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秦風展真的是擔心馮昕嵐才這麽問的，因為馮昕嵐今天的行為太古怪了，讓他忍不住聯想到馮昕嵐是不是過得不好，所以還來他這裏懷念舊情。
馮昕嵐笑笑，微微斜視地麵的表情有些落寞。“史蒂夫對我挺好的。”
“那就好，看到你過得好我也放心一些。”秦風展點頭說。他的手指就搭在沙發扶手上，無名指的婚戒映襯著陽光閃耀而奪目。
過年以後天氣就沒有這麽冷了，也不怎麽下雪了，事實上長江一帶一般也不會太冷，至多在冬天下點小雪，春節一過基本上就沒有雪了，天氣也漸漸複暖，冬天裏這樣的陽關真的剛剛好。
秦風展有點兒享受陽光，這會兒他坐在沙發上隻有帶著戴著截止的手能接觸到半點兒陽關，所以他的手指愉悅地彈動著，微微敲打真皮沙發。
馮昕嵐抬頭的時候目光就觸及他婚戒散發出來的光輝，有那麽一瞬間她被光輝迷糊了眼，有點兒恍惚，覺得這隻是一個夢境罷了，連帶秦風展結婚了，也隻是一個夢境。
馮昕嵐目光迷離地盯著婚戒問他：“你之前一直擔心我嗎？”
秦風展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選擇高子良，明明是馮老爺子安排的一場商業聯姻，但是你還是嫁給他了，所以，我當然擔心你了。”
馮昕嵐抿唇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不聊她的婚姻了，隻問他：“那你和若離過得好嗎？”
秦風展彈動的手不動了，下意識地收攏起來，雙手十指交叉壓在腹部，而手肘抵在扶手上。
馮昕嵐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大學裏修過心理學，知道秦風展這樣的動作代表抗拒的意味，人在談話的時候忽然從肢體展開，十分放鬆的姿態改為雙手交握，護在自己的胸腔前，其實就是代表一種無形的抵抗，抵抗對方的問題。
看到這個動作馮昕嵐心裏已經有底了，但是她還是等待秦風展的回答。可惜秦風展隻是風輕雲淡地說：“我和她也挺好的。”
馮昕嵐主動出擊，清冽冷笑說：“風展，就別再自欺欺人了，你和楊若離怎麽樣，瞞著外人可以，又何必瞞著我呢？我是目睹你們從結婚前走入婚姻，又發展到現在的，其實你過得好不好，我也清楚的。”
秦風展沒想到她忽然這麽說話，不由得盯著她，並且眉頭微皺。
馮昕嵐直視他的目光，那一瞬間的馮昕嵐的確變了味兒，跟以前溫婉的佳人完全不一樣的，也令秦風展產生了不認識她的錯覺。她說：“我爸爸死後，大家在爭論什麽我都很清楚，你們一直想要拿到一本筆記本，可是那本筆記本一直毫無蹤影，唯一的線索就是在楊若離身上。可是楊若離從來沒有幫助你，不管李月彤有沒有被綁架，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把筆記本給你，好好地幫你一次。哪怕她已經是你的老婆，你們兩個應該統一戰線，你的生死也維係到她的生死的，可是她就是不給你。為什麽呢？因為她不信任你。”
“你不怎麽知道這些呢？”秦風展語氣還算平靜。
馮昕嵐神色立刻哀傷起來，“我的姐姐被帶走了，如今馮家的局麵就是一盤散砂，父親的部下也蠢蠢欲動，暗中觀察風向，等著隨時叛變，我一個人撐著這個局麵，我其實有有點兒撐不住了，但是我必須撐著，因為我明白，隻要我不倒下，馮家就還有希望，因為隻要我不倒下，你們就不能把我怎麽樣。”
馮老爺子的遺囑因為遭到破壞一直沒有宣讀出來，大夥兒也不知道遺囑跑去哪兒了，就跟聖旨不見了一樣，可是法律上還是默認馮昕如和馮昕嵐成了馮老爺子遺產的順位繼承人，所以帝國集團還是落到馮昕如和馮昕嵐手中的，大家這時候就是想法子把著兩姐妹搞垮，隻要她們垮了，那大夥兒就各憑本事了，誰能奪走帝國集團就是誰的。在這種非常不利於馮昕嵐和馮昕如的局麵之下，大夥兒早已經撕破了臉，馮三叔和馮家姐妹已經沒有親情可言了，陳朝陽也和自己的老婆馮昕如沒有親情可言，金來成更不用說了，本來就沒有牽扯，更不用講情麵拚命去奪。
