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浮生戒中的陰冥擺渡船劇烈的顫抖起來,閃爍著綠光,一道道黑海海水被抽調出來,在楊凡的周身形成一個保護層,那些紅色的音波便再也影響不到楊凡了。
見“徽之音”也被楊凡擋下了,張智的眉宇間流露出一絲凝重之色,十指撥動琴弦的速度放慢了許多,節奏激烈的曲調頓時變得傷感而冗長,就像一個期盼丈夫回來的女子在悲傷的高歌。隻是聲音非常悲涼,感情非常憂傷。
“角之音!融合!”
一縷縷藍色的光波從琴弦中飛出來,並不是直接朝楊凡擊打而去,而是在楊凡周身爆開,化成一滴滴藍色的雨水,從黑海海水中遊過,落在楊凡的身上。
楊凡突然生出一股無力的感覺,仿佛那些雨水一落在自己的肩膀上,肩膀就不是自己的了。一落在自己的腳上,腳也不是自己的了。仿佛雨水打在自己的全身後,自己這個人就不存在了,而是與那些雨水融合在了一起,淅瀝瀝的飄散。
見楊凡已經麻木的不再動了,張智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在他的心裏,勝利已就在眼前。他更加盡情的彈奏著瑤池寶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楊凡身上。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在他身後出現,兩個偌大的熊掌出現在他的麵前。
“給你一個熊抱!”
感受到身後的異樣,一直冷靜無比的智先生終於動容,他連忙停止繼續彈奏曲子,全身一緊,頓時一根根冰刺從他身體裏生長出來,刺向朝著他襲來的熊抱。
“冰柱力!”
熊抱麵不改色,身體也是一緊,那些鋒利無比的冰刺穿透了他的鎧甲,卻被生生的卡在了肉身之外。
“銅牆鐵壁!”
就在張智停止彈奏,和熊抱糾纏的時候,小龍再一次從浮生戒中出現,猿魔棍在掌中急速伸長,向張智的身上撞擊。
“啊!”張智大喝一聲,幾乎一下爆掉了一半的水魂力,將熊抱震開,然後抱起瑤池寶琴衝天而起。
“啪嗒!”
張智如同是一個鐵人般,將四方亭的亭頂撞破,然後就勢在亭上坐下,臉上的神情已變得非常嚴肅。
他萬萬沒有想到,除了小龍外,居然還有一個水魂境的妖物!
他瞬間就想明白了一點,為何楊凡在知道了他的實力後,還是毫不畏懼的原因了。
不過,他並沒有被失敗的情緒所糾纏,就在他即將彈奏下一曲時,他的臉上除了多了點凝重外,依然還是那麽的自信。
並且這一次,他是更加的自信!
“琴劍合鳴!”
琴聲響起,琴下的長劍飛舞而出,在半空中綻放出陣陣光芒。下一刻,一道道音波灌入琴劍之中,那琴劍頓時化一為十,化十為百,化百為千……
下一刻,在角徽羽三音的同時攻擊下,上千道劍影從天而降。
智先生終於使出他的殺手鐧,四星魂術“琴劍合鳴”的終招!
這一刻,盡管楊凡小龍和熊抱都是水魂境魂客,但在這陣琴音和劍雨之下,他們顯得是那麽的渺小,那麽的脆弱。
仿佛下一秒,他們就會化為烏有。
在即將天亮的雪夜,突然劃過十條長長白色的光線,如同一閃即逝的流星。
流星是絢爛的,更是短暫的。但就是這短暫的流星,鑄就了不凡的輝煌。
求索劍中同時竄出了十道劍氣,將張智腳下的亭頂掀翻,將張智淹沒,所有的琴音和劍雨都在刹那間戛然而止。
啪!
張智身體失衡,從亭頂上跌落。他的身體已經出現了數道切口,鮮血狂湧,四方亭中頓時出現了一陣血泊。
楊凡朝張智走去,將瑤池寶琴迅速的收進浮生戒中,然後在張智麵前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他的臉色無比蒼白,一下釋放出十道劍氣,已經透支了他的精神力。
但這也是他在不使用五行神掌和魂氣波的情況下最為厲害的手段。
在張智使出“角之音”的時候,他已讓熊抱去偷襲,打斷了張智的彈奏。他趁著熊抱和張智糾纏的時候,迅速的用水魂力治愈傷勢,調整狀態,在張智使出殺手鐧的時候,使出了這對張智的致命一擊。
這樣行雲流水卻又計算慎密的戰鬥風格,正是被燕王手下那叫馬子玉的高手所讚歎不已的地方。
智先生終究還是死在了求索劍的劍氣之下,成為了那第六人。
張智還沒有斷氣,楊凡卻不敢久留,剛才最後的一擊把四方亭摧毀,已鬧出了大動靜,後院的人怕是被驚醒了,他得趕快離開。
楊凡凝視著張智,誠摯的說道:“你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人。若我們不是敵對,我真不忍殺你。”
張智已是奄奄一息,但他望向楊凡的眼神,卻釋然了許多。
隨後,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的微笑。
“別忘記了,你是個殺手,你來就是為了殺人了,又怎能不殺我?”
“得罪了,智先生。”楊凡向張智微微鞠躬。
張智偏過頭,朝大雪飄零的雪夜望了一眼,微笑道:“能在我最愛的清幽居死去,我也沒有遺憾。隻是很可惜,我沒有機會告訴堂叔,告訴他你們趙家並不如他想象的那麽弱小,該提高十二分的警惕。不然,隻會有更多人的死去。”
“呼……”他呼出口氣,已是沒有進氣了。他的目光,牢牢的盯著已有一絲微亮的天穹,默默的念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夫人,我終於能再見到你了……”
言畢,他嘴中一緊,一口鮮血從他嘴角溢出。
楊凡連忙蹲下,扣住他的下巴,眼中滑落一絲哀傷。
他已咬舌自盡。
楊凡站起來,再次對張智鞠了一躬,然後踏著即將被陽光淹沒的雪夜,頂著風雪,穿過月亮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天空中,雪仿佛下的更大了。
一片鵝毛般大小的雪花落在了張智的身上,緩緩融化。
張智的臉上被鮮血沾染,有些狼狽。但他的嘴角勾勒出的弧度,卻是幸福的微笑。。
仿佛,他一直就在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因為在他心裏的某個地方,始終有一座孤墳,無處話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