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皇後娘娘,請罷!這新出的糕點,自是需要作為後宮之首的皇後娘娘先嚐。也便隻有皇後娘娘先品嚐後,諸位妹妹才敢下口。諸位妹妹,不知本宮所說是否有理?”晏殊言說罷,環視著殿內的諸位妃嬪,言笑盈盈。隻是這笑,卻並未抵達她的眼底,倒有幾分冷冽之氣,令諸位妃嬪不禁打了個寒顫,但又囿於皇後的威儀,不敢隨意開口。
皇後聞言,微不可見地皺眉,猶豫不決。
“怎麽?皇後娘娘為何不嚐?若是皇後娘娘不嚐,我們又豈敢先吃?還是說,這七彩珍糕之中另有蹊蹺?是以,皇後娘娘這才不敢吃?”晏殊言笑著說道,仿若在說些無關痛癢的玩笑罷了,隻是,卻無人將她所說當作玩笑罷了。
皇後聞言,笑著道:“這好端端的糕點,怎會有蹊蹺?再者說,貴妃妹妹的隨侍宮人,將才不是已用銀針試過毒了嗎?”
“既然沒有蹊蹺,那便請皇後娘娘先用吧!”晏殊言依舊笑著說道,頗有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皇後環顧眾妃嬪,見她們亦是一臉懷疑地望著自己,才知自己現下已是騎虎難下了。隻得硬著頭皮,輕輕咬下一口,在口中細細咀嚼,皺著眉頭將它咽下去。她正欲放下七彩珍糕,卻聽得晏殊言說道:“皇後娘娘,可是這七彩珍糕不合你的口味?”
皇後聞言,正欲點頭,卻聽得晏殊言繼續說道:“既然如此,那臣妾便也不吃這七彩珍糕了罷。”
皇後見晏殊言正欲將這七彩珍糕放回盤中,便出聲阻止道:“禦膳房的膳食向來不錯,這七彩珍糕甜而不膩,口感濃醇,確是佳品,甚合我意。想來貴妃妹妹亦會喜歡的。”說罷,她又視死如歸地咬下一口,裝作滿意的咀嚼著,並示意晏殊言嚐嚐。
眾妃嬪見狀,亦是紛紛品嚐,而後不住地讚賞。皇後在上座看著晏殊言咬下一口七彩珍糕,細細咀嚼,這才勾起一絲得逞的笑容。晏殊言不動聲色地拿起茶盞,喝了一口茶,繼而放下茶盞,意味深長地看著諸位妃嬪品嚐這七彩珍糕。
一眾妃嬪在這長門殿中待了好半晌,也不過是閑聊罷了,勾心鬥角,捧上踩下之事不在少數。晏殊言早也是百無聊賴,便托辭身體不適,道是要回棲梧宮歇息。皇後吃下七彩珍糕後,亦是興致缺缺,便結束了這場不甚愉快的小聚。眾妃嬪也便隻得紛紛告退,匆匆離開長門殿,追著晏殊言的去路而去,本還想著前去棲梧宮巴結晏殊言一番。誰知,棲梧宮外有禁軍守著,道是貴妃娘娘不曾回宮,眾妃嬪不得進,便隻得悻悻地回各宮去了。
子瓏站在僻處,望著抱憾而去諸位妃嬪,有些敬佩地對晏殊言說道:“娘娘你真是聰明,這些個妃嬪果真是如你所料,來了棲梧宮。好在娘娘你明智,繞了遠路回來,不曾與她們碰上。否則,屆時倒是不知又要與她們周旋許久。”
晏殊言聽聞子瓏的誇獎,小心思全表現在臉上,有些驕傲地笑笑,不說話。二人見眾妃嬪走遠,這才回了棲梧宮,去了九曲長廊乘涼。這九曲長廊上盡是藤蔓,開著零零星星的白色小花,將那刺眼的日光擋去。且附近參天大樹眾多,微風習習,倒也涼快。長廊之中擺著一把貴妃椅,晏殊言現下便躺在那貴妃椅上闔眼歇息。
“娘娘,皇後賞賜你的那盤七彩珍糕,你為何要令奴婢將它分發給諸位妃嬪,還特地將最頂上的那塊呈給皇後?我至今也不曾知曉娘娘此舉是為何?”子瓏在一旁有些疑惑地說道。
晏殊言聽罷,當即便來了興致,自貴妃椅上坐起身,一臉狡黠的笑,對子瓏解釋道:“這皇後定是如子瓏姑姑你所說那般,還記恨著我當日對她無禮的舉動。子瓏姑姑你雖然已以銀針試毒,但你卻是不知,皇後的人在七彩珍糕中所下的並非是毒,而是瀉藥。原因很簡單,她若是下毒,屆時定會被太醫院的人查出來,阿之定然饒不了她。但這瀉藥可就說不一定了。因為,瀉藥隻會令人腹瀉罷了,最多不過是渾身虛脫。即便我因此事而驚動了太醫院,但太醫定然不會猜到是瀉藥的緣故。我當時正好聞到了這瀉藥的味道,當即便知曉她的意圖,我定然不會讓她的奸計有機會得逞,便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最頂上的那塊七彩珍糕之上,我又偷偷加了些瘙癢粉。若是不出所料,個把時辰後,便有得皇後她受的了。嘿嘿,子瓏姑姑,晏晏是不是很厲害?”