按照道理來說秦風展也應該和馮昕嵐撕破臉的，但是可能是顧念舊情，或者秦風展本來就是個重情義的人，馮昕如被人設計進入警察局調查之後，馮家隻剩下馮昕嵐，秦風展對馮家的進攻就溫和一些了，這讓馮昕嵐產生了一點點幻想，對比起其他人也許秦風展是她能爭取的對象。
馮昕嵐說：“風展，我今天還能對你說實話，是因為我信任你，我不怕你知道了我快要撐不住而對我怎麽樣，因為我知道你不會。”
這時候的馮昕嵐，表情特別的淒慘而悲哀，本來她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子啊，從小父親雖然不愛她，但是在物質和生活上也從來沒有虧待過她，該買的買該用的用，該出國留學的出國留學，反正千金小姐能享受的待遇她一樣也不差，而且上頭又有她的姐姐馮昕如頂著，出任何事都有姐姐總攬大局，她根本就沒有體會過民間疾苦，一朝之間就讓她代替姐姐主持大局，背後沒有一個依靠和支撐的，她真的是挺辛苦的，也讓人看著心疼。
她雖然嫁了一個高子良的夫家，看似背後可以仰仗高家這棵大樹，可是他們才結婚沒多久啊，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建立起來，馮老爺子就死了，馮昕如就被帶走了，馮家四麵夾擊，看樣子就要倒下了，這場商業聯姻還能保持多久呢？高家也是商人，也要計較利益得失的，所以在利益麵前，她的老公高子良也未必還能像結婚前對馮昕嵐這麽好了。
秦風展想說什麽：“昕嵐……”
馮昕嵐繼續用心理戰術攻擊秦風展的防線：“想當初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和我爸爸對立，那時候你的實力遠不如我的爸爸，而我爸爸本來對我就不夠寵愛，可是我還是忤逆我爸爸，處處幫著你，風展，我覺得我對你真的是至純至真了，不論麵臨多大的利益抉擇，我都沒有拋棄你，反而……是你一直在拋棄我。”
秦風展再度拋出疑問：“昕嵐，是不是高子良對你不好？”
馮昕嵐眼裏氤氳淚水，似乎真的很傷心，“我和高子良就像你和楊若離，有多少感情在？就算有感情，那是真情嗎？中間是否還隔著一層利益？可是我和你……風展，我和你一直都是真情啊，我以前對你是真情，現在對你還是真情，你也不能否認你當初對我也是真情吧？”
秦風展沉默了。
“其實我今天來也不僅僅是跟你說這些……”馮昕嵐沒忍住抹了一下眼淚，努力隱忍了一下情緒，使得自己不再哭，這模樣讓秦風展看了更加心疼。她堅強地直麵秦風展說，“風展，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合作。秦馮兩家當年的矛盾是因為利益紛爭，馮太爺和你爭，是因為覺得自己的利益受損了，可是你怎麽不想想，如果秦馮兩家一直冤冤相報，那不是兩敗俱傷，反而便宜了虎視眈眈的外人嗎？難道報仇就不影響利益了嗎？既然當初是因為利益才針鋒相對的，那麽明知道報仇損害利益，為什麽還要一直報仇？我們為什麽不能換一個想法，換一個共贏的想法，挽回彼此的利益？”
“什麽意思？”秦風展皺眉，忽然不明白馮昕嵐的目的了。其實馮昕嵐一直是聰明的，隻是當初不諳世事而已，如今看她分析得頭頭是道，不難看出她真的是個非常聰慧的女子。
“我想跟你合作。現在我爸爸沒了，你的直接仇恨對象沒有了，為什麽不能換一種方式和我合作呢？風展，就衝著我們以前的感情在，我不會害你，你也不會害我，我們完全可以共贏。”
