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番外】前塵——初雪+嶽教授番外
“喂？是我。”嶽淵的右手拿著一支煙，隻是點燃，卻一口都沒有吸，他左手拿著電話，如果細看，就會驚訝的發現，這個麵對怎樣的難題都從未害怕的男人，此時竟然有些微微的顫抖，他深吸了口氣，“我是嶽淵。” 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啊，你好。” 聽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這下沉默的人變成了嶽淵，他原本就不善言辭，不喜歡也不擅長和人交流，更何況，是一個多年都沒有聯係過的人。 “你打過來，是有什麽事嗎？”那頭大概是聽他好一會兒沒聲音，忍不住追問道，“怎麽想起來聯係我呢？” 嶽淵緩緩開口道：“初七，找了一個男朋友，唔……打算嫁給他的那種。”好不容易開了頭，嶽淵終於能一鼓作氣地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你到底是她媽媽，我想著，還是要告訴你一聲，比較好。” 一年多以前，初雪托人聯係到了嶽淵。已經出國二十年，結婚生子的人，二十年杳無音信的人，突兀地回了國。她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說想見初七一麵。 然而偏生不巧，初雪在國內的那段時間，正是初七剛進入公司，進行全封閉訓練的時間。初雪大概自己也覺得，作為母親，她沒有為這個女兒做過一點事，沒有負過任何責任，如今女兒長大成人，自己卻厚著臉皮說想見她……本身就是一件很無理的事情，所以便也不再要求，反而和嶽淵提起，希望不要跟初七說這件事。 想見她是一回事，但是沒有見到卻讓她知道了自己想見她，就是另一回事了。 二十年都沒有聯係過，現在突然聯係，初七會怎麽想？她又怎麽麵對自己？也許，她根本不肯見自己吧。 對嶽淵來說，自己像不像是來搶女兒的人？ 她這些年查過資料，知道初七非常優秀，拿過很多在網上都查得到的獎。而且她長得也越發好看，完美結合了自己和嶽淵的優點……正是因為此，初雪才覺得，自己對初七來說，本來就隻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母親，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沒有陪在她身邊，現在出現，匆匆見幾麵，隻是讓初七平添傷感而已。 嶽淵一輩子和數學打交道，本身就不懂這其中彎彎繞繞，隻硬邦邦地回答說：“雖然我無法理解你的想法，但我尊重你的選擇，你不想我說，那我不會告訴她。” 不理解，卻強行尊重。 溝通毫無技巧可言，更不懂什麽叫安慰人。 初雪歎了口氣。 是了，即使相隔二十年的光陰之河，這男人也幾乎毫無改變。 她再次出國，畢竟，那裏有她現在的家，現在的家人。 原本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聯係了，就和過去那二十年一樣，可她怎麽都沒想到，嶽淵會給自己打這個電話。 算起來，初七年齡也不小了，的確是到了結婚生孩子的時候。隻是初雪難免有些擔心，她多少知道初七的性格和天賦，再加上一直被嶽淵帶大，初七的人際交往……真的沒問題嗎？ 找到的那個人，會對她好嗎？ “是什麽樣的人？可靠嗎？怎麽認識的？對她好嗎？條件好嗎？看起來花心嗎？”初雪幾乎是下意識地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隨即覺得自己太過囉嗦，又有些尷尬，“啊，對不起，我……這些年，鮮少聯係她。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媽媽，始終對不起她。卻在這時候，多嘴問了這些。” “她喜歡。”嶽淵聲音低沉，“我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喜歡過誰。” 初雪聽到這句話，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輕聲道：“這就夠了。這就……夠了。” 感情也許會消失。 人心也許會變。 那個人可能不怎麽靠譜。 但是……他們的女兒，現在非常喜歡他。也許他是初七這二十多年來，唯一喜歡過的男孩子，就算不是，肯定也是最喜歡的一個。 而這，是在一起最重要的先決條件。 她現在，喜歡著那個人，想和那個人在一起。 以後怎麽樣，是以後的事。 就算以後……和他們一樣，最終分開了。 可那些曾經擁有的心跳，感動都是真的。 那些雀躍的欣喜，怦然心動的時刻，燦爛的笑顏……都會永遠銘刻在記憶裏。 “慢慢和她恢複聯係吧，這樣，你到時候還能回國，參加她的婚禮。”嶽淵繼續道，“你說自己不是一個好媽媽，或許吧。但我也不是一個好父親，可初七，還是長成了最讓人放心的好女兒。這些年你們沒有聯係，我知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我從來沒有教過初七怎麽維係感情，因為我自己都不懂。