子瓏聞言,亦是分外解氣的笑了笑,道:“娘娘自然是厲害的。奴婢此前還在納悶,娘娘你前些日子裏在殿內倒騰著什麽東西,原來是藥呀!如此一來,日後這皇後再也不敢將娘娘看輕了去——隻是,娘娘,你亦是吃了那七彩珍糕,會不會也如皇後那般?”子瓏有些擔憂地問道。
晏殊言聽子瓏這般問,愈發地神采飛揚,說道:“雖然子瓏姑姑常說晏晏傻,但是晏晏卻也並非子瓏姑姑所說那般。將才在殿中,我便趁著喝茶時,已將那七彩珍糕吐了出來。否則,我現下也不會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裏與子瓏姑姑你相談甚歡了。怎麽?子瓏姑姑定然未曾料到晏晏會如此做吧?”
子瓏聞言,頗有些慶幸地說道:“好在娘娘你早知其中有詐,否則,今日便被皇後給算計了去。奴婢覺得,娘娘啊,便是失去了曾經所有的記憶,卻依舊是無比聰慧,連奴婢亦是自愧不如。今兒個隨娘娘前去長門殿時,奴婢還有些擔憂,娘娘你不知宮中禮數,又不似那些個宮妃,肚子裏盡是些花花腸子,定然又會被她們欺負了去。誰知娘娘你的儀態竟絲毫不遜於旁人,舉止亦是端莊優雅,所散發的氣質,連皇後娘娘也比不得。”
“子瓏姑姑,你何時變得如那些宮人那般阿諛奉承了?倒是令晏晏極為不適。”晏殊言搖頭歎息,仿若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娘娘,奴婢哪似你說的那般諂媚?奴婢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子瓏有些無奈地解釋道,繼而,她又好似憶起何事一般,對晏殊言說道,“娘娘,子瓏此前還以為娘娘你定是江湖俠女,但如今看來,娘娘又不應是江湖俠女了。”
“哦?為何?”晏殊言有些不解地問道。
“江湖俠女,怎會有如此氣質與智慧,令各宮妃嬪自愧不如。奴婢覺得,娘娘你有極大的可能是出身於達官顯貴之家,這才能養成如此處變不驚的心態,如此端莊優雅的儀態。”子瓏有些肯定地說道。
“若是如子瓏姑姑所說這般,為何阿之不願將我的身世來曆告知與我?”晏殊言疑惑不解道。
子瓏思索半晌,繼而一臉震驚地望著晏殊言,說道:“莫非,娘娘你並非南韞人,而是北臨人?因著娘娘這層身份,陛下才不願將你的來曆說與旁人。陛下喚娘娘‘晏晏’,莫非娘娘你曾經姓晏?北臨晏姓人家極少,居高位者更是少之又少,惟有……莫非,娘娘你是北臨晏家的人?”子瓏說罷,繼而又搖頭否定道:“不對,據說那晏殊言如今在寺廟中清修,為家人祈福。她的那些眾多追隨者們還為她癡守在寺廟之外,不許旁人前去打擾。若晏殊言離開寺廟,旁人又豈有不知之理?可並未有關她離開寺廟的消息傳出。那娘娘你究竟是有何來曆?子瓏如今亦是好奇得緊了。”
“晏殊言?好熟悉的名諱。”晏殊言皺著眉頭苦思冥想,卻一無所獲,便問子瓏道,“她究竟是何來曆?”
“這晏殊言,乃北臨護國大將軍晏銘的嫡女,相貌卓絕,可謂是傾國傾城,天人之姿。據聞其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當年,她在臨豐帝的壽誕上一舞驚鴻,自此名聲大噪,各國的千金小姐,即便是風月場所的女子亦是紛紛效仿,苦練那驚鴻舞。隻可惜,這麽多年過去,無人能與之相提並論。”子瓏為她解釋道,繼而又在她耳邊低聲道,“當年,咱們陛下曾在北臨當質子,據說,咱們陛下他……”
“阿之他如何?”晏殊言扭頭看向子瓏,急切地問道。
“無事!”子瓏有些局促地笑道,不敢直視她的雙眼。據說,陛下他曾鍾情於那喚作“晏殊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