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竹屋中,隱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借著月光的顏色,依稀可見宇文拓忙碌的身影。
不知道朗兒究竟安的是什麽心,竟然安排他和藍雨同住一室。
看著昏昏睡去的藍雨,宇文拓還是真的不忍心讓她這區區一介女子睡在地上。
草草的鋪好了被褥,宇文拓蜷在小屋的另一角,兩個人恨不得相隔十萬八千裏,不過宇文拓倒是安心的很。
躺下,閉眼。
這一天經曆了好多,回想著一幕幕畫麵,地上的人兒反倒是沒了睡意,隻是在腦海中反複回憶著種種場景。
朗兒,他究竟想要表達什麽?
背對著藍雨,宇文拓驀地坐起,反手燃起神火,緩緩走到銅鏡前,仔細的觀察著自己的模樣。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映著的他,並沒有任何變化。
那麽朗兒又是怎麽發現了自己的身份?
輕輕的笑意一帶而過,他隻是搖了搖頭。
經曆了多年的磨煉,朗兒的修為大增也非異事,可是若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來曆,倒是真的不容小覷。
無緣無故的牽扯進這麽多淩亂的思緒,歸根究底,他是為了她。
撫了撫腰間的煉妖壺,嘴角微揚,其實,這,才是他想要的。
等了那麽久,終於要將看似無邊的寂寞走到盡頭。
管它什麽天劫,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他隻求她可以睜開眼睛,一如曾經,輕喚他一聲,拓。
有些人,有些事,真的是直到失去了才懂得去珍惜,去回憶。他曾經這樣聽她叫了十八年,可是到最後,上天卻懲罰他,讓這聲音整整消失了五百個日與夜,讓他不停的在苦憶中掙紮著,煎熬著……
他苦笑,是他自己不懂得挽留。
月華如水,靜靜流淌。
世間萬物宛如她懷抱中靜睡的嬰孩。
無聲,無息。
踏著竹階,腳下總是發出不安靜的吱呀聲。
“誰?”警惕的翻身坐起,宇文拓才發現已是天明。注定無眠的一夜,倒是過去的快了些許,也許,是由於他連自己醒著還是睡著都沒有弄清楚,所以才忽略了這本是漫長的夜。
“先生,是我。”槐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很輕,很輕,卻十分容易分辨。“師父命我來喚二位到皓月洞府一敘。”
“皓月洞府?”宇文拓不由得遲疑起來,“這個朗兒又要耍什麽花招?”
雖然離結果已經近乎咫尺。
可是宇文拓的心裏還是忐忑不安。
手掌懸在半空,看著人影在光的暉映下透過根根竹條間露出的縫隙,而投在地上的黑影,宇文拓還是沒能主動推開這扇門,“麻煩姑娘稍等片刻,我去把同伴叫醒。”
門外的影子晃了晃,又響起陣陣’吱呀’的聲響,“槐花在下麵等待二位便是。”
他還是對這些人充滿了懷疑。
下一步,做什麽,怎麽做,都無甚明了。
來到床邊,宇文拓俯下身,看著依舊睡得四仰八叉的藍雨,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讓你舒服了這麽久,也該起來活動活動了。”撇了撇嘴,宇文拓幹脆坐在了床邊,兀自沉下臉,冷然道:“起來!”
