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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晏殊言才說完這話,便被生生痛得暈了過去。


  聞言,臨鈺一臉震驚,視線朝下望去,便瞧見晏殊言身下緩緩流出鮮血。他一臉頹敗地癱坐在地,她竟然,竟然有了孩子。而這個孩子,極大可能是韞彧之的。思及此,臨鈺的臉上升起一片冷色:這個孩子,不能留!

  那劉太醫提著藥箱匆匆趕來天牢,為晏殊言診脈。驀然,他臉色一變。這晏殊言,竟有了近三個月的身孕了!推算起來,她大抵是十月上旬懷上這孩子的,那時,她還不曾在北臨現身,應是在南韞的。這也便意味的,晏殊言腹中這孩子,極有可能是南韞新帝的。


  “劉太醫,她腹中的孩子,還留得住嗎?”臨鈺站在一旁,看著劉太醫為晏殊言診脈,出聲問道,聲音難辨悲喜。


  聞言,劉太醫收回手,拱手答道:“回稟殿下,姑娘雖受了些傷,但她腹中的胎兒倒是極頑強的,若是加以調理,這孩子,倒也能平安地生下來。”


  聞言,臨鈺的麵色一凜,對那劉太醫吩咐道:“她腹中這孩子,是南韞皇室的骨血,自然是留不得的。你便給她開一副落子湯,讓她喝下去,一了百了。”


  “回稟殿下,此事萬萬不可!姑娘她如今的身子本就虛弱得很,若是再讓她經曆一次小產,怕是會要了她的命!”劉太醫不忍地開口說道,“微臣知曉殿下對姑娘的心意,也明白北臨皇室容不得這孩子,但若殿下當真是為了這姑娘好,最好是讓她生下這孩子,先將命保住!至於這腹中的孩子,生下來之後,殿下如何處置都可!”


  聞言,臨鈺的眼中出現了一絲猶豫之色。若是因這一碗落子湯,當真要了她的性命,那他,定然會後悔終生!思及此,臨鈺最終還是無奈地開口道:“既然如此,那便勞煩劉太醫多多費心此事,調養好她的身子。”


  “能為殿下分憂,是微臣的福分!”劉太醫拱手說道。


  “劉太醫,此事萬萬不可走漏半點風聲,更不能讓太醫院其餘人知曉。若是你背叛了本殿下,你該是知曉後果的!”臨鈺看著劉太醫,幽幽地說道。


  “殿下放心,微臣定然會守口如瓶!”劉太醫跪在地上,以示決心。


  “嗯,起來吧!先為她的傷口上藥!”臨鈺吩咐著說道。那劉太醫當即便自地上起身,打開藥箱,為晏殊言塗抹傷藥。


  聽著劉太醫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晏殊言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她在劉太醫到時,便醒了過來,隻是一直不曾睜開眼罷了。而臨鈺的反應,果真是她料想的那般。好在那劉太醫出言阻止了,她這孩子,或許便能平安地生下來吧!

  “阿言……”臨鈺見晏殊言醒來,愧疚地開口。自那次晏殊言被挑去手筋與腳筋已過去了半月,他因著心中的那一抹愧疚,一直不敢來這天牢見她。如今,蘇皖前來尋她的麻煩,他亦是來晚了,害得她被破了相。思及此,臨鈺麵上的愧疚之色更深了幾分。


  如今,她若想要平安地將這孩子生下來,便隻能利用臨鈺對她的愧疚。晏殊言朝臨鈺虛弱地笑笑,那笑容有幾分蒼白,說道:“我不怪你,一切都隻是天意罷了!”


