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晏殊言成功洗脫嫌,一場鬧劇就這麽落下了帷幕,甯丞相帶著眾多黨羽灰溜溜地離開了皇宮。而那與皇後“私通”的徐亦書也被“震怒之下”的韞彧之下令關入了天牢,聽候他的處置。
“晏晏,那與徐亦書有染的人,不是皇後,而是司徒月吧。”棲梧宮內,韞彧之呷了一口茶,繼而放下茶盞,漫不經心地說道。
晏殊言聞言,笑地有些局促,這才喟然地說道:“果然什麽事也瞞不過你的雙眼。”
韞彧之解釋道:“若說我是如何知曉此事的,倒也簡單。自我在選秀大典上初見司徒月時,我便已瞧出來,她與其他秀女有所不同。既對我無情意,亦對榮華富貴不甚在意。也正是因為如此,我當時才會利用她來刺激晏晏,如今想來,我那時倒也是魯莽了些。”
“既然你已知曉事情的緣由,那,徐亦書,你打算做何處置?”晏殊言斟酌著開口說道。雖說徐亦書與司徒月兩人的確是有悖宮規,但自她了解司徒月以來,她對司徒月,竟多了一絲好感,是以,下意識地便想幫她。
韞彧之聞言,在心中思量片刻,這才開口說道:“雖然我對司徒月確實是也有所虧欠,但畢竟她名義上是我的妃,與男子私通,固然是大罪——若是晏晏,你又會打算如何處置他二人呢?”
“這一切都是皇後的過錯。當日,是她派人將徐亦書接進宮中,並暗中做了手腳,給徐亦書下藥,司徒月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這才與他有了肌膚之親,此番想來,也倒是情有可原。且如今,司徒月被皇後所害,小產不久,身子也還不見好,且此次小產傷了她的根本,日後想再有孩子,怕是有些難了。”晏殊言歎息著說道。
“晏晏的意思,是想讓我放她與徐亦書一條生路?”韞彧之說道。
“的確是如此。如今,她於甯家與司徒家而言,不僅沒了用處,還害得皇後被廢黜,幽禁長門殿中。即便阿之不追究她,但她隻要還活著,甯丞相與司徒家的人定然是不會饒了她。她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女子罷了,是以,阿之你便看在我的麵子上,放他二人離開吧!”晏殊言握住韞彧之的手,懇切地說道。
韞彧之望著晏殊言,最終隻得無奈地說道:“既然是晏晏你要求的,我又豈能拂了你的意?那便按你的意思去辦吧,此事我便不再過問。”
晏殊言聞言,臉上的笑意更甚,這才開心地對韞彧之說道:“謝謝阿之!”
“隻要你開心便好。”韞彧之聞言,望著晏殊言,眼中是無盡的情意。
皇後被廢黜後未有幾日,宮中便傳出司徒昭儀突然惡疾,不幸辭世的消息。南韞新帝念其生前曾懷有龍嗣,喪葬之事雖辦得簡單了些,但特準其靈柩入了皇陵,於這司徒昭儀而言,倒也是一個莫大的恩賜了。
晏殊言一襲素色宮裝,司徒月與徐亦書站在她的跟前,感激之情不能言表。
“娘娘,我,我……”司徒月拉住晏殊言的手,麵上是難以掩飾的感激之色,“自我入宮的那天起,我從未料到,我竟還會有離宮的這一天,娘娘你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貴妃娘娘菩薩心腸,上蒼一定會保佑你的!”徐亦書亦是一臉感激地說道。
晏殊言望著司徒月與徐亦書,隻覺得這二人也算是郎才女貌,情真意切,不失為一對神仙眷侶。好半晌,她才開口說道:“如今你二人雖能順利離開皇宮,但若此事被甯丞相的人知曉,也易為你們招來殺身之禍,是以,你們還須盡快遠離京城,隱姓埋名地生活,切莫再回來。以後的生活,你二人便要相互扶持了,至於孩子……”
“娘娘你無須再說此事。我原以為,此生與小月無緣,如今,隻要小月她能在我身邊,有沒有孩子,於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徐亦書一把握住司徒月的手,言辭懇切地說道。
司徒月聞言,眼中溢滿了淚,喃喃地喚道:“徐郎……”
晏殊言見狀,不由得輕笑了出聲來,司徒月一臉詫異地望著她。晏殊言自袖中掏出一張藥方子,遞給司徒月,道:“這是我為你寫的藥方子。當日你來棲梧宮時,我為你診脈,你的身子並不是如太醫所說那般,難以再孕。你按照我這藥方子調理身子,想要孩子,亦不是什麽難事。”
司徒月雙手顫顫地接過藥方子,泣不成聲。徐亦書亦是哽咽著說道:“娘娘的恩德,我此生無以為報!”