“我和你合作能得到什麽好處？”秦風展皺眉，其實他不太喜歡馮昕嵐把他們以前那一段非常難得的感情放到如今利益化了。對於當年的那段感情雖然沒有結果，但是他一直非常珍惜的，也一直認為他這輩子大概也就記住這麽一段真摯的感情了，可以說是他心裏聖潔的白蓮花，可是馮昕嵐把白蓮花擺出來利益化了，難道不怕將來毀掉嗎？
馮昕嵐絲毫沒有意識到秦風展的不滿，仍舊沉浸在自己的自信和幻想中，自信憑借之前的感情，也許秦風展還會答應與她合作並且有一個美好的未來。“風展，你問能得到什麽好處，要是我說你有可能得到整個帝國集團呢？”
秦風展微微表現出了吃驚，但是還是不太信任馮昕嵐的話的，馮昕嵐怎麽可能把帝國集團給他呢？
馮昕嵐苦笑一下，開始解釋說：“風展，這段時間來你對楊若離非常失望吧，包括這一次，你應該要對她死心了，她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她是個自私的女人，遠沒有當初我對你的感情無私和真摯，就算這一次你們化險為夷了，你們將來能平靜地走下去嗎，就不怕有一天也遇到如今這樣的利益衝突的時候她再度拋棄你？我以為你應該看清楚了楊若離的本質的……”
看到秦風展要解釋，馮昕嵐抬起雙手做拒絕狀，同時接續解釋：“我今天來不是想說楊若離的壞話，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清醒，你跟楊若離沒有未來，你們沒有默契沒有愛情，你們走不長遠，但是我跟你……其實還是有將來的。”
“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秦風展繼續皺眉。
馮昕嵐說：“風展，其實我不愛高子良，我隻愛你，以前愛你現在愛你，將來也隻愛你一個，如果你願意幫我，也許將來你成為馮家的女婿，而我成為秦家的媳婦兒，我隻是個女流之輩，你也明白我沒有什麽管理企業的經驗，所以，帝國集團將來還不是你的嗎？”
“你……”
“你是不是沒想到會這麽說？”
秦風展沒說話，仍舊定定看著馮昕嵐，覺得她很陌生。
“你不用疑惑，我能這麽做，一切隻是因為……與其便宜我姐夫或者我三叔，或者是金老頭那個人，還不如把帝國集團給你，因為……你始終是我最愛最愛的男人！我永遠隻愛你，我甚至可以為你付出一切！”
…………
我甚至可以為你付出一切！
我隻愛你，你失蹤是我最愛的男人！
馮昕嵐走了，秦風展久久沉浸在馮昕嵐給他的震撼裏。試想當年的那段感情，他真的放棄了嗎，他現在對馮昕嵐完全死心了嗎？
秦風展站在書房的窗邊，對著外麵越來越熱烈的陽光抽著煙，他已經連續抽了兩隻煙了，自從馮昕嵐走後他回了書房，就一直站在窗邊這麽抽著煙，一動不動。
馮昕嵐的話給他很大的震撼，他開始自省，開始想著這些年的種種，當初、過去，現在和未來，他該怎麽樣呢？他是個怎麽樣的男人？
以前和馮昕嵐相愛的時候，他們是真的愛得轟轟烈烈，那段感情既隱忍又真摯，成為他心中最珍貴的感情，哪怕是後來和楊若離結婚了，楊若離仍然無法撼動那段感情給他的震撼和在他心裏的地位的。
上大學以後他開始執掌公司，那段時間是馮老爺子反對他和馮昕嵐在一起最激烈的時候，要是換以前他還能迎著困難向上，可是執掌公司以後他變得更有責任心了，那種責任心是對家族對企業的責任和忠誠，使得他無法再忽視秦馮兩家的仇恨而繼續和昕嵐在一起。所以在馮老爺子的激烈聲討和反對中，他和昕嵐分開了。昕嵐為此傷心負氣出走國外，後來還交了一個國外的男朋友。他得知消息以後那段時間非常地痛苦，經常買醉，但是買醉以後又不得不強撐著打理公司。那段時間是他最黑暗的歲月，他簡直無法想象他沒有馮昕嵐的日子，所以那段痛苦讓他印象深刻，以至於到現在過了十幾年了他還記得。
所以可想而知當年他多麽地愛馮昕嵐啊，愛得無法自拔，愛得當自己不得不揮刀斬斷後，痛得跟剔骨一樣地疼痛。
昕嵐出走國外以後，他大概有兩三年沒有和昕嵐見過麵，等到昕嵐平靜了以後終於肯回國見他的時候，他也對那段感情平淡了。
