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沈傾顏聽淩述揚這麽一說又有點遲疑了。的確，劇組是因為她才來這個地方拍戲的，邊遠山區離最近的縣城也要開車也要一天，而且都是山路，路徑崎嶇危險很不好走。劇組帶了這麽多東西進來都非常困難，而且就算山區的人們就算給他們提供了最好的住宿還是不能和城裏比啊，沒有空調沒有好的食宿，夏天蚊子又多，劇組裏很多人都不能承受這樣的環境，所以朱子平導演是希望速戰速決，用五天的時間趕緊把山區支教的戲拍完然後回去。
可是現在才來拍戲第一天，她立馬就走了，劇組就要在這裏耽擱等她，想必大家會非常不開心的。沈傾顏平時是最不想麻煩別人的，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一點私事讓大家這麽久等或讓大家這麽麻煩。所以淩述揚這麽一勸說，她就退縮了一點，想想也不能輕易回去吧。
淩述揚看到她沉默不言，似乎還有顧慮，就拍拍她的肩膀說：“好了，別想這麽多了，趕快把薑湯喝了吧！免得感冒了！”
沈傾顏隻好接過湯喝下去，那燙是挺苦的，而且超級辣，薑的味道很弄，以至於她都不斷皺眉頭。等她喝完了淩述揚又把一塊巧克力給她說：“吃吧，解解辣！校長對大家挺好的，知道下雨很多人淋了雨就把家裏的都煮了，這燙是夠原汁原味的，很實在。”
“山區的人們都很實在！”沈傾顏想到之前跟淩述揚提議過的事情，就抬頭說，“今天小朋友們給我們開歡迎儀式看到了嗎？他們好多人都沒鞋穿，隻穿父母的爛鞋。雖然劇組給他們帶來了不少東西，可這都是暫時的，我想他們最需要的還是有好的條件學習，將來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上次跟你說基金會的事你考慮過了嗎？你要是真的開了這麽一個組織，我把我第一年拍戲的錢都捐進去。”
淩述揚笑笑，替她整理額前的頭發說：“這個你就放心吧，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的。”
沈傾顏笑笑。這時候孫雷喊他進去談戲，沈傾顏隻好進去了，淩述揚在外麵沒事做，就在學校裏麵逛逛。
外麵的雨還是下得很大，很大很大，都沒有停的趨勢，這一下就下到後半夜了。
劇組因為下雨無法開工，在農村又沒有什麽娛樂活動，所以大家都早早地睡了，半夜裏很安靜，可是沈傾顏不知怎麽的就是無法睡著，總是夢到父親，夢到父親小時候抱著她去上學，父親給她買裙子，父親陪著她參加表演節目……平時父親很忙的，可是無論怎麽忙對她從來不疏忽，給予她足夠的關愛和溫暖。外人都說她的父親是最嚴肅的，可是在她的眼裏她的父親是最慈祥的，因為他從來不對她發脾氣，就算她做錯了事也總是笑嗬嗬的。
最後的一幕是大學的時候有一年暑假她為了拍戲不能回家，有一天晚上父親就打電話給她說：“顏兒怎麽不會來啊？父親給你做糖醋魚和酸甜排骨吃啊！”沈傾顏就醒過來了，因為父親的那句話太清晰，仿佛就重複在耳邊。
大半夜的，她開始想父親了，想父親又想到最近發生的事，她又傷心難過了。後來實在睡不著就坐起來。
她和助理小麗一同住在農家的一個房間裏，共睡一張床。她坐起來的時候大概驚醒到小麗，小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呢喃說：“顏姐姐你怎麽了？”
沈傾顏怕驚到她，就說：“沒什麽，我出去乘乘涼，你睡吧！”然後下了床鋪，穿衣服走出去。外麵已經雨停了，也不閃電了，夜晚的山村沒有燈光特別黑暗，一眼望過去隻看到黑黝黝的大山。但是風倒是很涼爽，空氣也很清新，還能聞到黃瓜、西瓜味的清涼的氣息，比城市裏的冷空調舒服多了。
沈傾顏拿出手機翻找了一下，很意外地發現有信號，她想給外公打電話又怕他睡了，但是今晚的電話是在讓她很不安心，就忍不住撥打了電話過去。
外公很快接了電話，一接電話就悲傷地哭著說：“顏兒呀，你怎麽現在才來電話啊，是回到A市了嗎？趕快來看你父親啊！”
