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韞彧之的暗衛將才已被他派去四處尋找晏殊言的下落了,現下,都不在他的身邊。晏殊言正在心中思量著是否要出手時,韞彧之便已先她一步,將她推至一旁,迎戰那武功高強的黑衣人。
晏殊言站在人群之中,望著韞彧之與那黑衣人交戰的身影,歎了一口氣,正欲轉身離開。誰知,卻又有大批黑衣人趕來了此處,將晏殊言與韞彧之圍困在中間。好在韞彧之的暗衛聽見了這邊的動靜,及時趕了過來,將那批黑衣人牽製住,不曾有機會對晏殊言出手。晏殊言見狀,便隻得打消了現在離開的念頭。黑衣人此番的目標是她,但她卻有韞彧之寸步不離的保護,是以,那些個黑衣人一時半會兒也未曾得逞。見狀,那些個黑衣人便隻得先放棄殺她,而轉去圍攻韞彧之。而在將才,韞彧之為了救她,替她擋了一劍,他的肩膀被那武功高強的黑衣人所執的長劍所傷,血流如注,已是節節敗退之勢。
晏殊言被韞彧之護在身後,倒是安然無恙,她的目光卻被遠處屋簷之上的一位黑衣人所吸引。那黑衣人拿著弓弩,鋒利的箭矢直直對著擋在她身前的韞彧之。晏殊言看著韞彧之,又看看不遠處被黑衣人牽製住的暗衛們,如今,他二人已是孤立無援。韞彧之現下與那些手執長劍的黑衣人對敵,根本不曾注意到有人偷襲。若是那箭矢當真射出,他定然是避無可避。到底是救他,還是不救他,晏殊言的心中極為糾結。若是不救,她大可以趁著韞彧之與那黑衣人兩敗俱傷時離開,隻是,若是韞彧之當真因她而被那為威力極強的弓弩所傷,她若是趁機離開,豈不是顯得忘恩負義了些?
便在此時,那支因注入了強大的內力而泛著冷光的箭矢破空而出,直直地朝著韞彧之襲來。而韞彧之卻被身邊的黑衣人牽製住,根本無暇應付。晏殊言望著那愈來愈近的箭矢,心中百轉千回,終究還是忍不住出手了。
她用內力一揮,將那支箭矢橫空折斷成兩截。在這喧鬧的戰場之中,這箭矢落地的聲響卻清晰無比地傳入韞彧之的耳中。韞彧之驚訝地回過頭,無比震驚地望著身後的晏殊言,她的麵容在那層層花燈之前忽明忽暗,竟教他看不真切。
韞彧之身旁的黑衣人見他失神的刹那,便不再攻擊他,朝晏殊言襲來。晏殊言隱藏了這麽久,終究還是被韞彧之發現了,如此一來,她亦是無須再隱藏了。晏殊言一把奪過一黑衣人手中的長劍,拿在手中,靈活地翻轉著,挽出無數泛著銀光的劍花。繼而,那些劍花自她手中的劍身飛出,落到了那些黑衣人的身上,看著倒是極美的。隻是,那劍花落處,便濺起無數血花,泛著妖冶的光芒。半晌,她才終於將那些前來殺她的黑衣人清理了幹淨,不曾留一活口。她站在一地血紅之上,將那淌著鮮血的長劍扔在地上,冷冷地睥睨著地上的殘屍,仿若是看著螻蟻一般。韞彧之的暗衛趕他身邊時,便瞧見晏殊言如此孤傲的模樣,亦是驚了片刻。
韞彧之艱難地朝她走來,最終站在她身前,那聲歎息,顯得比那無盡黑夜還要沉重幾分。他緊緊拉住她的手,笑得苦澀,說道:“晏晏,你終究還是在騙我。”從她離宮時穿的那一身樣式簡單的紅裙開始,他早該猜到她早已恢複了記憶,在籌謀著離開他了。今日在月老廟中,她先暗中設計,讓他派去保護她的暗衛們被那些女子牽製住,便趁機離開了月老廟。為了逃避暗衛們的尋找,她還特地去成衣鋪裏換了身衣裳。隻是,她在逃離途中,恰巧遇見了今日外出的拓跋錚,是以,她才不得不被拓跋帶了回來。他又憶起月老廟中那高僧所說,世間哪有什麽真正的命數,不過是途徑之路的每個抉擇罷了。而她,終究是在他與臨鈺之間,選擇了臨鈺。思及此,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他緩緩鬆開晏殊言的手,倒在了地上。晏殊言借著那花燈才看清,韞彧之肩上的傷口流出的鮮血,隱隱帶有黑色。
暗衛趕緊走來,將韞彧之扶了起來,欲趕回宮去,晏殊言還站在原地。一位暗衛行至她身前,躬身對她說道:“娘娘,還請隨屬下們回宮吧。”
此時,莫語亦趕來了這裏,他手執長劍,站在暗處,望著晏殊言,一身冷凝的氣息。晏殊言望著他,輕輕搖了搖頭。莫語見狀,便隻得握著劍站在原地,不曾有所行動。晏殊言這才安心地隨著暗衛們朝宮門趕去。
晏殊言與韞彧之回到皇宮時,子瓏與相九亦是早已回來,見著昏迷中的韞彧之,子瓏一臉驚愕地問道:“娘娘,陛下這是怎麽了?”
“我們在宮外遇襲,他受了傷,那劍上有毒,是以,便昏迷了過去。”晏殊言解釋道,說罷,便隨著暗衛一同將韞彧之抬回了長生殿。皇後派出去的眼線見狀,急急跑回長門殿複命。
皇後聞言,一臉不可置信地說道:“什麽,你給本宮再講一遍?”