沒想到藍雨就好像打了鎮定劑一般,絲毫沒有動靜。
宇文拓一陣無語。
“起來!”想了一想,也許製造出一些聲響會有一些更好的收效吧。
狠狠的拍了兩次床板,藍雨卻隻是翻了個身,很快又繼續睡覺,絲毫不理會宇文拓的種種動作和聲音。
“你不起來我就走了,到時候你自己回天外村去吧。”
說著這句話,他覺得好像也沒什麽不妥之處。更何況在這境地之中,誰都沒有把握去預料下一秒發生的事。
說實話,他的心很亂,久久亦不能按捺下因雜亂的思緒,而泛起的陣陣波瀾。感覺告訴他,今天會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日子,可是吉是凶,卻不能看透。
也許,藍雨回到天外村會是一個好的選擇。
這並不是威脅。
話語如塵埃般落定,他亦起身,走到了門邊。
“我就那麽值得你厭惡嗎?就算是一個老掉渣的借口,你也非要甩掉我……”藍雨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隱隱傳來寒氣。
是,抑或不是,都擺在他的麵前。
麵對著這樣一個敢於表達內心的女孩,他的沉悶反而成了他最大的弊病。
如果這一世的寧珂可以,小雪也可以,他留給三個人的,就不會都是痛苦,伴著他深深自責的痛苦。
“好了……你不說我也知道。”還沒等宇文拓做出反應,藍雨又開了口,“我才不管你怎麽想我,我想做什麽便是什麽,我不會走的。”
她的倔強刹那間使得時間靜止,歲月留駐。
也使得宇文拓不知該如何應答。
簡簡單單的“嗯”了一聲,宇文拓徑直推開門,走了出去,槐花依然在那裏默默等候……
山間路滑,一場沒有來由的雨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製造出了一場朦朧的,詩情畫意的山間雨景。
藍雨的心情突然間好了不少,雖然宇文拓和槐花都是悶悶的,不過她還是自得其樂,多半是由於這雨正合了她的名字吧。
山路一段又一段緩緩退去,不多時,幾人已然行至一片寬闊的草地處,倏而,一個巨型山洞驀地在三人麵前拔地而起,洞口上部漸漸顯露出的四個刻字也是赫然醒目,正是這不明底細的“皓月洞府”。
“師父。”聽得槐花一喚,宇文拓和藍雨兩人立時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洞口。
白發蒼蒼的朗兒率先從洞中出來,身後的槐香緊緊跟隨。
朗兒看到兩人,微微躬身,正色道:“二位請吧。”
槐花側過身來,也向兩人點頭示意,隨即走上前,與朗兒,槐香一同引路。
藍雨看著這樣的排場,心中不免得美滋滋的,一時間露了些得意,全讓宇文拓給瞧了去。
丟下了一個奇奇怪怪的眼神,宇文拓錯開藍雨徑直走開,目光中怎麽看都像是含了些對待怪物似的異樣神情。
臉上一紅,藍雨也沒了麵子,好說歹說前麵那其餘三人還未轉身,否則日後就真的沒辦法告慰世人了。
洞中甬道微微有幾分狹窄,僅能容得下兩個人並排前行,還要身材勻稱才有一定的勝算。不過,雖然空間有限,甬道內的通風和照明還是相當不錯,每隔九步便有兩盞銜燭之龍,擎著火苗,無私的作著貢獻。
兩側的石壁亦沒有神秘的種種壁畫作為裝飾,極為普通平常。就算是這般簡陋可憐,宇文拓還是能夠隱隱感到一種不同。
是來自上古的召喚。
伴著陣陣溫潤的呢喃,一點一點的氤氳開來,溶解在空氣之中,久久都不肯消散。
望了望前方的朗兒,他愈發的不明。
朗兒他到底要做什麽?
“到了。”槐香不經意的提醒,將宇文拓瞬間從迷亂的思緒中抽離。
一道厚重的鎮龍石門阻住了眾人的去路,兩旁蟄伏的石獸依舊神采奕奕的守護著這扇石門,明眼人可以看出,這也是與燈座紋飾無異的神龍銜燭石像,隻不過一個小一個大罷了。
銜燭的雙眼怒瞪著前方的一切,依稀存著點毀天滅地的氣勢,鎮守在這南疆古洞之中,威懾著靠近的一切生靈。不過這也多多少少增加了周圍的壓抑氣氛,使眾人心底生寒。
“先生,你要的東西就在這裏,隨老夫去拿吧。”朗兒說著,走到左邊的石像麵前,雙手催動了銜燭的頭顱,立時發出了類似於機關秘鎖一般的哢嚓響聲。
聲音響到一半,卻戛然而止。隻聽得朗兒淡淡的吐出一句話來,好似雲山霧靄,又似午中烈陽,“客人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呢?”