“你二人以後定要好好相處,相親相愛地過一輩子,便是對我最好的回報了。”晏殊言笑得有些苦澀。她如今,已是時日無多,可還不得不處在這權力的漩渦之中。若是她與韞彧之也能如司徒月與徐亦書這般,遠離紛擾,過上與世無爭的生活,那該有多好!奈何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九八,餘下的一二,確是大幸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們還是早些動身吧!”晏殊言看看天色,對司徒月與徐亦書說道。
“此番一去,便再也沒有相見之時了,娘娘,保重!”司徒月說罷,便在徐亦書的攙扶下上了馬車,馬蹄噠噠,朝偏門而去。那守門的禁衛軍見著護衛手中的令牌,打開偏門放行。
將至卯時,天才漸漸有了亮色。晏殊言登上宮牆,望著那駕簡樸的馬車,緩緩駛離皇宮。時辰尚早,京城的路上隻有三三兩兩早起的攤販在收拾著小攤,城中一片寂靜,偶爾傳來幾聲雞鳴。馬車遠去,那噠噠的馬蹄聲,依稀還回蕩在耳畔。再出那道高高的城門,司徒月與徐亦書便能離開南韞的京都了。晏殊言歎了一口氣,竟然有些羨慕司徒月,因為自此,司徒月便能過上她一直所向往的“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生活。晏殊言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下這高高的宮牆。她一步步走下這長長的石梯,台階的盡處,韞彧之正等著她。
“你怎麽來了?”晏殊言見著韞彧之,步伐快了些,她匆匆走下石梯,來到韞彧之的身前,有些疑惑地出聲問道。
“我知曉你今日一定會來這裏送她,是以,我便來這裏等你。”韞彧之笑著說道,拉過她的手攥在手心。時辰尚早,風也帶了一絲霜氣,她衣著有些單薄,手自然也涼了些。韞彧之鬆開手,解開披風,將她從頭到腳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繼而又拉過她的手,邊走邊說道:“晏晏,我一直知曉,你不喜如今這種爭權奪利的生活,你所向往的生活,是去遊曆大好河山,且歌且行。如今,你還願意陪我留在這權利的漩渦之中,待我將甯丞相這一派人解決,我便帶你離宮遊玩。去東垣,看碧海藍天,明月共潮生;去西戎,看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圓。可好?”
晏殊言聞言,隻應了一聲“好”,便不再開口。若是從前,她確實是不甘心困在這一方宮牆之中,看著眾多如花般嬌美的妃嬪在這宮中來來往往。隻是,當千帆過盡,她看清自己的心後,這才知曉,若是深愛,能伴於身側亦是幸事。隻要有韞彧之在,即便是身處裂縫之間,她如今大概亦會安之若素。
她與韞彧之牽著手,慢慢地走著,宮中的主子們都還在安睡中,下人們倒是起身了,但動靜極小,是以,宮廷之中亦是一片寂靜。晏殊言忽然覺得,與韞彧之牽著手,就這麽慢慢地走一輩子,亦是極好。
皇後將手邊的茶盞摔了個粉碎,冷笑著說道:“陛下他素來明智,又豈會不知這件事情的真相?而陛下他之所以會相信這司徒月的話,不過是想要為那狐媚子洗脫嫌疑,並借機廢黜我罷了。如今,陛下他明明知曉這司徒月與徐亦書私通之事,卻還能讓司徒月以假死之名與那徐亦書離開皇宮,看來,陛下對那狐媚子果真是愛得深沉,才會對司徒月這般仁慈。本宮這些年來對陛下的深情,如今看來,就隻是一個笑話罷了!”