所謂的平淡並不代表他不愛馮昕嵐了，而是他成熟了，懂得隱忍自己的衝動和情感了，所以昕嵐回國以後，他和昕嵐雖然相處，並且相愛著對方，但是他始終保持一種正人君子的禮儀，不會再和昕嵐似情侶般那麽親昵。
昕嵐幾度失望又幾度離開，又因為割舍不下對他的感情又幾度回來，他們隱忍了這段感情，兜兜轉轉了十年以後，仍是無結果，最終他娶了楊若離。
當初娶楊若離的時候他對馮昕嵐夜已經算是平淡了，可大概因為沒有能替代馮昕嵐在他心中地位的女人，所以他對馮昕嵐還是深藏著愛意而已。他娶楊若離的時候，對楊若離有點好感，可楊若離仍然比不過馮昕嵐在他心裏重要的，所以才會發生婚後不顧楊若離的想法而恣意和馮昕嵐親密出入的舉動。
後來經過幾次爭吵，幾次複合，尤其是楊若離壞了孩子又流產以後，給了他沉重的打擊，他才知道他已經越來越愛楊若離了，楊若離在他心裏的地位其實是可以和馮昕嵐匹配的，甚至有漸升漸忘，慢慢超過馮昕嵐的趨勢。所以他低聲下氣討楊若離開心，希望楊若離重回他的懷抱。
愛情就是這麽不可捉摸了，仔細想想楊若離也並沒有多麽出眾的地方，比起馮昕嵐甚至比起外麵的女人也不是多麽漂亮多麽有氣質，但是相處久了，看到楊若離內在的優點他就覺得楊若離可愛了，其實楊若離很善良，她身上有很多閃光點是別的女人無法企及的。而且別的女人對他總是迎逢巴結，包括昕嵐在內，昕嵐麵因為太愛他所以對他也多是隱忍包容的，楊若離就不同，完全不顧他的大男子主義，該和他嗆聲就和他嗆聲，該和他發脾氣就和他發脾氣，這大概是楊若離最吸引他的原因之一吧，因為還真的沒有一個女人是不圍著他轉的，所以他覺得楊若離特別了，吸引他了，就喜歡楊若離了，也珍惜這段婚姻了。
這種愛情大過是到馮老爺子時候而截至。
秦風展覺得他對楊若離的感情在他們的孩子死亡和馮老爺子的死亡後都是一個分水嶺。
他們孩子的死亡讓他意識到他愛著楊若離，可是馮老爺子死後麵對利益衝突，楊若離死抱著筆記本不願意幫助他讓他對楊若離失望。
他哪怕再愛楊若離，也經不起她一次次地折騰的，女人，偶爾折騰一下是可愛，但是麵對這麽大的問題仍舊折騰的時候就顯得無理取鬧了。明明楊若離可以幫他的不是嗎？明明他們兩人可有攜手，共創一個美好的未來的，可是她寧可藏著掖著筆記本，甚至因為要救李月彤而把筆記本獻給他的競爭對手，也不想想他的競爭對手得到他的筆記本以後會對他帶來什麽樣的傷害。
楊若離還不以此為警戒，甚至還把他在山頂上的控訴當做自私自利的表現。至今為止，楊若離沒有對他的行為給他一句解釋，而他已經足夠地包容楊若離隱瞞筆記本對他的一切傷害了，也控訴過了，她還是沒有給一句解釋，分明就是不在乎他的感情吧。也許一直以來在這段婚姻裏反而是他秦風展自作多情了？楊若離根本沒有愛過他？
今天去嶽母家，通過嶽母的表情和眼神，他其實已經猜到楊若離拿到筆記本了，他是何等聰明也何等會看人的高手啊，嶽母隻要有稍微的不尋常的表現他就能判斷出訊息了，更何況他之前也一直派人盯著嶽母和楊若離，所以他已經知道楊若離拿到筆記本了。今天他沒有問楊若離筆記本的事情，就是給她一次機會，希望她能主動給他解釋，或者主動把筆記本給他，可是她沒有，楊若離再一次自私地對他隱瞞了。
所以回來的路上秦風展特別煩躁，在門口抽了煙才肯進家門。他本來隻是煩躁而已，也並沒有想太多，關於他和楊若離的未來，他覺得他還得好好規劃一下，然而今天昕嵐的一番話點醒了他心裏最深層次的覺悟。
他和楊若離，也許真的是不可能的，他和昕嵐也許還能重新燃起感情。
楊若離對他隻有不信任和利用，而他對楊若離也真的失望了。可是昕嵐和他始終有感情存在，雖然曾經死心過，但是憑著當年的轟轟烈烈和銘記在心的記憶，他們仍然可以重燃愛情。
而且如果真的與昕嵐合作，甚至在一起，那麽他奪回秦家失去的東西的願望也馬上要實現了，可謂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