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教訓與陰謀
蒼鷹掠過鎬京上空,俯視而下,大周都城依舊熱鬧繁華。
隻是,這穿梭不息的人流中,隱匿著無數陰謀詭計。
鎬京就是一座熔爐,既是無數人夢裏的向往,也扼殺了無數人的激情。
禦書房,少司命黃山伯,練刀客李苦,正跪在又冷又硬黑石地麵上。
但比黑石地麵更冷更硬的是天子的臉,這位大周之主,此刻一言不發。
天子喜怒不形於色,不過黃山伯與李苦卻冷眼相視,彼此暗暗較勁。
尤其是李苦,堂堂練刀客,靈境大修士,威名遠揚的大高手,也是近些年,最有可能邁過那道門檻的後起之秀。
但是此刻,李苦卻狼狽之極,不僅衣衫襤褸,而且披頭散發,甚至腰間寶刀也斷成兩截。
然而,身為天機閣少司命的黃山伯,對李苦這位排名天榜第一的自己人,非但沒有表現出絲毫關懷,反而是私下嘲諷挖苦。
當然,李苦也是不客氣,還以顏色。
隻是這裏是禦書房,天子尚且高座,二人既不能打一架,也不能潑婦罵街,唯有眼神交流,問候著彼此的祖宗十八代。
“人沒事嗎?”天子緩緩開口,隻是目光仍舊放在堆積如山的奏折上麵。
砰!
李苦一頭磕在黑色地麵上,說道:“臣下無能,中了王文遠的計謀,不過霸秀劍意已然恢複,想來無事。”
“王文遠······”天子放下奏折,手指輕敲禦案,似乎心事重重。
“趨炎附勢,小人行徑。”黃山伯瞟了眼李苦,萬分鄙夷。
說到底,李苦也是天機閣成員,哪怕受命天子,至少要事先告知一下。
但是李苦不僅招呼都不打,此刻又越過他這位少司命大人,上言天子,簡直不把豆包當幹糧。
更何況,他內心深處,也是認同王文遠的做法,因此正想開口,要給狂傲的練刀客穿小鞋。
廟堂不是江湖,有時候一兩句話,便起到關鍵作用。黃山伯混跡廟堂多少年,年輕時候也吃過不少虧,經驗豐富,因此自認為,不至於指鹿為馬,扭轉乾坤卻沒問題。
隻是,黃山伯話到嘴邊,李苦卻砰砰砰,一連磕了三個響頭,再抬頭時,額頭已經見血。
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道:“臣下有罪,未能履行陛下交代的任務。若不是少司命大人代替臣下,行保護職責,後果不堪設想。臣下難辭其罪,請陛下責罰······”
見到這一幕,天子難免有些動容。
治理國家,首需人才。
而人才,忠心為主,才能為輔助。
這也是天子遲遲不動王文遠的原因,既是修煉天驕,又是忠心不二,這般人物打著燈籠都難找。
李苦聲淚俱下,說到動情處,還用力抹了把臉,當即血跡模糊,如同戲台上的大花臉。
然後繼續抽泣道:“其實少司命大人也不容易,先是同臣下一樣,掉入了永生堂的陷阱,而後又為了替屬下履行職責,放跑了宗門叛逆與妖族同黨······”
黃山伯越聽越心驚,最後都傻眼了,李苦哪裏是請罪,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而且還含糊其詞,什麽叫他放跑了宗門叛逆與妖族同黨?明明是破開幻境時,那些人就已經跑了。
隻是打破腦袋,他也想不通,醉心修煉,不問世事的練刀客,何時變得這般油嘴滑舌。
簡直是,指鹿為馬,顛倒黑白
“行了,朕知道了。”天子擺擺手,示意李苦退下。
李苦如蒙大赦,砰砰砰又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退下,獨留黃山伯一人在風中淩亂。
“有話要說嗎?”天子半眯著眼睛,微微一笑。
“臣···臣···”黃山伯支支吾吾,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天子既然命李苦下去,就是相信了那番說辭。他還說什麽,反駁那就是質疑天子,可是不說話那就默認。
“說話!”天子大喝,目光如暴風寒冰。
“臣有罪!臣知罪!”黃山伯凜然一驚,耷拉著腦袋,如喪家之犬。
難!
太難了!
太他娘難了!
此刻,黃山伯無哭無淚,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有時候奸臣的一句話,可以殺死一位清官。
“有罪?”天子陰沉著臉,不過語氣卻緩和不少,說道:“你何止有罪,你罪不容誅。你以為朕可欺不成?李苦的話,有幾成真,有幾成假,朕心知肚明。朕之所以不追究他,那是因為他從始至終都聽命行事,即便是親侄子有難,他也未出手相助。但是你呢?陽奉陰違,置同袍於不顧,小人行徑,難堪大任。這也是為什麽蕭語隱退至今,你都隻是少司命。”
“臣有罪,臣有罪······”黃山伯汗如雨下,磕頭如搗蒜。
這一刻,他大徹大悟,何為天心難測?何為君王不可欺?
