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韞與北臨休戰三日。
這晚,晏殊言屏退莫語,獨自出了營帳。
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是她的生辰,亦是母親的忌日。山崗附近有處斷崖,倒是處僻靜的地方,她便踱步前往。行至崖邊,望著夜空中那皎皎明月,在這寂夜中更顯淒淒。心下悵然,不知京中的家人可還安好?她摘下一枚樹葉,放至唇邊。曲調婉轉,又帶有一絲喑啞,若有聞者,幾欲令其落淚而不自知。半晌,曲調聲戛然而止,晏殊言未曾轉過身,隻是冷聲道:“誰?”
一柄利箭破空而來,她眉峰蹙起,急急閃身,這才堪堪避過這致命一箭。那利箭穿透樹幹,箭尖在月色下閃耀著幽藍色的流光,看來是淬了劇毒。她本想著在營地附近,許是不會有何變故,是以,未曾攜一兵一卒。誰料竟生出此等變數。
她環顧四周,自暗處走出十餘人,腳步聲微不可聞,許是高手無疑。皆著夜行衣,手執長劍,向她逼來。
晏殊言自腰間抽出寶劍,銀劍飛舞,宛若流光。幸在她劍術了得,才堪堪應付這些高手的攻勢。
莫語本就不曾放心,便在遠處跟著她,聽聞動靜,匆匆執劍趕來:“主子,你先回營地。”莫語揮劍,擋住黑衣人的攻勢。卻被晏殊言的狀況分了心,被一黑衣人劃破手臂,霎時血流如注。
“他們的目標是我,你先去營地搬救兵。”晏殊言道,不肯離去。莫語的功夫不及她,若是將他留在此處,後果自是不言而喻。出征前,她答應了莫聆,要將莫語平安帶回北臨,此時又怎會容他犯險。
“主子,你肩負著晏家的興衰,是以,你現在必須離開。莫語自有辦法。”莫語堅決道,一麵掩護著她的去路。一麵趁黑衣人不備,丟出信號彈,白光衝上夜空。晏家軍見此信號,便知曉她有難,自會匆匆趕來。
晏殊言見他如此,便隻得離去。那黑衣人見她欲離開,登時便向她湧來。一路上,利箭自她身側呼嘯而過,她看著那一道道閃過的幽藍流光,饒是上過戰場殺過敵,亦被驚出一身冷汗。黑衣人窮追不舍,又有人攔截回營地的去路,無奈之下,她跑至一處斷崖。崖邊的石塊掉落,好半晌才聽見落水聲。
崖下有河,名曰黑河。正值汛期,河水湍急,落水者十之八九不得還。旁有密林,方圓十裏,遍布瘴氣,林間猛獸出沒。便是連獵戶也不敢貿然而進。這處地界甚是危險,是以村民外遷,現今並無百姓居住。既無利益,各國自是不願管轄,便成了一處獨立於各國之外的蠻荒之地。
她立於崖邊,與莫語遙遙相望,居中的黑衣人拉弓相向,蓄勢待發。她俯視著山道上聞訊而來的將士,心中卻是平靜,超乎了生死。
“可是南韞的人?”她開口,語氣淡然,卻教人心坎惶惶。
來人麵上無絲毫表情,除卻殺意,眸中並無其他感情。尋常人便是有殺氣,亦不會這般濃烈,除卻皇室豢養的死士,便是江湖上的殺手。而尋常殺手又豈會有這般好的身手,來人應隸屬於閻羅殿。閻羅殿殺手武藝高強,甚少任務失敗,是以,少須得千金方能雇來。拓跋錚的為人,她倒是清楚,不會幹這等事。那麽,便隻有一人了。
“丞相大人果真是腰纏萬貫,為了在下區區一條性命,竟舍得雇閻羅殿眾多殺手。隻是不知,若是閻羅殿的殺手此次任務失敗,丞相大人會不會記恨?”晏殊言笑得風輕雲淡。
利箭迎麵而來,原是那黑衣人鬆開了弦。力度之大,須臾之間便可取人性命。晏殊言縱身一躍,轉瞬之間,身影便消失在山崖之上。空中傳來她的聲音:“今日之仇,他日必報。閻羅殿,我便留你再猖狂些時日。”聲音寒冷如來自地獄中的惡魔,令閻羅殿的殺手亦驚惶不已。
那黑衣人衝至崖邊,卻望不清崖下的形勢,入眼一片漆黑。好半晌,才傳來落水聲。一眾殺手皆不識水性,不敢貿然而下,隻得憤然轉身。一隊晏家軍已趕到,斷崖處又是一番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