
沈立天的死引起醫護人員的注意了，護士上來推走沈立天的遺體。張雨涵等人跟著一起走出來，一直在沈立天的身邊哭。
沈傾顏看到爸爸的遺體被推出來，同時上麵蓋著白布，她走上前喊著：“爸……爸……”
張雨涵忽然把她拉開，猛然打了一巴掌到沈傾顏臉上。
這一聲打得非常清脆，非常用力，沈傾顏都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外婆大步上來拉住張雨涵說：“雨涵！你幹什麽！”外公也很緊張地在旁邊，生怕張雨涵又做出什麽激動的事。
張雨涵冷冷地看著沈傾顏說：“我是不會原諒你的，如果你不和淩述揚分手就不要接近你爸，更不要進這個家門，你們兩個是凶手，你們聯手害死了你爸！”
“雨涵，你在胡說些什麽！幹嘛這樣對孩子說話！”外婆拚命地拉著她，不讓她說話，更不讓她對沈傾顏凶狠，可是張雨涵無動於衷，仍是堅定不移地冷冷地盯著沈傾顏。
沈傾顏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本來被打了一巴掌她已經很不可置信了，又聽到母親說出這番狠絕的話，她整個人都懵了，以為在做噩夢。她一定是在做噩夢，因為隻有在做噩夢慈祥和藹的母親才會對她說出這麽狠絕的話。
“媽……”她艱難地開口，什麽時候起，這一聲“媽媽”也喊得這麽遲疑，喊得這麽心痛。心痛得她都不想回憶。
張雨涵眼睜睜地盯著，直到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忽然對沈傾顏大喊：“你走，走！走啊！我不想再見到你！你不跟淩述揚分手，就永遠別出現在我麵前！”
“雨涵，你瘋了，為什麽要這麽逼著她！”外公也勸她了，覺得張雨涵太激動了。
林憶茹愣愣地在一旁看著，這次覺得沈傾顏可憐起來了。
張雨涵擦了一下眼淚，沒有再說話，隻是轉過身來默默地和護士推著沈立天的車走。
“媽……”沈傾顏哭著跟上去。張雨涵卻沒有回頭，隻是狠心地說：“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我會因厭生恨，別我也恨你！”
“媽……”沈傾顏終於淚流滿麵，站在原地哭了，看著父親的車遠走遠遠，她癱軟到了地上，以手撐在地麵上跪著哭，喊著，“媽……媽……”
可是沒有人再回頭，外婆想回來理她，卻被張雨涵大喊：“你們誰也別理她！”
外婆本來還不顧呢，還往後走，可是張雨涵忽然發飆大喊：“誰也別理她聽到了嗎？你們還想寵著她慣著她氣死我一個嗎？她做的錯就該自己承擔，誰也不許理她！”
外婆還在遲疑。張雨涵又冷冷地喊了句：“你們要是敢理她，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不論什麽原因什麽借口，永遠都不會原諒她，更不會讓她進沈家的門！我可以當我沒有這個女兒，生老病死都不會再見她一麵！”
“你為什麽要這麽狠啊！”外婆大喊。
“她自己逼我的！是她逼得我這麽狠，如果不狠，我會恨她一輩子！”張雨涵咬牙切齒地說。
外公外婆終於不敢說話了，更不敢上去扶住沈傾顏，隻能站在原地左右為難。
“媽……”沈傾顏喚了聲。
張雨涵沒有擦眼淚，更沒有理會，隻是和護士推著車走了。
沈傾顏趴在地上，這一次她意識到自己錯了，也後悔了，可是她不知道怎麽做，不知道該怎麽辦。
林憶茹走上前，走到她身邊，蹲下來拉著她的手說：“沈姐姐。”她本想扶沈傾顏起來的，奈何沈傾顏不動，隻是跪在地上哭。
後來林憶茹輕輕地說了句：“對不起！”
沈傾顏沒有聽見。或許是林憶茹太小聲，又或者她太沉浸在自己的情感，根本忽略了周邊的事。林憶茹低下頭，絞著自己的手指，咬住下唇哭了起來。她是真的覺得對不起了。
今天是一個黑暗的日子。
沈傾顏從醫院裏走出來簡直像得了失心瘋一樣失魂落魄的，再也沒有力氣去想別的事，隻是行屍走肉地走著走著，走入大雨中。