和你分開的第82天，我就為了事業帶著她來到了這座城市，我向來不懂人際交往，心裏隻有數學。甚至初七我也沒有給過多少陪伴，倒是我姐姐一家人帶著她的時間更多一些。但是你放心，初七她……很溫柔，很懂事，也知道怎麽和人溝通，她比我強很多，也從來沒有怨恨過你，她也許根本不知道怨恨別人是什麽滋味，既然不曾怪你，也就沒有所謂的原諒了。” 初雪的眼眶已經悄無聲息地紅了。 她還依稀記得這男人當年那些笨拙的溫柔和帶著些自以為是的浪漫，盡管非常短暫，但卻也十分真實。 嶽淵這一生百分之九十九的熱情和浪漫，都投入到了他所熱愛的數學事業，而剩下的那為數不多的百分之一，曾經給過自己。 初雪沉默良久，終於輕聲道：“謝謝你。” 過往或許不值一提，但曾經的美好並不虛假。 還有很多說不出口的話。 我愛過你，也恨過你。 如今，愛恨都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有感激。 謝謝你曾經為我所做的一切，你給過我一場夢，華麗美好。 謝謝你將女兒撫養的這麽好。 謝謝你還願意聯係我，告訴我她的消息，甚至將這些年我的過失，都攬在了你身上。 這些話都不必宣之於口，因為電話那頭的那個人，是一個溫柔卻不自知的人。理解人情世故對他而言是很大的負擔，對他來說，剛才那句“謝謝你”，可能已經難以理解了。 因為在嶽淵心裏，他所做的都是理所當然，合乎邏輯的，沒有任何道理要被人感激。 掛斷電話之後，嶽淵看向窗外。 雪漸漸大了。 天氣預報說這場雪會持續30個小時以上。 嶽淵無端地想起往日時光。 初七參加珠心算表演，拿到一等獎，拿著獎杯回來，卻不敢擺出來，隻是悄悄地鎖在櫃子裏。 嶽淵的數學實驗室裏有人好奇，逗她，問為什麽不擺出來，這麽大的榮譽。 她說比起爸爸還差的太遠。 初七少時和自己太過相似，有些孤僻，沒有玩伴，她是少年天
才，身邊很多大人的思維都無法跟得上她。她察覺出自己似乎和其他人不同，經常冷場，長久下來就變得有些沉默，不怎麽與人交流。 旁人也覺得有些她難相處，說話過分直接，不怎麽找她玩兒。唯獨邊牧，每回和她說話都碰一鼻子灰，但還是百折不撓，迎難而上。久而久之，竟然也形成了獨特的相處模式。 初七會給邊牧指導作業，邊牧就攛掇初七一起打遊戲。 之前的遊戲初七都沒有興趣，自己便也沒有在意，後來過了很多年，她已經長成了大姑娘。 看到她和邊牧一起玩兒榮光2，還看選手的比賽視頻，甚至參加所謂的線下嘉年華，耽誤了一些做數學題的時間，當時多少有些憤怒，是想過要阻止她的。 卻恰好聽到了一段對話。——“小七！這麽多的選手裏，你最喜歡哪個啊？” “月皇。” “為什麽啊？” “手速非常快，他的APM超過所有選手，反應時間比一般選手要快0.07秒。這在電子競技賽場上是非常可怕的。而且，他也姓嶽。” “啊？姓嶽怎麽了？” “和我爸爸一個姓啊，會有天然的好感加分。當然了，這個說起來是沒有什麽道理和邏輯的，不過最近我看了一些心理學的書籍，按照一些書上的理論，這和所謂的移情作用有關係。” “初七，你都十六歲了，嘻嘻嘻，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呀？” …… 邊牧一向擅長岔開話題，後來這個對話的方向也就越來越偏。初七也就不怎麽理他了。 好像是因為這段對話，最終沒有去幹涉初七玩兒這個遊戲。 畢竟，她時間規劃做得很好，沒有絲毫耽誤學業。 初七作息規律，基本上從不熬夜。可每年生日的那天零點，都能收到初七發來的消息。爸爸，生日快樂。隻有初七一個孩子，在她之前，沒有人教過自己如何當一個父親，甚至她長大成人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是一個好父親。甚至會感慨，她怎麽一下就長大了呢？查了資料，和其他人討論之後，才發現自己有多幸運。如果換一個其他人來做自己的女兒，恐怕會在童年時開始哭著喊著要糖，為了引起自己注意而做所謂的叛逆少女。又或者會質問自己為什麽她的生活裏沒有媽媽，而爸爸也常年不在家，即使在家，也沒有空陪她。再或者，有可能獲得了一點小小的成就就驕傲自滿，甚至有可能把自己父親的數學家身份四處顯擺……可初七，從來都沒有過。她不曾讓自己操過心。她自己磕磕絆絆但卻非常努力地，長大了。長成了比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要優秀的姑娘。 而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和他血脈相連的小姑娘，終於也談了戀愛，帶了男朋友回家。 嶽淵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覺得鼻頭酸澀。分明隻是些普通的回憶而已。 人類的感情，果然難以理解。 電話聲在這時候突兀地響起。 “喂，嶽教授嗎？最新的那個數據……” 嶽淵的眼神一凝，聽那頭的人說完，皺了皺眉：“數據偏差率超過了千分之零點三，讓他們全部打回去重做！” 說著，嶽淵將早已燃盡的煙，扔進垃圾桶裏，然後拿著電話走到書桌旁，一絲不苟地和電話那頭的人對數據。 是了。 他依然是那個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