  臨鈺見她如此,心中更是愧疚難當。他本以為,她還不曾原諒自己,不願再見到自己,更是一直恨著自己。若是這般,他這心裏頭,或許還好受些。因為,她理應如此。可是如今,她卻不再怪罪自己,說這一切都隻是天意。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多麽的渺小與卑微,在她麵前,他仿若是池塘裏的淤泥,充斥著腐朽與肮髒。


  “這半月裏,我想明白了些事。你雖貴為北臨的太子,但很多事,終究都做不了主。你父皇那般放心不下我這晏家的餘孽,自然是想要致我於死地。你為了保我一命,該是做出了何等的犧牲,而不明真相的我卻還怪你,讓你難過。臨鈺,如今,我早已不怪你了!但我卻依舊恨著你的父皇,恨他殺害我晏家數百人,恨他派來死士挑去我的手筋與腳筋,恨他……”晏殊言不鹹不淡地曆數著曾經過去的種種,仿若這些痛苦的往事,皆與她無關,而她,隻是一個不為所動的看客罷了。


  “阿言,你別再說了,一切都隻能怪我無能!若我是這北臨的主,你又何嚐會遭遇這些痛苦?而我,也不會在你遭遇痛苦時,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臨鈺痛苦地說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怪我!”


  聞言,晏殊言虛弱地對著臨鈺笑笑:“你父皇他定然容不下我這孩子,或許,這孩子還來不及出生,便會死於各種‘意外’。但隻要有一口氣尚在,我也會撐下去,我也會等著你。等著你成為北臨的主,等著你能不用再顧忌任何人的眼色,等著你能給我依靠。”


  聞言,臨鈺的麵上浮起一絲為難之色。


  “我腹中的孩子,不管他的父親是誰,但終究都是我晏家的人。我的壽命不長了,是以,我也隻剩下這一個願望,那便是要將這孩子生下來。若是沒了這孩子,我也不願再在這世上苟延殘喘了,”晏殊言見臨鈺如此,又開口說道,“被那蘇皖欺辱又如何,這副皮囊,終究也隻不過是一副皮囊罷了。如今的我,除了這腹中的骨肉,也沒有什麽能再失去了。”說罷,晏殊言抬起手,摸著那道猙獰的傷口,苦澀地說道。


  臨鈺聞言,眼中的恨意再也隱藏不住。他蹲下身子,在晏殊言的耳邊堅定地說道:“阿言,你等著我罷!待我登上皇位那日,我便親自前來這天牢之中,接你出去!”


  “我相信你的諾言,我等著你!”晏殊言直直地看著臨鈺的雙眼,笑意清淺地說道。一直待在這陰冷而潮濕的天牢,定然對腹中的孩子不利,或許,隻有臨豐帝死了,她才能從這天牢裏離開。也隻有臨豐帝死了,她這孩子,才真正有機會見到這世界。


  臨鈺站起身來,忽然自那獄卒腰間的刀鞘中抽出大刀。片刻之後,這幾個獄卒皆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鮮血將那地上的稻草浸濕,空氣中的血腥之氣令晏殊言有些反胃,但她麵上卻依稀浮著笑意。除卻那劉太醫與他的近侍,臨鈺將這些站在牢室附近的人悉數斬殺,一來是為了不讓晏殊言懷有身孕一事被走漏風聲,二來便是讓這些知曉他有弑君之心的人,永遠地閉上嘴。


  利用人心的好處,是隻以三言兩語,便能使得人忠心追隨,為其肝腦塗地,而後方能坐享其成。晏殊言坐在榻上,不去看那些不明真相的獄卒收拾著牢室外麵的屍首,閉目養神。臉上的傷口還火辣辣地疼著,她卻隻覺得自己早已開始麻木了,身是如此,心也是如此。如今,她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安安心心在這牢室中養胎,等著臨鈺兌現他的承諾。


  這些日子,相思還是日日來這天牢為晏殊言送藥膳來,晏殊言臉上的傷口,在抹了好幾日的瓊露百花膏後,也漸漸愈合,隻留下了一道長長淡淡的疤痕。而她的身子,雖然日益豐腴,但終究是不見起色。