沈傾顏很意外外公半夜不睡覺，而且語氣這麽傷心，就說：“怎麽了？”
外公哭著說：“你父親……你父親……他不行了，現在隻有一口氣在，就等著你回來啊！”
“什麽？”沈傾顏驚得差點叫起來，又問，“父親怎麽了！”
外婆知道外公打電話，也拚命地在一旁跟外公說話，讓外公跟沈傾顏說這兒說那兒的。
外公就把昨晚的事情跟她講一遍，並且說：“你快回來啊，我以為你已經回來了，可是怎麽還在雲南啊！”外婆也在電話旁邊哭起來了。
沈傾顏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立刻說：“外公，我馬上回去，你讓醫生救治父親，一定要治好他，我馬上回去！”
掛完電話，沈傾顏心裏悶悶的，她終於知道這個夜晚為什麽一直心神不寧的了，還總夢到父親，原來其實是冥冥之中父親對她的召喚，希望她回去，所以她才會夢到大學裏的那一幕。
她的父親有病她都習慣了，還以為不會出什麽事，病情雖然好好壞壞，但治療著總還會好，因為6年來一次如此，她也不太擔心，可是有一天她忽然接受到這樣一個消息，說她的父親不行了，沈傾顏真不敢相信，不能接受。
想起小時候父親對她種種的好，而這些年她又是這麽辜負他的期待，總是惹他生氣，他的病有一半是她氣出來的，沈傾顏就很難過，眼淚溢出來，喃喃說：“我真不孝……我真不孝……”然後就哭了出來，她跑到淩述揚住的地方，先拉淩述揚起來，跟他說明了一下情況，希望他陪同她回去。
淩述揚被她叫醒，也沒有想到問題這麽嚴重，就問她：“令尊現在真的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沈傾顏撲到他懷裏哭著說：“述揚，我不知道怎麽辦……我不知道怎麽辦……我想回家，現在就回去，你送我回家好嗎？”
淩述揚咬了下唇琢磨一下，對她說：“你先去跟朱子平導演說一下，他允許了我就跟你回去，你放心，我會送你回去的，你父親會沒事的！”
沈傾顏隻好點頭，在他的安撫和陪同下去找朱子平導演。朱導演聽她說了家裏的情況之後也很理解，就說：“那好吧，你先回去，我放你三天假，三天後你務必要回來啊，因為整個劇組還在這兒等你！”
沈傾顏感激不盡，就和淩述揚趁夜開車離去了。因為下雨路很滑，又是盤山的公路，路麵很小也沒有路燈，所以淩述揚開車很慢，即使已經努力地開快了可是對沈傾顏來說還是很慢。而且因為閃電的關係，導航儀也失靈了，開了一陣子淩述揚都有些迷亂。
沈傾顏坐在車上坐立不安，看了看手表說：“淩晨5點了還沒有開到小縣城！”
淩述揚說：“導航儀失靈了，我也不知道我開的方向對不對。”
沈傾顏忽然哭起來，說：“淩述揚，我該怎麽辦，我現在很難過，我怕見不得我爸爸了！”
“別哭，我正在想辦法，我會盡快送你到家的！”淩述揚安撫她。
又經過一番折騰，期間沈傾顏哭了幾次，都是淩述揚耐心安撫，直到早上10點鍾的時候他們才開到小縣城，隨便吃了點東西又立馬上高速公路開往昆明市。
在高速上的時候又開始下雨了，而且下得相當大，雷電交加，有幾次他們險些連車都開不了了。不過淩述揚還是堅持了下來，並且順利開到昆明市。
當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鍾，淩述揚先找托運公司托運他的轎車，然後和沈傾顏一起去搭航班。雨還是下得很大，傾盆瓢潑十米不見路。沈傾顏最擔心的是飛機誤點或者更壞點都不能起飛，而擔心什麽來什麽，去到那兒，服務員果然告訴他們飛機不能起飛，要等雷雨停了之後才可以。
沈傾顏當場就崩潰了，忍不住哭了出來，淩述揚安撫她，她沒有理會，兀自走到了一邊無人的角落。淩述揚跟上去，抱著她安撫說：“別哭，現在還是先調整好心態吧，不然一會兒見到你爸了怎麽辦？”
沈傾顏還是難過。淩述揚安撫說：“機場人多，還有不少狗仔埋伏，我們先出去吃點東西吧！”
沈傾顏隻好點點頭，跟著他出去。兩人找了一家飯店吃飯，沈傾顏卻食不下咽，淩述揚給她夾菜，勸說她：“你一天一夜沒好好吃東西了，還是先吃點吧，以後還有你熬的！”
