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王大夫婦在地窖中餓了已整整一天一夜,早已是饑腸轆轆。加之其一身汗餿味,著實狼狽不已。王二掏出王大夫婦嘴中的蘿卜,道:“大哥大嫂,舒家那兄妹現下人在何處?我去給你們報仇!”
王大夫人聞言,氣得是捶胸頓足,道:“自那日被丟進這地窖,我們便再也未曾見過光了,更不知今夕何夕,又豈會知曉那小賤人的下落!老娘真是咽不下這口氣,我要報官!”
王大聞言,想起那日遇見的一對男女,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你個婆娘,便不要再惹事了。這舒家兄妹攀上了高枝兒,自然是有人為其撐腰,我們這些尋常百姓,不似那江湖中人會武,又怎麽鬥得過人家。”而後,王大又低聲在自家老虎婆耳邊道:“莫不是你忘了那日,我們被那對男女如何對待了嗎?哎,罷了罷了,我們忍忍也就過了。否則,若是真將那對男女惹惱了,下場便不會隻是被關地窖而已。說不定呐,命都沒啦!”
“怎地?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王大夫人憤恨地說道。想她這麽些年,向來作威作福慣了,如今竟被一個黃毛丫頭給整治了一番,若是傳了出去,讓她的臉往哪兒擱?
“你去勸勸大嫂,若她真是去報了官,咱二人亦是脫不了幹係,”王二對自家婆娘輕聲說道,“這舒心賣豆腐得來的好處,大半都被他夫婦二人得了,我們若是再淌渾水,也撈不著什麽好處。莫非你忘了那日,舒宅中那紅衣女子的厲害了?”
王二夫人自然也想起了昨夜,舒宅內的那紅衣女子,竟然輕而易舉地將茶杯捏了個粉碎,心下亦是驚駭不已。是以,她將王大夫人拉至一邊,低聲勸道:“大嫂,此次便讓那小蹄子離開罷。老三死後,咱讓她出去拋頭露麵賣豆腐,附近的人家對咱們,可都有了些成見。此次,她隨著自家兄長跑了,咱便對外宣稱讓她再覓良緣,這番說起,我們王家反倒幹了件好事。再者說了,昨日來尋你時,舒宅中有位紅衣女子,據說是那舒心的舊友。我瞧那女子是有些厲害,若是咱再招惹了她,屆時怕是……”王二夫人本是個尖酸刻薄之人,如今好言勸解的模樣,瞧著倒是令人有些好笑了。
聽聞王二夫人的話,王大夫人這才憶起,那日,她夫婦二人被一對男女教訓了個厲害,心下也有些畏懼了。隻是,嘴上卻還在逞強:“老娘我這次便好心,放這小蹄子走便是了。隻是,我若是日後再在這涼城之中瞧見了她幾人,屆時,我便不會如現下這般好心了。”
“是是是,嫂子向來好心,此次放過這小蹄子,倒也是菩薩心腸了。”王二夫人聞言,急忙溜須拍馬,心下卻是將她鄙視了一番。
一番寒暄,幾人便欲離開,王大卻尋了個借口與王二夫婦分道揚鑣,拉著自己婆娘又偷偷溜回了舒宅。王大夫人一臉不解,道:“你這死相,拉著我回來作甚?”
王大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這婆娘,嗓門這麽大,莫不是想要將老二夫婦又招了過來?舒家兄妹如今許是匆匆離開了涼城,這舒宅定然未被售出,現下正無主人,我們何不將它據為己有?”
王大夫人聞言,亦是喜上眉梢,一臉小人得誌。她捏捏王大的肩,又捶捶他的背,道:“就你的主意多!”
王大瞧著自家婆娘這副諂媚的模樣,心下有些不屑。當年,他娶了個落魄秀才家的女兒為妻,圖的就是日後自己與別人說起,自家夫人是書香門第出生,好歹也算半個大家閨秀,氣質自然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兒能比的。當年,老二娶了個殺豬匠的女兒,他為此還在心中嗤笑了許久。誰知後來,這老三娶的媳婦兒,舉手投足間才真真是有大家閨秀的風範。老三疼媳婦兒,平日裏寵得她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加之年紀又小,豈是自家這人老珠黃、言談舉止粗俗不堪的老虎婆可比的?老三死得早,這女人又無子嗣,自然是在王家站不住腳跟的。他多番調戲不得,誰知這女人倒是硬氣,甚至以命相逼。是以,他便也放任王家這兩個嫂子欺負她一人,圖的便是這女人心甘情願地委身於他。
王大愈想,心中便愈氣,看著王大夫人的眼神中的,多了一絲厭惡。這婆娘嫁進王家這麽些年,一無所出,如今又年老色衰,他早便動了休妻的念頭。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用這理由,倒是極好的。俗話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王大隻要一想到舒心那嬌滴滴的模樣,又看看自己婆娘的粗俗舉止,心下便一陣煩躁。
王大夫人看這舒宅雖小,裝潢卻是極好的,若是將它賣了,興許還能賣個好價錢。她還在幻想著日後奢華的生活,殊不知,身邊的男人,想的是,休書該如何下筆。可氣,卻也可歎;可憐,卻也可笑:這便是最真實的人性。
與此同時,城主府中,守門的侍衛拿著一封書信交給隨行:“隨行大人,這是給城主大人的信。”
隨行接過信,見信上並無落款,有些疑惑,問道:“你可知送信之人是何人?”
“回隨行大人,送信之人隻是街上的小乞兒罷了,他道,有位紅衣小姐讓他今日午後將信送來城主府便是了。”侍衛如是答道。
隨行雖有些起疑,但仔細檢查後,發現信封如常,未曾有何毒物,便將信封呈給洛千城。洛千城讀罷信,麵色陰沉,冷哼一聲,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真是氣煞我也!”
隨行睨了一眼那信,信上寫道:本姑娘很期待,城主大人是否有緣以皇子的身份與本姑娘在京都再見,屆時,本姑娘定不會再腳下留情了。
隨行憶起那夜,主子書房中的那位姑娘,不僅在主子的衣裳上留下一個腳印,亦在主子的心上,留下了一個汙點。如今,這姑娘還寫信前來挑釁,不知屆時與皇子再見,他二人究竟是孰敗孰勝。隨行思量著開口:“主子……”
“我們明日便動身回京都。”洛千城憤然地說道。他倒也有些期待,屆時那女子與他再見,會如何向他求饒。那假扮瀲灩之人亦是個膽大的女子,而她卻多了幾分內斂與沉靜,若是以花來形容,應是佛池淨蓮。而這飛揚跋扈的女子,更像是那熾烈的朱瑾。
“隻是,主子還未曾定下女皇陛下的壽禮。”隨行道。
“時間緊迫,你便隨本城主去庫房瞧瞧,送何玩意兒才最合母皇的心意。”說罷,洛千城起身,隨行亦是跟了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