  二月初二龍抬頭,比她預想的還要來得快些。這些日子,積雪消融,天也漸漸有了暖色,陽光甚好,偶爾能從縫隙間透進牢室。天牢外也漸漸有了鳥鳴。宮中喜樂陣陣,一直不曾停歇,晏殊言在這天牢中假寐。今日,是臨鈺娶蘇皖的日子,從今以後,蘇皖便是北臨的太子妃,也能自由地出入這天牢。不知她此後的日子,還能不能如以前的日子那般風平浪靜?而這些日子,臨鈺也不曾來天牢看她,究竟是忙於婚事無暇前來,還是他心中的那一絲愧疚,令他不敢前來?相思有些埋怨,在她麵前提過好幾次,晏殊言對此倒是不甚在意。她如何能正真原諒他?若是她如今的身子還如以往那般,或許,她借著臨鈺的庇佑,生下孩子後,便能帶著孩子離開。可是如今,連她自己也不知曉,生下孩子後的她,應當如何麵對餘下的日子。臨鈺,終究不再是她應該在意的人了。


  臨鈺大婚後不幾日,臨豐帝便身體抱恙,前去行宮休養。但不至十日的時間,臨豐帝便回了宮,與他一道回宮的,還有一個民間女子。據相思說,臨豐帝的病,在見著那女子後,便大好了。是以,臨豐帝將這民間女子帶回了宮,夜夜寵幸,還賜了她一個“貴嬪”的稱號,如今,這貴嬪在宮中風頭正盛,一時無幾。若是尋常的民間女子,得臨豐帝如此恩寵後,定當會顯露出市儈的一麵。可這女子,入宮後便一直是深居簡出,也沒弄出什麽動靜來,是以,宮裏的妃嬪們倒也是能忍的。宮人們得了閑,便會在私下議論,都猜測著這貴嬪大抵是在琢磨著床笫之間的事,否則,她怎會將臨豐帝迷得神魂顛倒?

  相思與晏殊言說起此事時,見她的臉上有些莫名的笑意,有些疑惑地問道:“姑娘近來可是有何喜事?”


  晏殊言聞言,當即便將笑意斂去,對那相思說道:“我成日被關在這天牢裏,不通世事,又何來喜事?”


  相思聞言,便不再多問,以免又讓晏殊言想起那些痛苦不堪的往事。如今,晏殊言腹中的孩子已有了四個月,因著晏殊言身子有問題,此前,孕吐嗜睡這些症狀竟也不怎麽明顯。如今,本應是顯懷時,但因著她如今的身子,倒也還不怎麽顯懷。而那蘇皖,雖說入了東宮,成了臨鈺的太子妃,但卻不如晏殊言料想這般,一直也不曾來過天牢。晏殊言在心中猜測,或許是臨鈺對蘇皖說了些什麽,這蘇皖才不敢來天牢尋她的晦氣。


  “你可知,那貴嬪是什麽來頭?”晏殊言忽然問相思道。


  “回姑娘的話,奴婢對那貴嬪知之甚少。不過,奴婢認識一個在那貴嬪的宮裏當值的宮婢,曾與奴婢提起過些許。那貴嬪是個孤女,身世倒是有幾分可憐之處。至於相貌,倒也沒有什麽出眾的地方。不過,據說那貴嬪與宮中的娘娘們不同,雖是相貌有幾分嬌弱,但渾身卻又有幾分英氣,身子也要比宮中的娘娘們好上許多。大抵還是因為年輕,倒也難怪她能將陛下迷得神魂顛倒。”相思在晏殊言耳邊低聲說道。


  晏殊言聞言,不自覺地笑笑。臨鈺竟比自己愈想的還要按捺不住,新婚剛過,便開始出手。如此一來,那自己離開天牢,便指日可待了。晏殊言倚著石壁,看著自己被挑斷筋後無力的手腳,在心中冷笑著。若是臨豐帝知曉,是他最倚重的兒子對自己下殺手,不知他九泉之下,是否能過得安穩?隻是,或許臨豐帝活著這一輩子,也不會知曉真相了。思及此,晏殊言竟有些遺憾。