他並沒有抬頭去看來人是誰,冷然的語氣就已然助他勝了半局。
宇文拓一邊暗自猜測來人身份,一邊在心中思忖,其實朗兒此行比宇文拓的內心還要緊張百倍,從另一麵看來,究其根源,還是石壁之後不可告人的秘密作祟。起初,宇文拓也隻是以為跟蹤之人多半是朗兒派來監視,這次不巧落入虎口,現在看來,一定是敵人無疑,而且不會站在或自己或朗兒任何一邊。
“嗬嗬,不愧是槐園之主,年齡大,見識也廣,心思縝密,不是我等小輩所能及啊。”
那聲音忽大忽小,帶著一絲傲氣與自嘲,卻也不知是用了什麽傳音秘術,竟無法探尋來人方位,想來也知道必是不願被那麽輕易的發現罷了。
聲音在空氣中輕輕滑動,掀起微微波瀾,宇文拓的心也隨之一震。
他,還是來了。
說是一陣客套的寒暄,來者卻仍然不願現身。
他在等待一個時機。
一個合適的時機,能夠助他完成此行全部的任務。
沒想到雖是凝神戒備,朗兒還是一副不急不緩的樣子,也無怪他活了這麽多年,槐園一件大事也沒有發生過。
頓了一頓,朗兒轉頭向宇文拓一笑,“結識先生良久,還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宇文拓。”不知道是他今天心情太好還是太不好,洞裏的幾個人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這冷然吐出的三個字。
西域人和南疆人一般對中原地區的這些稀奇古怪的姓氏無甚了解,朗兒聽了也隻是點了點頭,沒有再順著這個話題多說什麽。
“宇文先生,你可知我此次為何要帶你來這皓月洞府?”朗兒手中不停,繼續扭動著神獸的頭顱,絲毫不理會在暗中窺探的神秘來者。
“是為了我們這槐園的鎮園之寶,想必先生也聽過,就是神器神農鼎。”朗兒不及宇文拓開口,隻是微微迎上了他的投來目光,便繼續說了下去。
一時間,在場的明處暗處的人都是一驚。
宇文拓心道:“沒想到靖仇他們千裏迢迢到達撻跋,最後還是會空手而歸,這次徒增他們犯險的機會,真是有幾分過意不去……不過朗兒既然主動對我說了,那必定是要拉我下水……卻不知他怎麽這麽肯定神秘人定會現身。”
沒想到朗兒一步棋走完,下麵那一句才真的讓宇文拓的心不由得一緊。
朗兒目視著緩緩升起的鎮龍石,淡然的指了指宇文拓腰間的煉妖壺,輕聲道:“要讓先生內子醒來不就容易了嗎?”
他果然猜到了來者的身份。
也無怪他雖然年邁,觀察力卻是甚為精細。
他看到神秘人聲音響起的時候,宇文拓離亂的眼神,手掌不自覺的上移,護住了腰間煉妖壺。
他知道他們之間一定有不一般的關係。
所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大概也不過如此而已。
現下他也不過是捋著胡子悠長的道:“宇文先生可不要怪罪老夫啊。”
“請吧。”宇文拓無奈的伸了伸手,作出了一個僵硬的請的姿勢。
“你們都在外麵候著吧。”朗兒一甩衣袖,率先踏入了密室,宇文拓緊隨其後,合上石門的一刹那,一道黑影拂地而進,身形之快,如月下清影,逝去如風。
石門轟然接地,掀起一層浮灰。
門外三人麵麵相覷,門內三人亦如是。
一道石門,兩個世界。
“話不多說,我隻要繁兒。”赫連雲立在石門邊上,看來是想全身而退。
“繁兒?”宇文拓冷笑一聲,“她是我的女人。”
心中卻暗自歡喜,正愁不敢直接開口問人家名字,現在不是正合心意?
