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內奸
昏暗的應天府大牢內,左伯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從牢房的深處傳來。
那聲音淒厲,悲愴,落在人耳裏有股說不出的壓抑以及恐懼。
牢房深處關著的都是罪大惡極之人,他們的牢房都是與普通犯人不同的。
普通人的牢房都是用木柱子為隔間,而牢房深處那些牢房,隻有一麵為柱子,四麵都是牆砌的。
而留這一麵本就是為了方便送飯菜以及老爺們審問的。而關在這裏的人都是有專門獄卒看管著,現在好好一人說自殺就自殺了,怎能令人不恐懼?
吉文趕回應天府後,左伯已哭得暈厥。再怎麽狠厲,再怎麽埋怨自己母親欺騙自己,可娘就是娘,在一個兒女心裏,當母親消逝在人間的這一刻,所有的埋怨都會消散,心底剩下的,隻有往日相處的美好。
更別提,周氏死得不明不白,身為人子豈能不難過?
周氏被抬出了牢房,六個獄卒守在左伯牢房前。
這個人不能再出事了,不然他們真活不下去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官與官鬥,小吏頂缸。
即便不是飽讀詩書的人,隻是小小一獄卒,可他們都知道,這周氏死得蹊蹺。
至於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這就得等仵作驗看後才得知了。
屍體被抬到衙門裏專用的驗屍房,經驗豐富的仵作已準備好了工具,就等著府尹一聲令下了。
吉文冷著臉,望著周氏臉上的血跡,眼裏閃著冷芒。
百官叩闕,讀書人鬧事,這一切當真隻是巧合?出了這樣的事,應天府必然全力出動,相應的,府衙的守衛也會鬆懈下來。
如果在這時候動手的確是個好時機。但是,出去的隻是三班衙役,而留守在大牢裏的獄卒們卻並未出動。
而且,就在剛剛,他已經仔細盤問過獄卒,發現並無異常,所有人都按他命令待在大牢嚴加看管著幾個重要犯人,而且中間也並無外人進來。
這些獄卒他都是單個隔開盤問的,發現他們說的話都無出入,基本可以排查獄卒串供的可能性以及嫌疑……
那麽問題來了……
前幾日還在叫著要吃紅燒肘子的周氏為何忽然就撞柱自殺了?
像周氏這等人,貪財虛榮,最是惜命。雖說那日在朝堂上被左弗揭穿了,甚至還染上了與葉德書勾結的嫌棄,但畢竟左弗出麵暫保了她的性命,且經過審問,她這份嫌疑基本也能被排除了。
所以……
隻要抓到葉德書經過審問後,她還是有希望活著走出這裏的。別看鎮國公凶名在外,但就從這一個細節上便看得出鎮國公是一個法紀觀念相當強的人,她絕對不會挾私報複,且是孝女,所以周氏雖刺傷了靖國公,但隻要靖國公開口,左弗是不會違逆父親,周氏還是能保住性命的。
財富地位雖沒了,可以靖國公為人的厚道,必也會送他們些銀子傍身。流放路上,若靖國公說一句,也無人敢為難他們,所以……
吃點苦頭,遠離了這是非之日,隻要自己明白過來,未來還是可期的。
所以……
她並沒有絕望的理由啊!
為什麽要自殺?
謎團在吉文心裏沉積著,而那邊仵作已開始動手了。
一番檢查後,仵作稟報道“府尹大人,周氏除額頭外,並無外傷,亦可排除中毒,這致命傷就在這額頭,可確定是自殺,乃是撞柱而亡。”
“真是自殺?”
吉文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可檢查清楚了?”
“大人,小人已用各種方法檢驗過,周氏確實是自殺。”
“這就怪了。”
吉文蹙眉,“周氏此等人最是惜命,怎會忽然自然?之前還鬧著要吃肉,還在罵鎮國公,怎忽然就想死了?”
“大人……”
三班衙役的總捕頭錢士忽然道“會不會有人跟她說了什麽?”
“除了送飯之人都無人可接近牢房,便是看管她的獄卒都被勒令不得隨意接近牢房,不得與之說話,送飯之時,所有獄卒必須到場監督送飯獄卒,不得與之說話,本官已仔細盤問過,本府所有獄卒嫌疑皆可排除。”
“大人,小人的意思是……”
錢士壓低聲音道“會不會是前幾日關進來的那個殺妻之人跟她說了什麽?”
頓了頓又道“重監雖是用石壘牆,可畢竟也隻隔了一道牆,而大人又下令,隻許獄卒在牢房對麵看著,不可接近牢房……就這空擋,想要傳話也並不是不可能。畢竟,獄卒也是人,總有鬆懈的時候。”
“殺妻之人?”
吉文一蹙眉,“對了,那人進來一直喊冤枉,而且就關在周氏隔壁……”
“大人,那人的底子我們已經去摸過,本是清白人家子弟,可忽然暴起殺妻總是有些奇怪。且那女子,經仵作驗證,反像是自殺,不像是他殺。而經我等排查,那男子的母親平日總是苛待媳婦,所以媳婦受不了苛待自殺也是可能的。
本來若不是因為叩闕這事,這案子就該審理了,可因著百官叩闕,我等忙於維持京城治安,故而分了人手出去,此事的由來到現在才摸清。”
吉文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派幾個狗子去那戶人家查看查看,看看可有什麽異常。”
“是!”
所謂狗子,就是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應天府的職能雖與多部門重合,但許多民事還是他們管得多。所以,這些三班衙役都認識些三教九流的人。
這些人為得衙門庇護,便在私底下充當衙門的眼線,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線人。
所以,像這樣的事,由他們去打探反而比較好。
周氏死不足惜,但她的死已足夠掀起一陣狂風巨浪了,吉文以及其下屬都知道。所以也不敢怠慢這事,得了府尹令,便立刻行動了起來。
吉文出了驗屍房,這時,雨已落下來了。
雨水順著屋簷滴落,很快便連成一條線,雨勢漸大,很快天地間的景色都被屋簷垂下的雨幕所朦朧,讓吉文生出一種不真切的感覺來。
獄卒們都沒問題,可若是錢士推斷能成立的話,豈不是說明他這府衙裏出了更高級別的內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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