  ……


  二月的最後一日,曙光初現時,北臨帝宮中的喪鍾便響徹了整個帝京,整整十二下方才停下。晏殊言聽聞這鍾聲,臉上浮起一絲笑意。這帝宮中的喪鍾響十二下,便昭示著北臨的君王,臨豐帝駕崩。一月之內,北臨境內皆不得有喜事,違者,便會以罔顧例律而處斬。


  這些日子,相思依舊前來天牢探望她,不曾有一日落下。從相思口中,晏殊言也知曉了宮中的近況。


  臨豐帝突然駕崩,身為太子的臨鈺匆匆即位,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打理宮中的瑣事。辜後在臨豐帝駕崩後,已經離開了皇宮,住進了皇家的慈雲寺,為臨豐帝誦經,為臨鈺祈福。至於宮中的其他娘娘們,願意去慈雲寺的,都已隨同辜後一道去了,想要留在宮中的,也都留了下來。後宮之中,忽然就冷清了下來。而臨豐帝的屍骨,如今正被送往皇陵。


  臨鈺即位後,便已搬離了東宮,入住先帝曾住過的乾清宮。而本是太子妃的蘇皖,也隨著臨鈺一道搬離了東宮,隻是,本應住在祤靈宮的她,卻因著臨鈺的一道聖旨而住進了瑤槿宮。至於那道本應封她為後的聖旨,也遲遲不肯來,這讓蘇皖心中焦急不已。


  “臨豐帝正值壯年,怎會忽然駕崩?”相思不知個中緣由,是以,晏殊言便也兜著圈子問她。


  “回姑娘的話,此事皆是因那貴嬪所起,先帝正是被她所殺!”相思答道。


  “臨豐帝身邊死士眾多,那貴嬪是如何得到機會刺殺?”晏殊言故作疑惑地問道。


  “宮中的人都知曉,先帝多疑,即便與娘娘們歡好時,房中都有死士在暗處隨時注意著情況,便是為了防止後妃中出現奸細,對先帝不利。可那貴嬪入宮後,不知給先帝下了什麽迷魂藥,後來,先帝在與她歡好時,便將屋內的死士都撤走了。那日,先帝如往常那般留宿在那貴嬪的殿中。到第二日,先帝本該起身去上早朝,可遲遲也不曾起身,太監總管心覺有異,隻得大著膽子進去,便瞧見先帝躺在貴嬪的榻上,早就沒了氣息。經仵作驗屍,才知先帝是中毒身亡。那貴嬪將鴆毒混在了胭脂中,抹在唇上,先帝與她歡好時,便中了毒。後來,先帝毒發時,被那貴嬪用被子捂著嘴,呼救不得,後才駕崩的。”相思為晏殊言解釋道。


  晏殊言聞言,不由得在心中讚歎一句,這法子甚好。即便臨鈺能助這貴嬪成功地接近臨豐帝,但入宮後,所有的路,都隻能是那貴嬪一人走,臨鈺並不會再冒險助她。如此想來,這貴嬪雖是以色侍君,但也算是個有些謀略的女子。晏殊言不得不對她起了一絲興趣:“那貴嬪,如今怎麽了?”


  “那貴嬪,在先帝咽氣後便已自盡而亡,留下書信一封,信上隻有四字‘一切安好’。大家都不知這貴嬪為何在臨終前留下這四字,便猜測這是她為什麽人留下的什麽暗號。”


  “那貴嬪的來曆,如今究竟查清了嗎?”不知是不是這貴嬪殺了臨豐帝的緣故,晏殊言心中對她總有一絲親近。


  “回姑娘的話,如今奴婢們也隻知曉這貴嬪喚作‘莫聆’,至於身份來曆,一概不知。”


  晏殊言聞言,麵色大變,震驚地看著相思:“你將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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