朗兒幹咳道:“這密室可是有進無出,你們再爭也是無用。””那你不是……?”赫連雲剛要開口,卻見朗兒即地而滅,原來是用了離魂之術。
宇文拓撇了撇嘴,沒想到這朗兒還真是老謀深算。
轉念一想,不過也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一雪前恥。
“你得不到神農鼎,也得不到繁兒的真心。”淡然的說出,冷然的抬眼。
四目相對,赫連雲果真按捺不住內心的怒火,率先出手。
前腳踏出一步,耳旁驀地傳來嗖嗖暗器聲響,翻身一躍,落到另一處,又是暗器撲麵,他也沒了興致,索性亂踏一通,先把宇文拓射死才是正道。
宇文拓側身躲過連綿不絕的暗器襲擊,右手自地麵輕輕一撐,身子躍然於牆麵之上,信步而行,竟然不受暗器威脅。
赫連雲見狀大喜,也學著宇文拓的樣子飛身而上。否則他定會因這車輪戰術虛耗而死。
翻身而立,宇文拓左手結印,右手凝聚神火,先發製人,一道神火陡然來至,赫連雲結印突起,竄出一團冥火,兩相化解。
此招即罷,任身下流矢飛射,兩人禦火之術直教重重機關化為齏粉,一時間旗鼓難當,不分高下。
得了這個空當,宇文拓,赫連雲同時落回地麵,各執結印,時時防備。
“沒想到,這失傳了多年的神火上道,還能讓我看上一看。”
“如果是為你送葬,我會更開心。”
嘴角勾勒起一絲蔑笑,雙瞳漸漸被紫色占據,宇文拓左手靈光乍起,化作一條丈餘火龍,呼嘯著衝向赫連雲。
反手一撥,背後軒轅劍猛然出鞘,赫連雲持劍一橫,阻住了來勢洶洶的火龍,向旁一引,火龍直飛石門,轟隆一聲,石門絲毫無損,火龍倒是灰飛煙滅。”錚”,劍聲回響在耳畔,宇文拓愈發的感覺到自己好像已經忘卻了自我,滿目之中,盡是血流成河的慘狀。閉上眼睛,轉念一想,他兀自又冷笑道:“是了,我是宇文拓。”
靈力將刺來的劍鋒擊彎,赫連雲不刺反砍,劍身一側,直接劈向宇文拓脖子,宇文拓矮身一避,順勢掃倒赫連雲,微一收勢,倒地瞬間,軒轅劍脫手自上飛射而出,驀地穿過宇文拓胸口,將他釘在牆壁之上。
他隻見得金光一閃,胸前便插了這把黃金劍,隱隱約約中,卻不覺得有一絲痛楚,倒是猛撞到牆壁上的背磕得生疼。
赫連雲得了這收效,也顧不得腳腕疼痛,立時撐地躍起,笑意盈盈的走上前,瞧著宇文拓。
“你猜你還能活多久?”他陰惻惻的笑了笑,又接著道:“我倒是不介意在我拔出軒轅劍之後,讓你的血濺到我的衣服上。”
他卻默不做聲。
若即若離的元神不停的告訴他,不要擔心,這劍要不了你的命。
可他還是沒有言語,反而閉上眼,沉重的呼吸著。
“那麽你就再做最後一件事吧。”赫連雲沒有說下去,隻是側過身,去解宇文拓腰間的煉妖壺。
他亦沒有動作。
惡念元神看著麵前這個人光明正大的來搶繁兒,眼睛紅的都要滴出血來了。
然而他老人家還是沒有動作。
依舊隔了一層戒備,赫連雲解得相當慢,他這麽做的緣由,大抵多半也是為了消耗宇文拓剩餘下來的靈力和時間。
然而他老人家終於開了口。
“你聽說過軒轅族嗎?”
