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盡人意
大周天子分封諸王,鎮守國土,統禦人族。
諸王中有六王封地遼闊,權勢滔天,是大周基石,中流砥柱。
商王,六王首尊,封地商城,魚米之鄉,大周錢糧重地。
鎬京,氣勢恢宏的商王府邸。
府裏下人小心翼翼,這裏規矩大於天,丫鬟仆人的臉上沒有喜怒哀樂,往來行走,傳遞消息,端茶送水,伺候主人,本職工作再無任何神情言語,肢體動作。
此刻,更勝從前,因為府邸主人和女主人在爭吵。
商王負手而立,麵容堅毅,身材魁梧,眼睛如深邃如海洋。
大周六王首尊,喜怒不形於色,商王極少動怒,即使心中有氣也隻是沉默。
椅子上坐著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婦人神態如常,道:“十年了,歲月不饒人,當你我還抱過那孩子。”
商王餘怒未消,道:“既然念得當初,何至如此。”
婦人道:“物是人非。”
十年前,商王隻是商王府庶子,顛沛流離,鬱鬱不得誌,再後來遇到一位遺孀,雙方談的很是歡喜。
這遺孀家財萬貫,決定資助商王,遺孀有兒子,商王有女兒,自然而然雙方定下親事。
在當時而言,這是金玉良緣,再後來遺孀離開了鎬京,如今商王是大周基石,六王首尊。商王的女兒是修煉天才,是鳳凰,而婦人的兒子隻是到了成婚的年紀。
門不當戶不對,這樁婚事怎麽看也該無疾而終。
在婦人認為,少年的出現是一種錯誤,不論少年是提親,還是久別回鄉。
鎬京十裏長街,華燈璀璨,卻容不下一位歸鄉少年。
商王長歎,似乎是從回憶中醒悟,也似乎是氣消,再次坐回椅子,道:“十年前我們看不透的人物,現在還是一樣。”
書案上一封密信飄然而起,輕飄飄如鵝毛落到婦人手裏。
“這是真的?”
婦人看過信後像是一隻被踩住了尾巴的貓,在也坐不住,一下子站了起來,目不轉睛盯著商王,迫切想從丈夫口中得到認同的答案。
商王道:“書信可以造假,但城南荒宅卻有人入住,至今安然無恙。”
婦人又坐了下去,臉上不是驚詫而是惶恐。
城南荒宅,在百姓看來隻是一座荒廢的宅院。但鎬京權貴,甚至是府裏的奴才都知道,它是鎬京的法外之地,天子禁忌。
婦人道:“玄英入主天機閣在即,這婚事要提前預備了。”
商王道:“你同意了”
婦人道:“我不同意,但我也不能反對。”
商王道:“這才是真令人擔憂地方。”
婦人道:“或許是好事。”
商王眼神深邃,沈默不語,令人恐懼的不是權勢,而是琢磨不透的人心。
商王府有精銳甲胄環伺,有高手坐鎮,府邸方圓十丈都是禁地,百姓不得踏足。
但此刻,有個紅衣少女,扛著劍,手裏抓著大餅,蹦蹦跳跳走入禁地,邁進高不可攀商王府的大門,卻是無人阻攔。
“王爺?”
管家打破商王夫妻的間的沉默。
商王道:“何事?”
管家道:“是二小姐回家了。”
商王道:“知道了。”
女兒歸家,商王看不出高興,,隻是平淡,婦人的神情如出一轍,沒有先前說到女兒時的驕傲。
書房門沒有打開,老管家悄悄退下了,柳翎隔著一扇門拜見了父母。
商王道:“不在山上修煉,跑回家有事嗎?”
