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莫語被暗影擄來南韞營地已有一夜,他在這帳中亦待了一夜。
他腰上的傷口本未痊愈,又代晏殊言上陣殺敵,身子便有些吃不消。昨日鳴金收兵回營地後,一時不察,便被這南韞人擄了來。他麵色有些蒼白,腰上的傷口緩緩滲出鮮血,讓他額間冒出冷汗。他本以為有人會對他用刑,卻未曾料到,那麵色清冷的暗衛,僅是將他綁在椅子上,在他耳邊絮叨了大半夜。他這才知曉,那人抓他來此的目的。他苦澀地笑笑,搖搖頭,便闔上眼,仿若老僧入定,始終不曾開口。
暗影無奈,又不得對莫語動武,便隻得去向韞彧之請罪。韞彧之亦知曉莫語的脾性,處理好宮中傳來的信件,便去了關押莫語的營帳。
“你既然已經知曉我抓你來此的原因,我便也無須再多言了。”韞彧之俯視著莫語,淡淡道。
莫語睜開眼,瞥了韞彧之一眼,繼而又闔上眼,偏頭轉向一邊。
“她雖才智過人,卻也如晏老將軍一般,過於忠義。你亦是知曉北臨如今的形勢,臨豐帝性疑,定要為太子即位掃清障礙。晏老將軍手握兵符,晏家定會成為臨豐帝的眼中釘。太子怯懦,便是他當真娶了她,若是晏家日後當真有難,也是無濟於事。”
莫語亦是知曉,韞彧之所言非虛,隻是將軍太過忠義,定要為先帝守好北臨江山,此番一來,想要說服主子,亦是困難重重。
韞彧之見他神色有所動搖,接著道:“你亦是知曉,我對她的感情並非不及臨鈺,隻是她所托非人罷了。有我在一日,我便會護她安寧。此次戰事,臨豐帝派她來前線,十萬大軍,卻有七萬人出自綠柳營,你難道不知這是何意?饒是她戰術了得,攤上綠柳營這等軍隊,北臨亦是必輸無疑。她回朝後,定然難逃懲罰,臨豐帝定會收回晏家的兵符。若是不幸入獄,她的身份之事被臨豐帝知曉,晏家,怕是自此隻會存在於史冊之中。從聖旨下來的那一刻,晏家便走進了臨豐帝所布的局中。”
“她怕是還不知曉,那次她軍中遇刺的幕後之人,並非北臨的丞相大人,而是尊貴的臨豐帝吧?”韞彧之道。
莫語聞言睜開眼,有些難以置信,臨豐帝因兵符之事對晏家心存戒備倒是在意料之中,隻是他未曾料到臨豐帝竟會對主子起殺意。
“你既料到會如此,當初又為何出兵擾我邊境?如今主子的境遇,歸根結底,還是你一手造成的。”莫語有些憤然。
“我隻是未曾料到,臨豐帝會這麽快對晏家下手。我本以為,若是此次戰役南韞勝了,臨豐帝定會主動與南韞和親。而北臨現下並無適齡的公主,是以,臨豐帝必定會從眾官宦千金中挑選出適齡的女子送來南韞。而晏家的女子,便是臨豐帝心中的最佳人選,這理由,我無須多說你亦知曉。誰知,此次北臨大軍的主帥,卻是她。”
莫語歎了一口氣。他又何嚐不知?外人眼中的小姐,已過及笄之年,婚事卻還未有所動靜。若不是將軍以小姐身患重病為托辭,臨豐帝早便為小姐許了人家。“若是主子前來南韞和親,那將軍與少爺又該如何?”莫語道。
“若是遂了臨豐帝的意,令‘晏殊年’在戰場上犧牲,是否便無後顧之憂?屆時我再以和親為由將晏殊年接來南韞,二人身份之事,此後再無須擔心無旁人知曉。於公於私,臨豐帝都須念著晏家的好,定會善待晏將軍。若是老將軍思念兒女,一顆假死藥便足矣,日後,一家三口,便能安心在南韞住下。”
莫語心下澀然,韞彧之說得極是。當主子決定頂替少爺的身份出現在世人眼前時,她的後路,除了“死”,似乎真的再無其他。隻是若是主子以“去世”之舉而恢複本來的身份,那少爺又該如何?總不能一輩子藏在晏府中,不以真麵目示人吧?太子雖與主子兩情相悅,可韞彧之說得極是,太子怯懦,且尚未登基,根本無法護主子周全。如此說來,韞彧之所講,於主子,乃至整個晏家而言,的確是最好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