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麵的燭火亮著,燈芯很柔弱,細小的一株,在空氣中靜靜燃燒,輕輕搖晃。
墨君邪一直沒說話。
他的目光鎖在她的唇瓣上,緊捏著她下巴的手,竟然在微微發顫。
太難受了!
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喉嚨裏麵像是堵塞了什麽東西似的,卡在那裏,上不去下不來,刺的他發不出任何話來。
焦急,心疼,還有憤怒,相互交織在一起,讓他頭腦中一片空白。
他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麵前的顧長歌,早已淚眼模糊。
她本來就十分委屈,在看到他的那瞬間,一切都像是不受控製似的,洶湧而出。
忍了很久的脆弱和眼淚,都崩潰了。
看著他難過,她比他更難過。
顧長歌抓著他衣角的手,不自然的想要鬆開,卻被他的大掌忽然牢牢的握住。
像是反應過來,墨君邪睜開眼,他坐的更近了些,驚覺捏她下巴的力道或許重了些,趕緊小心翼翼的鬆開,隨後他抬眼對上她的。
“不哭了。”他見不得她難受,將她的腦袋按在懷中。
頭發上傳來的清新香氣,絲絲縷縷櫻桃在他的鼻尖,墨君邪暴躁不安的心,暫時安穩下來。
他感受著她的抽泣,心中恨不得現在就去宰了那個人!
墨君邪一直沒說話,等顧長歌的情緒穩定下來後,才熄滅了燈,抱著她上了床。
他其實很想問,但又怕問到了傷心處,惹得她不高興,於是便一直克製著自己。
對於她,他總是很小心。
小女人貼在他的懷中,呼吸很淺,就在他以為她睡著了的時候,她忽然道,“是司冥忌。”
“嗯。”
黑暗之中,他睜著眸子,就像是一隻慵懶的獵豹,在隨時等候著他的獵物,一雙眼睛又明又亮,身上的寒意卻往上湧。
他就猜到了會是他!
墨君邪腦子轉得快,幾乎是瞬間,就想通了整件事情。
起初找人把他支走,然後趁他不在的時候,欺負顧長歌。
該死。
他暗暗咬牙,再開口時,卻依舊溫柔,像是生怕大聲會揉碎了她似的,他沒再問司冥忌還做了什麽,隻是將她抱得更緊,“媳婦。”
“嗯?”
“我從不是個好人。”他沒頭沒腦說了這麽句話,惹得顧長歌不明不白的抬頭仰視他,“什…什麽?”
墨君邪在她額頭上吻了吻,發覺那雙眼睛還看著她,啞然失笑,又將唇瓣落在她的眼睛上。
他輕輕拍拍她的後背,一下下的往下撫摸著順,卻沒有點破的道,“事情交給我來辦。”
“辦什麽?”
“乖,睡吧。”
那些欺負過你的人,他都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司冥忌不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那就索性不要這樣的夥伴。
反正北冥早就在他的野心之中,本想著看在她的麵子上放他們一把,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他要讓他的萬千鐵騎,踏平這裏,讓他的眾多士兵,湧進這裏。
誰碰了他的底線,那就應該付出慘重的代價。
有溫暖的懷抱在身邊,顧長歌變得很安心,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隔天醒來睜開眼,意外的發現他居然還在。
她心情好了很多,趴在還沉睡的男人身上,細數他長長的睫毛。
一根…
兩根…
他的睫毛真的很長,密集而整齊的排列成一排,就像是靈動的小扇子。
顧長歌的手,緩緩伸過去,在他眼睛旁動了動,男人沒有醒,她難得心情不錯有了玩鬧的意思,便對著他吹氣。
嘴巴剛撅起來,忽然身下男人一動,吻住了她。
猝不及防的偷襲,讓她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唇上的柔軟和微涼,真切的撩撥著她的心。
顧長歌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悶聲的輕輕推他,嘴裏念念有詞的哼叫,“唔…唔唔……”
他吮住她的,反複碾磨。
本來的抗拒,在他的溫柔親吻下,漸漸鬆懈。
她抱住他的腰身,兩個人的距離靠近了幾分。
墨君邪隨後緩緩的放開她,看著小女人水汪汪的眼睛,笑著道,“醒了?餓不餓?”
“唔,有點。”
他動了動她的唇瓣,好聲好氣的道,“那你起來洗漱,我去給你端點吃的過來。”
“好。”
兩個人都像是忘記了那段不愉快,相處起來十分融洽。
墨君邪穿好衣服,側耳傾聽,等確定四下無人,才打開門,大搖大擺的走出去。
清晨的船板上,並沒有什麽人,直到二人吃了點早飯,才陸陸續續有腳步走動的聲音。
由於墨君邪現如今的身份限製,他不能長時間的陪著她,稍微叮囑了幾句後,他便提前離開了。
看著他走路的動作和背影,顧長歌難免好奇,總覺得他好像和以前不一樣,難道是腿腳不方便嗎?
她記起來抱著他時,他偶爾會蹙眉,有時候甚至會倒抽冷氣。
難道是受傷了?
顧長歌心思不定,整整一天都無精打采,她本想等晚上的時候,詢問墨君邪,不料這天晚上他並沒有來。
在寧河上遊行了兩三天後,宣帝才下令返航。
這一趟出行,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司冥箴的安排妥當周全,每個人都有不錯的體驗,因此得到了皇帝是重重嘉獎。
司冥忌同樣毫不遜色。
在真正趙誡的精心調理之下,宣帝的身體狀況,一日好過一日,原本走路都需要人攙扶著,後來卻能自己如風般闊步。
回到皇宮的宣帝,處於興奮和欣喜的狀態之中。
就連身邊的皇後和妃嬪們,都對趙誡的醫術讚不絕口。
於是顧長歌作為趙誡,再一次被請進宮,當麵接受封賞。
看得出來,宣帝對她十分大方,不僅賞賜了很多金銀財寶,甚至提出還要賞賜給他一座宅子,讓他為朝廷效勞。
顧長歌自然不同意。
她都快要後悔死來北冥了,更不想一直待在這個鬼地方,開府建宅,為朝廷效勞?她壓根都沒那個本事。
盡管心中有對宣帝等人的厭惡,她已經學會了將情緒隱藏,恭敬的行禮後,才緩步上前,稱道,“回聖上,小人此番是雲遊至北冥的,小人向來自由自在慣了,能夠為聖上分憂解難,是小人的榮幸,倘若聖上恢複健康,小人還懇請聖上,能夠批準小人繼續雲遊。”
這就是委婉的拒絕了。
宣帝一雙渾濁的眼睛,定定的盯著他,大半晌後才忽然低低的笑出聲。
他捋了捋胡須,“哈哈哈!看來朕賭錯了!罷了,既然雲遊四方是大夫您的心願,那朕如果不成全,豈不是強人所難?”
“聖上言重了。”
“朕準了就是!不過,還希望大夫在宮中多停留一些日子,等朕身子骨再稍微好點,便親自送您出宮。”
堂堂國君把話說的如此客氣委婉,甚至還帶著點請求,就算顧長歌再不識數,都知道不能拒絕。
她麵露笑容,優雅的鞠躬,“臣叩謝聖恩。”