那宮人隻得將剛才所說之事又重複一遍,道:“回娘娘,奴婢將才親眼所見,那貴妃娘娘現下是安然無恙。反倒是陛下,據說將才在宮外受了劍傷,中了劇毒,如今是昏迷不醒。”
“廢物!本宮要的是那狐媚子的命,可不曾想讓陛下有何不測。父親大人派去的殺手怎地會連這些事兒也辦不好,真是可氣!”皇後用力地一拍桌,憤怒地說道。
正在此時,皇後的親信又匆匆跑進殿來稟報道:“娘娘,將才丞相大人傳信來,道是此番派去的殺手無一人生還,據聞那貴妃娘娘是個武功高手,將一眾殺手斬於劍下。”
皇後聞言,先是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繼而又鬆了一口氣。好在是無人被擒,如今,派去的殺手皆已是命喪黃泉,即便是陛下屆時懷疑到自己身上,亦不會有何證據來治她的罪。皇後沉思片刻,這才開口吩咐道:“那狐媚子果真不是個尋常的角色。你這便傳信與父親大人,讓他好生調查調查她的來曆,本宮總覺得,這狐媚子的身份有些不同尋常。是以,陛下才會對她的來曆三緘其口。若是她的身份之事能成為一柄誅殺她的利劍,倒也是不錯的。”
“是,娘娘。”親信領命而去。皇後這才站起身,正欲前去長生殿探望韞彧之。行至長門殿的宮門處才憶起,韞彧之受傷之事還不曾傳出,宮裏人還不知曉,若是她現下便去探望,便是不打自招了。思及此,她又生生止住腳步,轉身回到殿內。她坐在金絲楠木椅上,心中焦慮不已。據說那毒藥,是父親大人自一位苗疆人那裏得來的,毒性甚烈。尋常醫者,即便是宮中禦醫,也鮮少有人見過此藥,更遑論能配出解藥了。若是沒有解藥,即便陛下他身強體壯,又有內力護體,依舊是熬不過今夜。
暗衛扶著韞彧之躺在榻上,便欲去喚太醫來此,卻被晏殊言出言阻止道:“若是你想將陛下遇刺之事昭告天下,便去喚禦醫來。”
那暗衛聞言,便隻得生生止住腳步,一臉糾結之色,問道:“娘娘,若是不喚禦醫來此,那便隻能去通知拓跋大人了。隻是拓跋大人的府邸距皇宮甚遠,且他今日指不定會出府遊玩,若是因此耽擱了陛下療傷的時機,隻怕……”
“你隻管去喚拓跋錚便是了。”晏殊言說道。那暗衛見她一臉正色,便隻得領命,出宮去尋找拓跋錚的下落。
晏殊言坐在榻邊,仔細地打量著韞彧之肩上的傷口。那傷口不過才一個時辰罷了,便已生出腐肉,散發著一股惡臭。而自那傷口流出的鮮血,色澤亦是愈來愈黯淡。
“暗影,你去太醫院拿些銀針、紗布與術刀來——子瓏,你趕緊去打一盆熱水過來。”晏殊言沉著地吩咐道。
不多時,暗影與子瓏便拿著晏殊言吩咐的東西回來,一一放在桌上。晏殊言先是三下五除二地將韞彧之的上衣給剝了去,驚得子瓏麵上一熱,急忙別開了頭。晏殊言擰幹帕子,將韞彧之身上的汗水拭去,攤開銀針包,手指在一根根銀針上流連。最終,她拈起數根銀針,將它們紛紛插入韞彧之周身的穴位,封住他的全身經脈,使得血液流動的速度變緩。繼而,晏殊言拿起那把薄如蟬翼的術刀,在火上烤了片刻後,深呼一口氣,便小心翼翼地俯身,用那術刀剜去韞彧之傷口處的腐肉。即便韞彧之如今在昏迷之中,亦是因此痛得皺起眉頭,半晌也不曾消下。見到那傷口流出的鮮血漸漸恢複成正常的紅色,晏殊言這才拿起紗布,替他將這傷口包紮好,又將銀針悉數取出。將這些做好之後,晏殊言的表情這才好看了些。
她抬手為韞彧之診脈,麵上的笑容卻又在頃刻間悉數褪去。現下,韞彧之的脈象紊亂,體溫忽高忽低,呼吸急促,渾身的脈絡竟漸漸變成了黑色,看著已是令人膽戰心驚。
相九本還被晏殊言這如此熟練的手法給驚豔到了,但見她麵容有些難看,心有不妙,便惴惴不安地開口問道:“娘娘,陛下他如今怎麽樣了?”
“有些不妙。”晏殊言聞言,蹙眉答道。說罷,又仔細觀察著韞彧之現下的狀況,心下則在回憶著神醫老人留給她的《百草寶鑒》中的內容,卻不曾憶起何種藥草會引起這等症狀,心下便有些焦急,又有些自責。韞彧之是南韞帝王,若是他現下忽然駕崩,南韞定然會爆發內亂。於北臨而言,倒是一個天賜的良機。隻是為何,她卻不願就這麽看著他死去呢?
相九聞言,一時不曾忍住,便在一旁低聲抽泣起來,更是令晏殊言心煩不已。她不耐地冷聲說道:“你家主子還沒死呢!你現下在這裏哭做什麽?”
相九聞言,更是驚訝,這才發覺晏殊言她一改往日裏純良無知的模樣。如今的她,一身清冷的氣息,與陛下不分伯仲,竟讓他心生臣服之感。子瓏見狀,急忙將相九拉出殿去,免得他再惹得晏殊言心煩。
便在此時,一道身影仿若疾風一般,掠進了長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