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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今日,韞彧之穿了一身絳紫色錦服,以玉冠束髻,劍眉星目,身姿挺拔如鬆,倒真是天賜風流。他與晏殊言一路相攜著走來,倒是收獲了無數行人豔羨的目光。晏殊言瞧見街上那些女子望著韞彧之,如狼似虎一般,她挽住韞彧之的手又緊了緊,仿佛是在昭告天下,身邊這個男子,是我的人。暗衛分散於人群之中,密切關注周遭的情況,以保護兩人安全無虞。子瓏與相九跟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二人雖不曾相攜而行,但麵上卻依舊是笑意不減。偶爾相視一笑,個中情誼,倒也無須多言。


  南韞的京都自然是繁華無比,一路走來,街邊店鋪繁多,各種小玩意兒亦是琳琅滿目。晏殊言在南韞的宮中待了許久,是以,這宮牆之外的一切於她而言,皆是如此新奇。她自然是興致高昂,一路拉著韞彧之東奔西跑,四處瞧熱鬧。韞彧之亦是不惱,滿麵春風,隨著她走走停停。


  “阿之,你看,遠處老人家手中那一捆紅彤彤的玩意兒是什麽?”晏殊言突然止步,指著遠處對韞彧之說道。


  韞彧之聞言,順著晏殊言所指的方向望去,繼而便笑著解釋道:“晏晏,那是一種小孩子喜歡的吃食,喚作‘冰糖葫蘆’。”


  晏殊言聞言,摟著韞彧之的胳膊,仰著頭望著他,眼中溢滿星光,笑著說道:“阿之,晏晏可是記得很清楚,你之前還說晏晏也是小孩子呢!”


  韞彧之聽晏殊言這番話,忍俊不禁,當即便明白她定然是嘴饞了。是以,他朝遠處那賣冰糖葫蘆的老人招招手,示意他過來。老人見狀,便走了過來,一臉慈祥的笑,問道:“公子可是要買這冰糖葫蘆?”


  “自然。”韞彧之說罷,取下一串冰糖葫蘆,遞給晏殊言,一臉笑意,說道:“晏晏,吃罷!”晏殊言望著手中這串紅彤彤、亮晶晶的冰糖葫蘆,鼻間盡是香甜的氣息,恍惚間,她仿若看到這樣一幅場景。


  一身戰袍的英勇將軍,騎著高頭大馬歸來,腰間的佩劍泛著冷冽的寒光。與他的威武不符的是,他的手中,卻拿著一串冰糖葫蘆,淺笑地望著在府門前等候他多時的孩童。將軍翻身下馬,健步行至那孩童跟前,將手中的冰糖葫蘆遞給他,笑著說道:“吃罷!”


  誰知,那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卻絲毫不領情,他雙手負於身後,一臉冷傲地努嘴說道:“父親大人,這冰糖葫蘆是女孩子家吃的,孩兒才不吃這玩意兒!”


  將軍聞言,麵上的笑容一滯,微不可見地歎了一口氣,隻得訕訕地收回手,將這串冰糖葫蘆賞給小少年身後的婢女。


  不知為何,晏殊言總覺得,畫麵之中那故作冷傲的小少年並非不喜歡那串冰糖葫蘆,而是言不由衷罷了。隻是,她卻不知個中緣由。


  “晏晏,你在想什麽?”韞彧之才賞了一錠金子與那賣冰糖葫蘆的老人,轉頭便瞧見晏殊言拿著這串冰糖葫蘆,不知想何事想得入了神,便開口問道。


  晏殊言聞言,這才回了神,她笑著答道,不知是在回答韞彧之還是在回答自己:“大概是舍不得吃這漂亮得令人憐愛的冰糖葫蘆吧。”


  韞彧之聞言,笑著說道:“晏晏,這世間萬物,終究是有自己的宿命。就好比這漂亮得令人憐愛的冰糖葫蘆,它的宿命,便是讓買下的人吃掉。隻有被吃掉,它一生的使命,才算完成。”


  晏殊言聞言,這才滿意地笑笑。她咬下一口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滋味令她難以忘懷。“阿之,謝謝你!”說罷,晏殊言便挽著韞彧之朝前走去。


  相九見子瓏亦是直勾勾地望著那冰糖葫蘆,不由得輕笑一聲。待子瓏回過神來時,便瞧見相九拿著一串冰糖葫蘆,站在自己跟前,眼中仿若是一片湛藍的天空。子瓏有些羞澀,好半晌也不曾伸手去接。相九見狀,笑著說道:“你若是再不接,我這手,怕是要廢了。”


  子瓏聞言,這才接過冰糖葫蘆,拿在手中仔細端詳,眼中隱隱有流光湧動。好半晌,她才開口說道,言語之間盡是苦澀:“當年還不曾入宮時,我最大的願望,便是吃上一串冰糖葫蘆。奈何家貧,實在是拿不出這一文錢來買它。後來,我入了宮,有了月俸,卻一直也不曾有機會出宮。是以,這願望,一直不曾實現。如今,我的年紀也這般大了,也不再好意思吃這小孩子喜歡的冰糖葫蘆了。”說罷,她輕輕歎了一口氣。


  相九聞言,急忙說道:“在我眼中,你依舊是豆蔻年華的少女。”此話一出,他便紅了臉,急忙轉頭,裝作打量著四周林立的店鋪。子瓏聞言,亦是一臉局促,紅著臉,好半晌也不曾做聲。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街上的行人卻是愈來愈多。暗影匆匆來報,道是找到甯丞相手下幾位重要官員私相勾結,貪贓枉法的罪證。韞彧之聞言,麵上的笑意更深。他回頭喚道:“相九,過來!”