她也不覺得被雨淋得難受，也沒想過要打傘，就這麽淋著雨走出去，甚至還覺得大雨傾盆淋濕她的臉麵才能掩飾她的悲傷，吞沒她的眼淚，讓她覺得她沒有這麽寂寞，不是她一個人在流淚，老天爺也在流淚。
淩述揚一直在醫院外麵的車上等她，他已經抽了幾支煙了，可以想象的到沈傾顏回去會是怎樣的痛苦，他很想解救她，可是他不能進去，那樣的情況，他進去隻會激怒沈傾顏的母親，讓沈傾顏跟為難，更難過。
這一刻他無比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痛恨讓沈傾顏活得這麽痛苦。看到沈傾顏走出來，並且是淋著雨失魂落魄的樣子，淩述揚驚了一下，立刻下車打著傘上去找她，抓她的手臂說：“你怎麽這麽出來？裏麵的情況怎麽樣？你爸爸怎麽樣了？”
沈傾顏轉頭看著淩述揚，不知道為什麽，第一次她看到淩述揚沒有覺得這麽開心，這麽喜悅，甚至沒有這麽幸福了，有的隻是深深的悲哀和痛苦。她說：“述揚……我爸爸……沒了。”
她慢悠悠地說著，以至於淩述揚驚訝了一下，沈傾顏又說：“你知道沒了是什麽意思嗎？沒了，就是不在了，不在這個世界上，不會再出現，不會對著我笑，對著我說；‘顏兒，什麽時候回家，爸爸做你最喜歡的菜給你吃。’不會再對我關愛，不會再心疼我……”沈傾顏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我爸爸他……沒了……沒我沒有爸爸了！”
“傾顏，你別這樣！”淩述揚看到她這樣子，也覺得很痛苦，她的痛就是他的痛，她難過，他比她更難過。就抱緊了她想要給予她安慰。
可是沈傾顏猛然推開他說：“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罪孽深重，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爸爸會看到，媽媽會生氣！”
“傾顏！”淩述揚喚她，不知道她怎麽了。
沈傾顏忽然斯歇底裏地喊起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啊，淩述揚！”哭了一陣，她的聲音又低起來，隻流著淚輕輕地重複，“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啊……可是我是那麽地愛你啊！”
“傾顏！”淩述揚心痛難耐，抓著她的手說，“你不要去想這些事，不要想！你先冷靜下來好嗎？”
“我沒法冷靜！”沈傾顏掙脫開他的手，很難過地說，“我罪孽深重，我已經無法原諒我自己，我對不起我爸，對不起我媽，我真的無法原諒我自己，我還會對不起你！淩述揚……我對不起你，我不應該要求你給我什麽承諾，因為我都無法做到，我自己都無法給你什麽承諾又有什麽資格要求你呢！”
淩述揚幹脆扔了傘雙手抱住她說：“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不想聽你說這些虐心的話，你明明很難受，為何還要總是這麽說自己，不要說了，我不想聽，也不希望你說。”
沈傾顏淋著雨仰麵哭，淚水和雨水都模糊了，模糊得她分辨不清眼前的景色，她哭得嗓音都啞了，最後隻是說：“淩述揚，你別抱著我了，讓我冷靜一會兒吧，我不想見你，更不敢和你在一起，會讓我覺得罪孽深重，你讓我安靜一會兒吧！”
“傾顏……”淩述揚鬆開她，抓著她的手心疼地望著她。
沈傾顏緩緩拿開他的手，失魂落魄地往前走，淌著水花一步步地往前走，漸漸走入雨夜中。
淩述揚不放心她，拿起地上的傘跟在她身後，給她撐傘，隻是沈傾顏閉著眼睛拒絕他：“你不要再跟著我了，否則我會很想死！我罪孽深重，我隻想躺在路上陪著我爸離去。”
“你這樣子讓我怎麽放心？”
“你不要再跟著我！”沈傾顏閉眼很煩躁地說。
淩述揚終於不敢再動了，看著她離去，不過她沒走一步他也走一步，一直默默地跟隨在她身後，他不呼喊她，不打擾她，隻陪著她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