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愛是不用學習的，是我們與生俱來的能力。
初七多少有些局促。 因為她沒想到，斐誥的父親會把自己留下，問她能不能和自己一起喝一杯咖啡。 初七是不愛喝咖啡的，但她就算再怎麽不懂人情世故，也清楚，叔叔叫自己並不是為了喝咖啡。所以也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 “第一次見麵就約你喝咖啡，我可能是有點唐突了，”斐明涵看著初七，露出了一個笑容，“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初七看著他，搖搖頭：“沒有。” 從遺傳的角度來看，斐誥應該是繼承了父母親的優點，但總體還是更像他父親。看著這張和斐誥相似的臉，初七終於放鬆下來。 “也別緊張，其實我叫你一起聊聊天，不是為了斐誥，而是因為，我見過你的父親。”他繼續道。 初七一愣：“斐叔叔，見過我爸爸？” “嶽教授的名聲很大，做過很多研究，我曾有幸在一次講座上遇到他，後來認識之後也聊過幾次，”斐明涵喝了一口麵前的咖啡，“不過說真的，你長得不太像他。如果不是因為在他那裏見到過你的照片，我也很難把你和他對上號。” “嗯，”初七點了點頭，“我看過照片，我長得更像媽媽。不過，我爸爸那裏有我的照片嗎？我倒是不知道。” 父親一直都很忙，初七知道，所以也甚少去打擾。學生時代她遇到比較難攻克的課題，曾經想過去找他求助，但後來覺得為這樣的小事叨擾總是不便，反倒是陳躍師兄，和父親經常見麵，比起來倒似乎比自己和他親近。 唔……從小到大，她和父親的關係，都不能用“親近”兩個字來形容。 “你父親被譽為數學奇才，是個熠熠生輝的數學家，可能是因為這方麵太過優秀，所以其他方麵反而弱了一些，無論是日常生活，還是感情關係這些。”斐明涵說話很直接，“他認為一個出色的數學家，不需要感情。所有的感情關係，都是非常薄弱的。而所謂的‘血脈相連’從數學角度來分析也難以理解。很多人是你父親的人，都覺得他很薄情。” 大概是因為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所以即使說的都是事實真相，但初七心裏還是有點不滿。 斐明涵將她的眼神變化看在眼裏，笑了笑：“我覺得性情上，你和你父親也不像。你父親曾經和我說過一句話，他說感情這種東西是會消失會變化的，所以這樣的關係很不牢靠。夫妻也好，朋友也罷，都隨時可能有變化。你今天愛他，也許明天就不愛她了。但如果是數學，1 1等於2，不管是今天，還是明天，還是十年後。這一生，都不會改變。” “嗯。”初七點了點頭，“我父親相信邏輯，喜歡有規律可以遵守，有跡可循的東西。” 感情，就太空太虛無縹緲了。 斐明涵看向初七：“可你父親還是結了婚，有了孩子。即使在他的觀念裏，他認為婚姻和子女都不是什麽必需品，甚至……是一種負擔？” “事實上，正是因為他和我媽媽那段失敗的婚姻，才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初七迎上斐明涵的目光，“我在小的時候，他有一次得了獎，興起喝了幾杯，我父親不勝酒力，那天喝醉了，他醉了之後話會變多，他和我說過，他和我媽媽的婚姻其實並不是什麽包辦婚姻或者是沒有感情的介紹之類的，他那時候其實真的愛上了我媽媽，義無反顧的那種，他產生了衝動，想和這個人共度一生，想和她組建家庭生兒育女。他那時候有這樣的自信，覺得這樣的感覺能天長地久。他們也的確有過甜蜜的時光，我父親本來不懂什麽是浪漫，和媽媽在一起之後卻無師自通，會陪她做一些很傻的事，比如看日出看流星。這樣的時間有大概兩三年，結了婚有了女兒，我父親對媽媽的熱情卻慢慢燃盡了，他發現，自己最想投入時間的還是數學，而身邊的女人，再也沒有辦法讓他有當年的感覺。於是開始爭吵，冷戰，最後離婚。我媽媽說我父親本質上是個冷血動物。而我，我從抓周開始，抓住的就是一個算盤，而且似乎從小就對數學很有興趣，不太哭也不太笑，大概是因為我像我父親，所以最後離婚，媽媽甚至沒有爭取一下我的撫養權，就離開了。” 說也奇怪，這些曾經都是初七內心深處的秘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邊牧——今天卻說給了斐明涵，一個初次見麵的長輩。 “我不覺得哦，小姑娘，”斐明涵搖搖頭，“我覺得你媽媽離開的時候，之所以沒有帶你走，不是因為不愛你或者其他，而是因為她看到了你的興趣和擅長，所以覺得你和嶽教授在一起，前途會更好。而且，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是這個世界上，你父母相愛過的，唯一證據。” 初七愣在原地。 “你不是被你媽媽拋棄，而是你媽媽選擇把你留給你父親，作為她給曾經愛過的男人，留下的禮物。” 初七覺得鼻子一酸，連忙低下頭，輕輕笑了笑：“斐叔叔，謝謝你。” 不知道是不是姓斐的都自帶這樣的能力，天生的親切感和安全感，而且他們就是有辦法，把話說的很動人，很暖心。 “曾經有一部電影，叫《星空》，講的好像是小丫頭小夥子早戀的故事，哦……別誤會，我沒覺得早戀有什麽不好，感情是人天生就帶來的東西，我們天生懂好惡，喜歡好看的或者溫柔的人，然後會不自覺地想跟喜歡的人親近。和數學之類的學科不一樣，愛是不用學習的，是我們與生俱來的能力。無論是五歲，十五歲，還是五十歲，人都有這樣的能力。”斐明涵聲音低沉，“在那部電影裏，小姑娘喜歡一個小男孩兒，小姑娘的爸媽鬧離婚，她心裏難受求助無門，就問那個小男孩，愛情是會消失的嗎？小男孩說會。然後小姑娘又問，那怎麽辦呢？” 初七抬起頭，等待著他的下文。 斐明涵笑了笑：“小男孩沉默了一會兒回答說：不知道。” 初七呆了呆，覺得這回答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十幾歲的小男孩，怎麽可能能回答這種根本無解的問題呢？人在現實中始終沒辦法得到的答案，又怎麽能指望光憑一部電影來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