沈傾顏搖搖頭說：“我吃不下，最近總是想起父親，覺得我真的很對不起他！”她已經哭得眼睛都紅了。
淩述揚坐在她旁邊，就把她拉到懷裏說：“你這樣子我也很難過！不知道要怎麽樣做才不讓你這麽傷心！
沈傾顏靠在他懷裏低低哭了一陣，抱著他的腰說：“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但是現在想起來我真的好自私，如果當初沒有這麽違抗父親，或許他也不會病得這麽嚴重。”
“你後悔和我在一起了嗎？”
“我不後悔，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很難過，我很害怕再也見不到父親了吧！我是個不孝的女兒，我真的很難過！”
淩述揚抱著她，不再說話，可是心裏也是很疼痛很難過。他覺得或許他愛的方式錯了，如果愛她應該給她自由，成全她想做的事。當初就是因為他一步步引誘才使得她和家裏發生矛盾，最後和父母對立，如今她和他在一起了，他卻覺得她不幸福，甚至很痛苦。她始終放不下她的父母，不像他那樣灑脫，他可以忽略他父母的感受，但是她不可以，她始終把她的父母看得很重要，所以造成今天的局麵他也很痛苦。
淩述揚輕輕地說：“傾顏，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我很後悔我以前做過的事，也許你一開始是對的，你本不應該和我在一起，是我強求了，以至於你現在這麽痛苦，遇到我是你的劫難！”
沈傾顏不知道他為什麽有這麽的感慨，但她還是很愛他的，就抱著他說：“淩述揚，現在就別說後不後悔的事了，至少我和你在一起一點都不後悔，你給予我的是別人無法給予的，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雖然我父母反對，可是我真的不後悔和你在一起，你也別說那些自責的話。”
“可是我現在覺得我沒法給你足夠的幸福，假如當初縱容你跟著陳逸暉，也許你現在會好過一些，至少在你父母麵前不會這麽難受！”
“跟陳逸暉的感覺和跟你在一起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我現在隻喜歡你，這輩子隻想和你在一起，你是我最愛的人，舍了你誰也給不了我幸福！”
“我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傷心，我就怕有一天……我辜負了你……”
“你會辜負我嗎？難道你不愛我了嗎？”沈傾顏抬頭，難過地看著他。
淩述揚不知道如何開口，猶豫不絕，最後隻做了一個假設：“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萬一有一天……我隻是說萬一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你死我陪你死！”沈傾顏堅決地說，“如果真的有意外你死了，那麽我也不會獨活於世的！”
淩述揚愣了一下。
沈傾顏說：“難道你不相信嗎？”
淩述揚沉默不答，胸口卻一寸寸發緊，最後撫摸她的臉說：“如果我一點都不想你死呢？我並不希望你為我做什麽，如果我死了，你還好好地活著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可是如果你死了我還活著有什麽意思呢？”沈傾顏憂鬱地望著他，偎依到他懷裏喃喃地說，“淩述揚，我是那麽地愛你，也許我不善於表達，但是我的確是離不開你了。我這輩子最希望的是和你結婚、生孩子，慢慢變老，如果你愛我就請為我保重生命，一直活著等我死後你再死，我不想承受那種滅頂的悲痛！”
“傾顏……”淩述揚喉嚨發緊，難以承受她這麽巨大的愛意。
“我還沒要求你對我做出過什麽承諾，那就把這番話當做承諾來要求你吧，請你為我做到這些，我們一起慢慢變老，一起死去！”沈傾顏望著他，目光真誠而飽含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