赫連雲臉上的笑容滯了一滯。
宇文拓卻笑了笑,“我聽說過。”
宇文拓明亮如水的雙眸雖然沒有瞧著他,赫連雲卻是背後瑟瑟寒氣。
手中一空,麵前的大活人竟憑空消失。
破空的劍鳴在背後重新響起,赫連雲慢慢站直了身子,微微挪了挪步子,改為麵朝宇文拓立著。
笑意重新在臉上凝聚,對麵的人兒卻是一身罕有的殺氣。
硬著頭皮,他也隻能說下去。
“真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一個活著的軒轅後人。”他說這話的時候顯然沒有考慮到虞淵那位的感受,不過好在他施了法,老妖婆一時間還搜尋不到他這個叛徒的確切位置。
“若不是你此番用軒轅劍傷我,逼得我血氣上湧,使軒轅劍重新認主,你也不會走到如今這般境地。”宇文拓單手提劍,劍鋒直指赫連雲,傲然之氣仿若軒轅黃帝一般,立於蒼宇之中,不下天神之氣勢。
“你殺了我,你就能出的去嗎?”赫連雲嘰笑道,“你敢確定那隻老狐狸一定會幫你救繁兒嗎?”
“我可以不信他,但是我一定不信你。”
陰暗的邪氣緩緩凝結,雙瞳又一次透出微弱的紫色。
赫連雲長聲笑道:“沒想到你也會被心魔所困。”
宇文拓沒有言語,但一雙眸子卻仍是沒有從赫連雲身上挪開,灼得赫連雲不敢直視。
“你永遠都不會懂。”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卻讓他讀出了危險的前奏。
強光驟閃,赫連雲翻身一躍,化作九尾白狐,驀地閃身到一旁,避開了宇文拓隨之刺來的軒轅劍劍鋒。
憤恨的望著煉妖壺,第一次,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咫尺,天涯。
他一直愛著繁兒。
雖然他已經放棄過一次挽留她的機會。
雖然他已經傷害過她一次。
如此多的第一次,他卻不能把它們理所應當的留存在記憶之中。
這些痛的快要滲出血液的心傷,一點一點,都會成為過去。
隻要她在他身邊。
隻要她可以給他機會。
隻要他還活著。
繁兒的音容笑貌一瞬間統統湧上了赫連雲的腦海,望著這個此生他最愛的女子,他也不能放棄。
宇文拓順勢側劍,劍鋒隨狐影移動,凝力一劈,金光暴漲,白狐雪白的皮毛立時被鮮血浸染,恰似雪中紅梅,大片大片的氤氳開來,格外的妖豔,血的顏色刺得雙眼生疼,一股腥甜的味道立時充滿了密室。白狐粗喘了兩口氣,便倒在了地上,不再動彈。
嘴角的笑容勾勒得分外邪魅,習慣性的撫了撫腰間的煉妖壺,看似像是在為沉睡的人兒安神,實則也是在默默安撫自己的那顆受傷的心。
“我已經幫你解決他了。”……
尷尬的望了望一旁的朗兒,藍雨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適才她明明看到朗兒先行帶著宇文拓走進了密室,這一刻,朗兒竟然如舊站在她的身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剛才的一幕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
起初藍雨還以為是自己鳥眼昏花,可是看著鎮龍石邊緣有剛剛移動過的痕跡,她已然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朗兒這個老東西,他誆騙她的好叔叔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朗先生,我還敬你是位老先生,可是你不能做出這麽卑鄙齷齪無恥下流可惡肮髒討厭的事情啊!”她一連用了這麽多的修飾詞來表達她內心對朗兒所作所為的不滿,可見她確實有殺幾個人發泄一下的打算。由於還是一口氣說出來的,此時的她,俏臉兒已然飛出紅暈朵朵,卻一點也顯現不出她的憤怒了。
“這是對他的曆練,神農鼎,歸根究底還是要他自己去找,能不能通過,全靠他自己了。”朗兒雲淡風輕的說著,回頭向槐花槐香兩人道:“咱們回去吧。”
槐花槐香應了一聲是,隊尾立馬變成了隊頭,這就要棄皓月洞府於不顧。
藍雨不由得一個機靈,翻身跑到銜燭麵前,狠狠的扭動它的脖子,可是鎮龍石依舊絲毫沒有開啟的意向。
“此門隻能進,不能出,宇文姑娘就不要再多費力氣了。”
朗兒話音剛落,藍雨突然停了手上的活,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宇文姑娘?是說我嗎?”