  相九本還在與子瓏說話,聽見韞彧之喚他過去,便隻得匆匆趕過去,問道:“主子,有何吩咐?”


  “本少爺有事,要先離開片刻,你與子瓏看好她,定要保證她安全無虞。”因著在宮外的緣故,韞彧之為隱藏自己的身份,便以“少爺”自稱。韞彧之說罷,便隨著暗影匆匆離去,留下幾位暗衛暗中保護晏殊言。


  晏殊言本來還在賞著花燈,回頭一看,便不見了韞彧之的身影,隻瞧見相九與子瓏站在她身後。她一臉疑惑地問道:“阿之去哪兒了?”


  “陛下有事,先行離開,用不了多久便會回來。”子瓏在晏殊言耳邊輕聲說道。


  晏殊言聞言,當即便有些興致缺缺。街上的人愈來愈多,稱得上是人山人海了,雖然是熱鬧至極,但晏殊言打心眼裏卻有些不喜。她偏頭問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何這麽晚了,街上還會有這麽多的行人?”


  “小的將才聽旁邊的人說,今日正是京都每月一次的夜市,自然是極為熱鬧的。娘娘若是不喜,我們便尋處僻靜的地方等著陛下歸來便好。”相九亦是小聲解釋道。


  晏殊言還在思索時,相九便聽得子瓏的一聲驚呼:“哎呀——”


  相九聞言,急忙轉身,關懷地問道:“你怎麽了?”


  子瓏一臉痛苦之色,解釋道:“將才有人不小心,踩到了我的腳,我躲避之下,卻又不慎將腳給崴了。”


  “嚴重嗎?我替你瞧瞧。”相九聞言,急忙俯身去查探她的傷勢。子瓏剛開始還有些不願,但終究還是紅著臉答應了。


  相九見她的腳脖子都腫了好大一塊,便道:“你的傷確實是有些嚴重,正巧娘娘亦有些不願待在這人多的地方,我這便帶上娘娘,再扶你去人少的地方,坐著歇息一會兒。”說罷,便欲轉頭喚晏殊言與他們一道離開,卻發現,將才晏殊言所在的地方,早已不見了她的蹤影。相九大驚失色,也顧不得其他,急忙將子瓏抱去人少的地方,自己則趕去尋找晏殊言的下落。


  晏殊言不由自主地隨著人潮而走,待她回過頭時,卻早已不見了子瓏與相九的身影。“子瓏姑姑——”周遭盡是陌生人,令晏殊言有些恐懼,她在人群之中來回穿梭,焦急地尋找子瓏與相九的身影,高聲喚道。隻是,卻無一人應她。


  這時,一位男子朝她走了過來,笑著對她說道:“小姐,你可是在找人?將才,你所說的那子瓏姑姑有事先離開片刻,讓小人來找你,將你帶過去。”


  晏殊言打量著麵前這個男子,他身影瘦弱,麵容猥瑣,麵上的微笑有些不懷好意。晏殊言心中覺得他不是個好人,不想理他,轉身便走。誰知,這男子卻一把將她拉住,一臉正色地說道:“子瓏與相九確實有事,所以才讓小人來帶你過去。你怎地這般不相信人?若是我不將你帶過去,子瓏與相九怕是得將小人的皮給剝了。”


  晏殊言見這男子說出了子瓏與相九的名字,又見他現下一臉正色,不似說謊的模樣,便信了他,跟著他七拐八繞地到了一條花街。這花街上盡是些揮著手絹招攬恩客的姑娘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脂粉味,令晏殊言有些厭惡地捂住鼻子。“你要將我帶去哪兒?”晏殊言這才有些懷疑地問道,站在原地,不肯再跟著這男子走下去。


  “自然是帶你去見你想要見的人。”男子答道,便不顧晏殊言的掙紮,拉著她便走進一座花樓。


  那花樓正中的舞台上,一名身著紅衣的女子,戴著麵紗,翩翩起舞。那身姿,輕盈無雙,仿若一隻蹁躚的蝶。


  晏殊言站在原地,望著這台上的女子,臉色發白,一時之間,隻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她,在花樓中跳舞,好似在躲避著何人一般。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好幾步,帶她來此的男子見狀,急忙將她拉住,一臉奸佞之色,陰笑著問道:“怎麽,想走?”說罷,便拖著晏殊言朝花樓的後院走去。晏殊言腦中一片混亂,早已不知反抗,便任由那男子拖著自己。


  韞彧之將將才處理完官員貪汙之事後,正欲離開花樓,卻感覺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在阻止著他的腳步一般。他停下腳步,回首望了這花樓一眼,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得變了臉色,大喊一聲,道:“晏晏——”


  晏殊言迷茫之時,聽聞有人在喚她,朝這聲音望去,便瞧見一身絳紫,一臉怒氣的韞彧之。畫麵飛速轉換,她站在原地,頭痛欲裂。她心口一窒,臉色煞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襲來,她真正想要躲避之人,竟然是他!

  她感覺自己被人扼住喉嚨一般,喘不過氣來,心口發疼,似有排山倒海之勢,幾欲將她淹沒。她腦中一片茫然,眼前一黑,向後緩緩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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