“娘娘勿惱,雖說陛下他如今廢黜了你,但娘娘要知道,隻要有丞相大人在,有甯家在,陛下便隻能一直被甯家牽製,娘娘你依舊是這南韞的皇後,娘娘複位,不過是時機罷了。娘娘你的地位,又豈是那狐媚子所能肖想的?”宮人在一旁諂笑著說道。
“那狐媚子的來曆,父親大人的手下難道還沒有查出來嗎?真是一個個飯桶!”皇後有些氣惱地說道。
“回娘娘,丞相大人的手下前幾日傳回消息,道是這幾日便會有結果,娘娘再耐心等等即可。”宮人答道。
“娘娘,娘娘——”皇後的親信匆匆跑進長門殿中,聲音之中帶有幾分急切。
皇後聞言,望著來人,有幾分不滿地說道:“大呼小叫地做什麽?難不成,如今本宮失寵,竟讓你們連這些宮規禮儀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奴婢知錯!”那親信聞言,急忙跪在地上道,“啟稟娘娘,丞相大人的手下傳來消息,道是他們已將棲梧宮中那位的來曆探得一清二楚了。”親信說罷,便將一封信雙手呈上。
皇後接過信,一字一句地讀了起來,讀完信後,一絲笑容浮上她的臉頰,好半晌也不曾消退:“哈哈哈哈,本宮果真猜得不錯,這狐媚子的身份確實是不一般,隻是本宮卻一直不曾料到,這狐媚子竟然是北臨晏家的人。”
“北臨晏家?”親信聞言,有些詫異地說道,“陛下去年冬天還派拓跋將軍出師北臨,如今,這貴妃竟然是北臨晏家的人,這……”
皇後聞言,麵色難看了許多,半晌,她才咬牙切齒地說道:“看來,陛下在北臨做質子時,便喜歡上了這狐媚子。去年冬季之所以會在朝臣的一片反對之聲中出兵北臨,看來,定然是和這狐媚子脫不了幹係!”
“據說那北臨晏家隻有一位小姐而已,那咱們南韞皇宮中的這一位,究竟是……”
“你猜得不錯。或許,連那老謀深算的臨豐帝也不曾猜到,這文采斐然,英明神武的晏殊年竟然是由他的胞姐晏殊言所扮。倒也難怪父親大人的手下花了這麽久的時間才將這狐媚子的身份調查清楚。這晏殊言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才會使本宮淪落至如今的地步。”皇後沉吟著說道。
“娘娘,如今我們已查明她的身份,接下來,不知娘娘你有何打算?”親信問道。
“自然是將她的這層身份揭露出來,好讓南韞的百姓們知曉,咱們陛下被這北臨的禍水迷惑了心智,不辨是非,這才會聽信讒言,罷黜本宮。若是再這般下去,南韞百年的帝業,恐怕是保不住了。文武百官知曉此事後,定然會借機要求陛下處決這狐媚子,即便是陛下那一派的官員,亦會如此做。再者,陛下素來以民為本,若是各地因此事起了暴動,陛下他定然不會放任不管的。”皇後望著親信,冷笑著說道。
“娘娘,奴婢這便吩咐人將此事散播出去,定會使得此事讓帝京的每一個百姓知曉,再傳至各個郡縣。”親信聞言,當即便站起身來,準備出去。
“慢著!”皇後出聲喚道。
“不知娘娘喚住奴婢所為何事?”那親信被皇後喚住,有些不解地問道。
“晏家功高蓋主,本就是那臨豐帝的心頭大患,隻是臨豐帝一直不曾尋到機會罷了。如今,若是晏家的這個驚天秘密被臨豐帝知曉,你說,臨豐帝他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嗎?到時候,犯了欺君之罪的晏家,還能安然無恙嗎?即便這狐媚子身在南韞,有陛下保護,不會有事,但她若是知曉臨豐帝知悉她身份之事,晏家遭遇不測的這一消息後,她還會如現今這般心安理得地留在南韞的皇宮中嗎?”皇後陰測測地笑著說道,那張妖冶的臉,仿若盛開了一朵罪惡之花。
“娘娘,奴婢明白了。”親信領命道,說罷,便轉身離開大殿。
皇後望著親信遠去的身影,環顧長門殿一眼,隻覺得這金碧輝煌的長門殿竟隱隱透出一絲腐朽破敗的氣息,她的表情刹那間有一絲凝滯。皇後抬眼望著那湛藍的天空,秋日的陽光有些溫暖,她坐在殿內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語氣與她一般冰冷:“接下來的好戲,本宮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