朗兒笑了笑,點頭意會藍雨,“的確是這樣子的。”
一時間,藍雨想自殺的心也有了。
三弄兩弄,自己竟然被別人誤會成和宇文拓同宗了,但是,她想要的,並不是這個啊。
悻悻的把頭耷拉了下來,就好像一根霜打了的黃瓜。既然她已不能為他多做點什麽,那麽也隻好聽話,安安分分的,不惹出什麽事端才好。
否則遣送回府是遲早的事。
右手一翻,軒轅劍登時化作金粉消失於無形。
瞥了一眼牆角那頭畜生的死屍,一副冷冷清清,淒淒慘慘的樣子,宇文拓隻覺得一陣無趣,想來適才差點要了自己的命的是他,如今卻又死在了自己的劍下,看來全算作是事在人為,也不是什麽過分的事,命運亦謂之造化,本來就不是能夠解釋得一清二楚的。
那麽索性就不要去想。
摸了摸鎮龍石的邊框,一層淺淺的灰塵立時粘在了他的指尖。觸摸著咬合處的細微縫隙,鎮龍石似與山石同為一體,論質地,論大小,還是論堅硬程度,宇文拓都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畢竟,鎮龍石的名字也不是用來唬弄小孩子的,想想門外的兩條銜燭之龍,也應該和這個名字有一定的關係。
“嘶……”細如蚊鳴的機關扣合之聲霎時若奔走的遊龍,躥進了宇文拓的耳中,像是放大了千百倍,讓宇文拓不由得一驚,猛然側身的瞬間,三根暗箭撕開了空氣的枷鎖,與宇文拓擦肩而過,”錚”的一聲,三箭如同一體,深深釘入了對麵的牆壁。
順著箭走的方向,一路看回,宇文拓仿佛感受到慢了一步後的痛楚。
三根暗箭呈一列狀,整齊的排開,倒不像是之前的亂箭,細細看去,正應合了壁上的一處紋飾,隱隱的透出指路的意圖。
重新幻出軒轅劍,在手中緊緊的握著,另一隻手則是結法指凝聚結界,護住了腰間的煉妖壺。
一切準備就緒,倒不如現下就賭上一局。
提劍上揚,一道黃金劍氣驀地湧出劍體,攜卷起一路浮塵,如同九重天邊煌煌天雷,發了狠勢擊向暗箭所指。
劍氣一出,電光火石之間,宇文拓雙腳一點,躍上密室之頂,避開了料想之中的劍氣反噬。
下界碎石煙霧彌漫,凝神看去,隻見一片混沌中,淡淡的綠色光芒不斷閃現,像極了五百年前初見神農鼎時的場景。
“嗡……”陣陣清鳴一聲強似一聲,悠悠傳來,引得軒轅劍亦隨之透出金色光芒。
收起靈力,落在地麵,神農鼎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宇文拓伸手握住鼎邊,隻聽得“轟”的一聲巨響,門外兩條銜燭之龍驟然複生,齊齊踏碎了厚重的鎮龍石。
回首望去,宇文拓也不免一陣驚訝。隻見兩條凶猛的神獸驀地變得服服帖帖的伏在地麵,恭恭敬敬的等候著他,也不失為是一種可愛。
將神農鼎化作碗兒大小收入懷中,他對這地方便再無什麽留戀。信步踏出皓月洞府,兩條銜燭之龍亦緊隨其後,乍看上去,好像兩個保鏢,忠誠的守護著自己的主人。
炙熱的陽光投向九州大地,亦眷顧這偏安一隅的避世槐園。
生生死死都是過眼煙雲,一朝之間反複經曆,倒也沒什麽可以掛懷。
宇文拓兀自自嘲一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又迫使著自己讓它隨風般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