柳翎道:“師傅說修煉在山上也在山下。”
斷章取義是一種謊言,雖然字裏行間是真誠的,但它是欺騙,這是無賴的手段,而柳翎更是深諳此道的高手。
真相是,落霞山那位地位崇高的老者,一把辛酸淚,苦口婆心,幾番周折的勸說下,天怒人怨柳翎下山了,據說這一天,落霞山破天荒大擺宴席。
商王道:“嗯,去賬房領些銀子,製幾套衣裳,既然下山了要守家裏的規矩,王府不如山上清淨散漫。”
這不像是一場父女間的談話,冷漠,規矩,有親情味,而婦人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但柳翎答應的很痛快,蹦蹦噠噠往賬房去了,有銀子花,有新衣服穿,生活很美好。
這就是柳翎,商王夫婦的二女兒,一個從小不招父母待見的姑娘。
但是柳翎還是活的很高興,天地廣闊,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有很多食物沒有吃過,有很多朋友沒來得及認識。
即使父母冷言冷語,即使沒有朋友陪同歡笑,即使沒有人喜歡她,但是柳翎還是活的很高興。
因為對柳翎而言,活著從來不是一件容易事。
徐風回到城南住宅,已是月明星稀,林叔辦事妥當,荒廢院落已經打掃幹淨,數千工匠打著火把,晝夜翻新重建。
有錢能使鬼推磨,林叔大把銀子灑下,沒有人覺得吵鬧,不少街坊鄰居不睡覺出來看熱鬧,有的幫忙打火把,有的甚至拿銀子當力工。
西跨院,已經收拾出一間幹淨的房屋,這間屋子家具陳舊,有股的味道。
林叔道:“少爺委屈一晚,明天叫工匠先修繕這間屋子。”
徐風道:“取婚書,明日去商王府。”
林叔神秘莫測道:“少爺真的是聽老夫人話來娶親的嗎?”
徐風道:“不是嗎?”
林叔低著頭,但眼神精光閃閃。
人老奸,馬老猾,徐風就知道這事瞞不住這林叔,道:“娘知道嗎?”
林叔搖搖頭,徐風這才放心。
這是徐風纏繞心頭夢魘,天生萬物,陰陽交感,人都父母。
但徐風卻不知道父親是誰,母親對父親的問題往往是避而不答。
是生,是死,是拋妻棄子,還是母親一夜風流,徐風隻想要一個答案。
林叔道:“婚姻是大事,再說禮金尚未準備,少爺還是先辦自己的事。”
徐風道:“我也這麽想的,但商王府不喜歡我。”
林叔皺眉,道:“什麽意思?”
徐風指著衣裳胸前的短劍劃開的口子,道:“瞧瞧。”
“商王府動手了,好大的膽子!”
林叔勃然大怒,眼中有寒芒,氣勢一漲再漲,再也不複老態龍鍾,像是沉睡千年的凶獸蘇醒,屋內的家具已是腐朽,現在直接化為灰燼。
相比較柳翎的厚臉皮吹噓,徐風相信林叔才是真正的高手,有巫山山峰那麽高。
沒有修煉的時候,徐風以為林叔隻是個老管家,修煉以後舉得林叔變得高深莫測,甚至一度懷疑這老東西跟自己的娘有點不清不楚的關係,不然這樣高手為何屈居孀寡門下?再然後長大了,覺得不論是林叔還是娘,都是一座深淵。
“林叔。”
徐風輕輕叫了聲,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塵土。
林叔懾人氣勢瞬間消失,嘿嘿笑道:“喲,得罪了少爺,一時沒忍住,少爺說怎麽辦就怎麽辦,老頭子聽少爺的。”
徐風道:“娘那裏呢?”
林叔道:“山高皇帝遠,老頭子自然以少爺馬首是瞻。”
徐風拍拍林叔的肩旁很滿意,很是滿意道:“林叔我娘是個古板無趣的人,但少爺不一樣,你這樣識趣,少爺很喜歡。”
林叔笑的很開心,突然湊到徐風耳邊說道:“少爺紅樓姑娘好還是酒好?”
徐風驚詫萬分,被問的發懵了。
林叔道:“紅樓的胭脂味老頭子最熟悉了。”
見林叔一臉追憶回味,徐風恍然大悟,紅樓胭脂味道是香薰十裏,即使路過也得沾染味道。
十年前離京,林叔也是年過半百,想不到也是風流場裏的角色,但又轉念,這是要好處呢。
徐風道:“林叔身子骨可以呀!”
林叔笑的臉上的褶子都開了,扭扭捏捏道:“紅樓十二房,少爺找的是哪房的姑娘?”
徐風道:“少爺無福消受,去的是邊上小雜院,一個姑娘的家。”
林叔道:“原來少爺是有意中人了,怪不得急著去商王府解除婚約。”
徐風搖搖頭,道:“相信我,世事總不盡人意,不論是娘還是你都不會同意我娶這個姑娘,因為這是個有故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