“若不是看在你獨自返回,留下了其餘人,這禦書房便是你的藏身之地。剩下的事情你不要管了,荒穀秘境即將開啟,這一次,朕不想看見意外。”天子揮揮手,拿起了本奏折。
“臣告退。”黃山伯衣衫濕透,弓著身子低著頭,一步一步後退出去。
一出禦書房,黃山伯的腰板立刻直了,長長吐了口氣。
不過很快這口氣又咽了回去,因為台階下,李苦正與一名醉漢勾肩搭背,談笑風生。
黃山伯瞬間恍然大悟,這虧吃得不冤枉,李苦有高人指點。
這名醉漢正是大周的狀元郎,一手錦繡文章,口誅筆伐,為天子編製了多少場陰謀,又有多少人死在了一支筆杆子下。
醉漢一拱手,笑道:“少司命大人活著呢?”
一旁,李苦更是笑容玩味,額頭上的傷,已然痊愈。
“狀元郎莫怪,老夫有要事在身,告辭了。”黃山伯回禮,然後弓下了身子,急步離去。
狀元郎殺人不用刀,萬萬得罪不起,不然送上一雙小鞋,他吃不了兜著走。
“陛下······”空蕩蕩的禦書房,莫衡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天子默不作聲,無喜無悲,不過眼底深處,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殺意,道出他內心的複雜。
良久後,他說道:“計劃暫時擱淺。”
莫衡疑惑道:“陛下慎重,磨刀石可以不動,妖族牽扯甚廣,也不易妄動,但是宗門那些逆徒,也要放任不理嗎?”
“有人下來了。”天子扶額歎息,似乎十分疲憊。
大總管莫衡雙目猛然瞪大,嘴巴張合,仿佛有話要說,最終卻默默退下。
三皇子府邸。
“血影成功了?”劉洪豁然站起,激動之下,捏碎了手裏的茶杯。
謀士康舒道:“白鶴禪師被霸秀劍意重傷,血影自然不費吹之力,圓滿完成殿下的交代。”
“好!好!好!”劉洪緩緩坐下,似乎還沉浸在興奮中,隨後他道:“永生堂的其餘人呢?”
康舒道:“血影正在追殺,想來不日便有消息。”
“嗯。”
劉洪點點頭,思慮片刻,問道:“老大最近怎麽這麽安靜。”
康舒道:“這事探子有傳來的消息,荒穀秘境開啟在即,說是大皇子心思都放在那裏。”
“這可不行啊······”劉洪略作沉吟,自言自語:“王文遠已經铩羽而歸了,他還活著呢。 ”
“王文遠都殺不了他,那小子什麽修為,真境嗎?”康舒一驚,有些不可置疑:“殿下從哪裏獲得這個消息的,可靠嗎?”
“消息不會有誤,本來王文遠已經要成功了,隻不過有······”劉洪搖搖頭,歎息道:“眼下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父皇既然這麽看重他,荒穀秘境自然不會少了他,你想辦法,要老大與他較量較量,不論誰殺了誰,本王都樂見其成,當然此事要辦得滴水不漏,不能留下把柄。”
聞言,康舒麵露難色,不過很快他眼神一亮,說道:“白鶴禪師的六道神輪被血影繳獲,殿下隻要修書一封,命血影將這須彌山至寶,送予王文遠,然後這事情就好辦了。”
“好,不愧本王最看重的謀士。王文遠史無前例吃這麽大的虧,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一旦獲得六道神輪,必然會再行圍殺,隻要我們推波助瀾,教唆他與老大聯合,此事不管成與不成,都牽連不到我們身上。”
劉洪一拍桌子,十分滿意,不過隨後似是想到什麽,有些失落道:“教唆老大容易,王文遠恐怕未必會按我們的步驟走。”
康舒道:“殿下放心,此計一石二鳥,即使王文遠看破了我們的計劃也無妨,他想殺人,我們就給他提供刀子,那小子被他折磨的越狠,心中恨就會越大。”
劉洪恍然大悟,佩服道:“高,實在是高!他奈何不了王文遠,還奈何不了王文清嗎?天機閣大比武近在眼前,他一定會將滿腔怒火發泄到王文清身上,何況二人原本就有仇,教唆王文清比教唆老大都容易。當然,如果王文遠可以殺了他更好不過。好一個一石二鳥,怎麽算,我們都立於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